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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万壑松风图[已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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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华生已经开始用心思考了,不像有的人还停留在跟着自己鼻子走的阶段。”夏洛克不冷不热地说了这么一句。
夏洛克见雷斯垂德嘴唇动了动,像是要反唇相讥,立刻开口,不给雷斯垂德说话的机会:“从汤尚书身上的尸斑来看,他应该死于戌时,全身伤口只有颈上一处,伤口深两寸、长一寸,应该是剔骨刀之类的利器所致。卞尚书面部扭曲,死因应该是喉管被割断,鲜血倒灌进喉管。汤尚书口中气味又辛又苦,应该是服了洋金花之类的蒙汗药。”
他又环视了一眼书房,补充道:“书房的墙壁上并没有开窗,只有屋顶开了四五个气孔用作通风。气孔狭小,只不过三寸见方,一个人想要通过简直是天方夜谭。书房的房门又从里面闩上,如果书房里没有什么机关暗道,那么这就是一桩密室杀人案了。我一直夸大理寺的衙役是称职的猎犬,虽然没有思考的能力,但非常勤勉,嗅觉也都很灵敏。雷大人,你从昨夜忙到现在,总该有些发现吧。”
雷斯垂德阴着一张脸,没好气地道:“我们在书房里彻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机关暗道。我们对着汤府的簿册盘点了一下书房里所收藏的各类古玩字画,发现只少了一张《万壑松风图》。门子也已经盘问过了,昨夜共有五人来汤府登门拜访过。”说着他就从袖中拿出一小叠名帖,递给了夏洛克。
夏洛克匆匆扫了一眼手中的名帖,口中又问:“那张《万壑松风图》可有什么特殊之处?”
“胡成忠,去把三夫人和碧晴请来。”迈克罗夫特不等雷斯垂德回答,便对外面的锦衣卫吩咐道。
唤作胡成忠的锦衣卫应命而去。迈克罗夫特这才向夏洛克和华生解释道:“三夫人流云本来是清吟小班的歌妓,色艺俱佳,被汤尚书看中了,去年年底给她赎了身,纳入房中,很是受宠。书房的钥匙有三把,汤尚书和汤夫人各执一把,还有一把便在三夫人手里,平日书房都是三夫人打理的。碧青则是昨日晚上往书房奉茶的丫鬟。”
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位年轻女子被一个小丫鬟扶着进了书房。
女子低垂着头,对书房里的几人道了个万福,这才抬起臻首:“不知道几位大人唤流云和碧青过来要问些什么。”
华生这才看清流云的模样,一张瓜子脸,略施粉黛就已艳若三春桃李,那一双满含春意的桃花眼更是摄人心魄,难怪年过五旬的汤尚书把持不住要把她收入房中。
正当华生心驰神往之际,忽然就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这一拍之中还带上了掐,让他浑身一个激灵,随后耳边就响起了夏洛克的声音:“三夫人不要见怪,我这个朋友就这个毛病,看到风姿卓越的女子就移不开眼睛,我说过他很多次了,就是改不了。”
华生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忙把眼睛从流云的脸上移开,一张老脸都有些发红了。
流云掩口轻笑:“这位大人可真风趣。”
“我有个问题想要向三夫人请教一下。”夏洛克对流云的媚态视若无睹,“书房不见的那幅《万壑松风图》可是哪位名家的手笔?”
“流云不敢欺瞒大人,那幅《万壑松风图》并非出自名家之手,也没有落款印章,老爷对我说那不过是他往日的游戏之笔,觉得有些意趣才一直留着,也不挂上墙头,只是小心地收在抽屉里。不过老爷对那幅《万壑松风图》很是喜爱,我不止一次撞见他在灯下赏玩。我想或许是老爷在泉下太过寂寞,这才把那幅画一起带走了。”
夏洛克又把视线投在那个叫做碧云的丫鬟身上。
碧云面对着这么多生人心里就怕了三分,此刻见夏洛克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身子都有些抖了,不等夏洛克问话,自己就开了口:“大人,老爷书房里用的茶向来都是我送的,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书房的门都从里面闩上了,我最后一次奉茶,连书房的门都没进去过。”
“你夜里往书房送了几次茶?茶可是你亲自冲泡的?”夏洛克仍然冷着声音问道。汤尚书被下了蒙汗药,蒙汗药味苦,只有下在酽茶之中才不易被人发觉。
“茶是婢子亲手泡的,冲茶的水也是婢子亲手煮的。”说到这里,丫鬟猛然想起了什么,忙大声辩白起来:“两位大人莫不是怀疑婢子往茶水里下了毒?冤枉啊,婢子自小就在汤府长大,老爷待我恩重如山,婢子就是猪狗也做不出这种事啊!”说着说着,她的眼里就流出泪来。
“两位大人,碧晴这丫头人是蠢笨了点,但绝没有坏心,胆子又小,再说了,书房的门都从里面闩住了,碧晴难道还会穿墙术不成?还请几位大人不要为难于她。”丫鬟毕竟是汤府的人,三夫人好歹还是要为她说上句话。
问话告一段落,雷斯垂德待流云和碧青被带出书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夏洛克,你问了这么多,可有什么收获?”他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非常希望能从夏洛克的话里找到一些头绪。
“收获比想象的要大,谢谢指挥使大人和雷大人的协助。华生,我们该走了。”夏洛克把手中的名帖往雷斯垂德那里一甩,对着华生招了招手。
尽管不知道夏洛克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但华生对夏洛克的信任让他和夏洛克保持了一致的步调,向书房外走去。
到门口时,夏洛克总算良心发现,扭过头提点了一下一脸懊恼的雷斯垂德:“雷大人,不要再去想昨夜的五个访客了,把这些名帖烧了吧。”
华生和夏洛克信步走到汤府外。
夏洛克突然一笑:“华生,我们打个赌吧。尽管我已经提点过雷斯垂德,但他一定会把那几张名帖当成宝贝,像一条疯狗一样咬着那五个人不放。”
华生本来还想问是否去盯梢昨晚的五个访客,听夏洛克这么一说,硬生生地将还没有说出口的疑问咽了回去。
只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经被夏洛克看在了眼里,华生的心理活动也被夏洛克揣摩得一清二楚:“华生,昨夜的五个访客都是朝堂上的官员,也都是汤尚书一党的,昨夜来访想必是为了即将开始的京察互通声气。再说了,要进入汤府何必一定要走正门,若是有内应在府中打开偏门,进入汤府也是轻而易举。”
“看你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莫非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了?”华生心里有些懊恼,明明自己和夏洛克听到的、看到的都一模一样,可为什么他已经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自己却仍然如坠云里雾里。
“还不知道真凶是谁,不过已经有了线索,在密室中杀人的手法我也知道了个大概。”夏洛克对于华生的这种情绪往往特别迟钝,“华生,你先回贝克街吧,我还有些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晚上就不用等我了。”
华生猛地停下了脚步:“夏洛克,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助手,你别总是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对案情讳莫如深的是你,抱怨我从来不写思维过程的也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夏洛克这才发现华生的情绪有些异常,转过身看着华生,诚挚地道:“华生,我从来没有把我看到、听到的东西向你隐瞒过分毫。从这些表象中一丝一缕地把真相剥离出来才是最大的乐趣,如果我把我的所想所思全告诉你,就剥夺了你享乐的权利,是对你最大的不尊重。”
尽管华生对夏洛克说的话嗤之以鼻,但此刻被他那一双清冽如二月寒泉的眼睛看着,心都有些发虚,竟然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你理解我就好,”夏洛克见华生点头,脸上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你回去了记得把房租交了,有空的话再去墨香书坊帮我买一册精排精校的《洗冤录》,我先走一步。”说罢鼓励地拍了拍华生的背,转身穿入一条小巷,消失在小巷的阴影中,只剩下华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每次都说两人搭档,每次都在关键时刻把我抛下,我算是看透你的真面目了。还想让我去帮你买书,整个儿帮我当成打点家务的家庭主妇了。从今以后,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做我的本分大夫,也不去多想什么案子了。要不搬出去算了?反正这几天他都不回来,正好方便我找屋子,朱雀街那边的房子应该不错,离我的医馆还近点。”
华生一边信步往贝克街走去,一边在脑海里胡乱地盘算着,只是想着想着思绪就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顺天府是大明帝都,但光鲜的背后鱼龙混杂,暗流涌动,绝不是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桃源圣地。
“也不知道夏洛克有没有把那柄用惯的匕首带在身上……”华生口中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