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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回来的路上下起了细雨。苏简淋了些雨,吹了风,又受了些冷言冷语,精神便不大好。晚上勉强收拾了饭食,也不敢去叫无晏姑娘,怕她还会是有些冷淡的样子,便给她单留了一份热在锅里。他自己一个人胡乱吃了些,早早洗漱了回房躺下了。
      夜里的雨点点滴滴地下着。苏简半梦半醒之间,只听得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凉风穿窗而入,带着阵阵湿凉寒意。他被冷醒过来。坐起来披了衣裳,点亮了床头的油灯,才发觉有半扇窗户忘记关了。
      他裹紧了衣裳,慢慢地下了床,端了油灯去关了窗户。冷风被隔在外头,屋子里暖和多了。头有些晕。他扶着窗下的硬木桌案坐下来,摸着粗瓷罐子,喝了口凉水。外头的街上传来梆子声。原来才交一更。
      天黑着。风雨声又起了,在黑暗的夜里听得格外地清晰。窗外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苏简默默地对着油灯坐了许久,了无睡意。从案头顺手拿了一本医书,手撑着头慢慢地翻看。书上的字却渐渐地模糊了。灯芯缓缓地烧着。他伏到桌案上,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谢无涯从门口掀帘子进来时,正见到苏简他沉沉地睡着。她将手里端着的碗轻轻搁到桌案上。油灯的黄光柔柔地照着少年乌黑柔软的头发,还有枕着的衣袖间露出的清秀苍白的侧脸。她的心也像那温柔的灯光一样温软了。
      她静静地看着他。她也是轻忽了。小小的少年郎,有自己欢喜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管如何,小医师的这份救助之恩,她都是记着了的。他若能等到他的这份欢喜发芽结果,今后她也是会照拂他的。但,如若他没有能实现……
      她轻轻伸出手去,想摸一摸他的脸,还没有触到时,她又很快将手收回去了。
      苏简只感觉有人轻轻地推了推他,温和地唤他,道:“小苏医师?”苏简睁开眼睛,只见无晏姑娘正弯腰隔近了看着他。见他醒来,便直起腰离得远了些。苏简迷迷糊糊地,不甚清醒,又觉得有些惊讶,软软道:“无晏姑娘?”
      谢无涯推过碗来,道:“小苏医师,你喝点。喝完了,回床上去睡吧。”
      苏简只觉得温暖香甜之气扑面而来。是一碗清甜暖热的安神梨甑。苏简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地响起来。他虽然觉得讶异,但忍不住先尝了一口。汤水甜浓,枣仁饱满,梨肉绵软。苏简慢慢地全吃光了,满心里舒畅,浑身都暖洋洋的了。他抿了抿嘴唇,将勺子放回空碗里,仰起头朝谢无涯眯起眼睛笑:“无晏姑娘,真的很好喝。你做的比我做的还好呢。”
      谢无涯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顶,温和道:“我见你给我做过那许多次,看也看会了。”
      苏简觉着无晏姑娘的心情比中午的时候好得多了。他一下子也开心了很多,不由弯起眼睛直笑。谢无涯道:“好了,去睡吧。”苏简也困乏上来了,软洋洋地揉揉眼睛,慢腾腾地回床半躺下了。
      谢无涯跟着将油灯端到床边几凳上,随后在床沿坐下了。苏简觉着睡意阵阵袭来,努力睁大眼睛,带着疑问看着她。
      谢无涯道:“小苏医师,我就跟你说几句。”先看了看他脸上结了痂的伤口,然后问他道:“小苏医师,你右手的伤,换药了吗?”苏简点点头,道:“换了的。”想了想,又举出右手来给她看。谢无涯轻轻拉过他的手臂,看了一看。她这会儿没有挽头发,乌黑如墨的头发倾泄下来,披了满肩满背,幽深平静的眼睛里,映着灯光,闪闪地发着光。苏简撑着眼睛不让自己睡过去,一面看着她,一面有些走神地想,无晏姑娘可真真是好看啊。
      谢无涯将他的手放回被子上,又问他道,“小苏医师,近来药铺可还支撑得住?”苏简小小地打了个呵欠,两眼都泛起了泪花。喝完了甜汤,他觉得太舒畅了,令人直发困,他觉得脑袋都已经有点迷糊了。他点点头,又觉着应该费点劲想想。摇摇头,想了想,随后又点点头。
      谢无涯几乎忍不住要笑了,她摇一摇他的肩膀,轻声道:“小苏医师,我就说一件事了,你醒一醒。”随即,将一块晶莹圆润的玉佩系到他的颈间,道:“你留着这个。燕东来银庄是我的产业。最近的在苍江县就有一家。若将来遇事,可拿它到银庄来寻我。此外,在小药房有一个小木箱,你明日看一看。”又缓缓道,“小苏医师,这些时日,多谢你的照顾。”
      清冷好闻的松香味包围着他。苏简虽然撑着眼睛,但已经困得很了,他听得无晏姑娘在说话,但说些什么,有些听了,有些就没听了。他快要睡过去,半梦半醒间,好歹听明白了末一句话,小声回道:“不用谢的。”
      谢无涯道:“既如此,日后再见。”苏简这时已经完全躺下,睡着过去了。谢无涯低头凝视着他,有阵子没有做声。随后替他除去外衣,严实地盖好了被子。吹了油灯,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天光大亮。苏简竟是一夜好眠。
      他起床穿衣,发现脖子上挂着了一块晶莹透亮的圆玉。他摸了摸,努力回想昨晚的话,大多已经记不全了。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推开房门走了出来。细雨已经停了。满庭院的浓雾。等煮了饭去喊无晏姑娘时,小药房里已经不见她的人影了。房间桌椅被褥收拾得整齐干净,不留有她的任何痕迹。只有窗下的桌案下,多了一个小木箱。打开一看,里头放着一百片包好的金叶子,还有两百两整的和五十两兑散了的银子。
      苏简愣愣地合上木箱。他出了小药房,站到房门口。庭院空蒙,只有冰冷的风和滚滚的浓雾不断地裹挟过来。
      吃了早饭,苏简没精打采地坐在大堂里。白色的雾气从门口阵阵飘进来。他看了会医书,又放下了。去后头厨房泡了杯甘草茶出来,正见到门口的张豆腐相公探头探脑地往药铺里看了几回,随后走了进来。
      苏简忙让座。张豆腐相公嘿嘿地笑着搓着手坐下了。两人一时没有说话。苏简见他两眼盯着自己的茶看,便又进去泡了碗他常来喝的姜糖茶,递给了他。
      张豆腐相公口里客气了几声,抱着茶碗稀溜溜一气喝了半碗。他咂咂嘴,堆起了笑脸,道:“小苏相公,昨儿你来给我酒啦。谢谢你啦。”
      苏简正捧着自己的茶发着楞,听他说话,回他道:“张叔,不用客气的。”
      两人一时又没了话。张豆腐相公呲溜溜喝完了茶,打了个嗝,嘴里响亮地笑了几声,又道:“是我太不周到了。小苏相公你难得到我家里一趟,我也没有招待招待你。”
      苏简道:“不要紧的,张叔。”
      张豆腐相公看了看他的神色,又一拍大腿,道:“嗨。偏我那时正在楼上捡豆子呢,我家小豆儿也上学馆去了,你来的时候我竟一点声儿也没有听到。后来捡完了豆子,下来一看,桌上一瓶酒。我就知道是小苏相公你来送给我的了。”一面说,一面拿眼睛不住地偷觑他。
      苏简仍是没什么兴致,只是顺口道:“哦,是这样啊,张叔。你拿到酒就好了。张叔你家门没关好,出了巷子我才想到,能不能就把酒放桌子上。我还有点担心会被人拿了的。”
      张豆腐相公正听得门没关这一句,脸上不由自主猛地一红,但他作势把碗举高了,将脸埋在碗里,用嘴啜着茶叶和姜丝。等到苏简说完了,他又啜干净了茶叶渣,才放了碗,呵呵笑着道:“拿是不会拿了。我们那巷子里,哪有那样的人。”
      又亲亲热热道,“嗳呀呀呀,小苏相公,不是我说,你可真是我们东泉镇上最仔细不过的人之一了。小苏相公你可真是顶顶好,年纪不大吧,又识字,不光识字又还会看病,长得还这么秀秀气气的。嗨呀呀,这可真是越说越了不得呢。”
      张豆腐相公嘴上将苏简猛夸了一阵,心里估摸着苏简昨日大概确实没有见着他的事,顿时放了心。药铺门口这时走进来一个人,他便起身笑道:“小苏相公,你忙你忙。”扫了几眼进来的人,认得是卢氏学馆的卢教授,也笑着招呼了一声,就接着卖豆腐去了。
      苏简放了茶杯,也站了起来。抬头一见是卢陶姑娘,他不由僵住了。他还不知道怎么来面对她,便只见卢陶姑娘她走到跟前,笑微微地道:“小苏相公,我可是特地来赔罪的。”
      苏简睁大了眼睛,僵硬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卢、卢姑娘……没、没什么需要来……”
      卢陶仍是着了青衫,不过衣饰很是整洁。她先整了衣襟,随后朝他作了一个揖,轻柔地笑道:“小苏相公,昨日是我的不是了。我借酒以消心中块垒,不知不觉就醉了。也不知后来都说了一些什么。小苏相公,我感到实在对不住,特来请你吃顿饭,也好请你消消气。”
      苏简楞道:“我、我没有生气的,不用吃饭了吧……”
      卢陶摸了摸嘴唇,柔和地笑道:“你没有生气,那就是再好不过了。不过,饭还是要吃的。我心里歉疚得很,不这样实在过不去的。”说着,她工工整整地朝苏简又作了一个揖,谦和有礼地半弯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苏简还从未见到卢陶姑娘这样客客气气的一面,带着这样的殷勤的诚意,不由有些过意不去。他想了想,点了点头。便收拾了,关了药铺的门,跟她一路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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