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自远方[云纲]》清崎久

10、冬眠（中）

　　在去风纪财团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尽管加奈子曾经开玩笑说如果哪天需要确认哪个明星是不是GAY她会直接问我，但云雀的想法，老实说我看不透他。真的要说起来，我觉得他并不会喜欢上任何人。他给我的印象永远都是表情的，冷漠而生疏。但我又想起了他今天独自到了泽田先生的病房里去，那十多分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并不清楚。或许他……我突然有一点期待之后和云雀的会面。
　　我到风纪财团时并没有直接见到云雀，接待我的是之前和我交谈过的草壁先生。他告诉我我在病房里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已经看到了，想知道我是不是能够用某种特殊的方式通过心电图和泽田先生联系。我有些惊讶，如果光是从监控摄像的角度来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盯着心电图自言自语，大部分人应该只会以为我精神不太正常，像他们这样迅速就接受了所谓特殊能力的存在实在少见。草壁先生看到我略微惊讶的表情，笑了笑说自己也有很多特殊能力者，所以我这样的行为并不稀奇。
　　我没怎么犹豫便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他，包括泽田先生那句“我还会有思想这件事麻烦你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和“如果我不在了，对他们来说应该更好吧”。
　　草壁先生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云雀就是在这时走进了我们所在的会客厅。他让我把刚才和泽田先生的交流全部复述一遍，在我说完后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他说：“你来过风纪这件事不要告诉他，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他还有思想。”
　　“你难道不希望他醒过来吗？”我既惊讶又愤怒，身为医生的本能让我对他这样的行为很是反感。云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草壁先生送我离开了风纪财团。然后是老套的威逼利诱，我在一张承诺书上签了名字，保证不透露任何信息。
　　但最终我还是没有遵守承诺，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加奈子。我是被风纪财团专属的黑色轿车送到离住处三条街远的车站的，加奈子正好路过，看到了我从车里出来。
　　我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加奈子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面前放着她的电脑。她看到我回来，并没有问我去了哪里，而是打开了一个名为“vongola“的文档。那里面记载的是比我之前所听说的详细得多，也血腥的多的关于彭格列，风纪财团，以及最近东京发生的事。
　　意大利黑手党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领泽田纲吉于十年前继承家族，他上任后不断缩减家族产业规模，并拒绝暴力以及违法，试图将彭格列引向不同于从前的方向。但这些在依靠武力及势力范围说话的黑手党世界明显是行不通的。彭格列并没有朝他预期的方向发展，反而因为不断的示弱，削减武力，以及对当地法律的顾忌而出现了衰败的迹象。甚至因为不断被敌对家族进犯，彭格列近年来所参加的争斗比起从前增加了不少。家族高层也因此产生了矛盾，老派势力主张回归原本路线，泽田纲吉虽然有所让步但并没有太大改变。
　　风纪财团是泽田纲吉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名下的势力，主要在日本发展。五年前彭格列内部首领和高层之间爆发矛盾，双方相争不休。此时敌对的萨顿家族趁虚而入，大量侵吞彭格列势力。在结束与萨顿家族的战役后，泽田纲吉与家族老派势力达成协议，将西西里本部及意大利势力交由对方处置，自己则携守护者来到日本发展。
　　泽田纲吉在来到日本后改变了之前一味的和平策略，但由于东京本地的势力范围原本已由当地□□分别统治，强行插入的难度过大。所以在第一年中，彭格列主要是依附原本的风纪财团，并没有太大发展。
　　东京本地的北口组和竹中组多年来一直存在势力纠纷，彭格列到来后北口组主动拉拢彭格列，并与其合作吞并了竹中组。但在之后双方因为分割利益产生分歧，于是产生纷争，彭格列由于战力和势力范围优于北口组，所以在这些纷争中始终占着上风。
　　在这时泽田纲吉与云雀恭弥由于某些原因发生矛盾，这便给予了北口组可乘之机。北口组boss北口尚亮伪造出北口组与风纪财团之间的存在合作的证据，使泽田与云雀二人之间矛盾扩大。在彭格列内部会议时，由于云雀恭弥反对泽田纲吉主动进攻北口组的建议，使提出保持现状，并将彭格列逐渐转移回意大利。泽田纲吉一气之下将彭格列与风纪财团势力分割。
　　尽管在之后北口组与彭格列的斗争中风纪财团保持中立，但彭格列逐渐呈现出弱势。在一次双方首领会议中双方发生争执，最后演变成枪战。北口尚亮当场身亡，泽田纲吉昏迷不醒。
　　北口尚亮去世后一星期，北口组新人boss北口泰司上任，与彭格列正式宣战。目前的东京，就处于这种随时可能发生战争的状态下。
　　我越看越觉得全身发冷，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加奈子。加奈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你对他们目前还有利用价值，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她说这话时的语气冷静得可怕，让我觉得十分陌生。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娱乐版的小记者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加奈子转过来看了看我，然后将电脑的页面切换成了一张合照，我从照片上认出了泽田纲吉和彭格列的其他人，但他们比起我影响中的年轻不少。加奈子用鼠标指了指人群中的一名女子，然后告诉我那是她的母亲。
　　“我母亲生前是彭格列门外顾问的成员，她曾经对我说过，泽田纲吉并不是一个适合做黑手党或者□□领导人的人物。尽管他的确不断在成长，但他始终摆脱不了过于理想化这个弱点。相比起来，云雀恭弥比他更能胜任那个位置。但云雀恭弥过于狠决，不擅长，或者说不屑于和别人交流，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庆幸的是这两个人始终是彼此信任的，虽然他们他们之间的关系相比起其他守护者来说并不怎么亲近，但是泽田纲吉最信任，始终都是云雀恭弥。不过现在看来，”加奈子关掉了那张照片，合上了电脑，“所谓信任，不过如此。”
　　那时仍是夏日，但夜间气温却降得很低。风从敞开的窗户涌了进来，桌上散乱的外卖包装袋被吹得哗哗直响。我把它们收起来扔进垃圾箱里，和加奈子早晨从冰箱里翻出来的已经腐烂了的橙子堆在一起。我记得最初的时候，那个橙子是饱满而色彩鲜亮的。但时间长了，也就烂了。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那么多，就这样吧，你自己上下班的时候注意点安全。”加奈子站起身，抱着电脑回了她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公寓楼旁是一条繁忙的公路，车辆不停飞奔而过。
　　我突然想起岛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那时是三月，气温还很低。我一个人在路上走，正好碰到岛津。他穿着黑色的套头毛衣，没带围巾。我们只是互相打了招呼，然后就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不知道这么多年，你变了没有。
　　但第二天上班例行查房时，我看着泽田先生平稳的心电图，突然觉得自己所认知的他和加奈子告诉我的那个一气之下与云雀恭弥分道扬镳的他，似乎是脱节的。加奈子没有必要骗我，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我越想越觉得奇怪，不过当时的情况并不允许我向泽田先生问个清楚。即使病房里没有监控摄像，我也没有办法让泽田先生对我的问题产生反应。除了云雀恭弥，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我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继续日常的工作。
　　东京依旧不停发生恶性事件，自从十多年前由于战败和经济发展将首都迁往北部后，政府对东京的控制渐渐放松。□□势力不断发展，逐渐形成一套有别于政府的统治机构，双方在互相默许的情况下达到平衡。以至于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无法出现第三方势力维持局势。
　　彭格列的成员依旧每天来看望泽田先生，但在病房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人数也越来越少。直到周五那天，才又全体来了一次。云雀依旧没有到场。
　　那时我在病房对面的护士站，等着他们从病房里出来再进去做例行检查。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后来病房里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渐渐能听见一些零星的词句。我，守在门前的保镖，和旁边的护士都没有太大反应，我和那两个保镖是因为知道这不是我应该管的事，她们是因为已经见多了。在医学上，对待植物人，是用昂贵的费用提供各种营养维持这种状态，还是放弃对其生命的维持，还是存在争议的。在病人被宣布进入植物人状态后，一开始家属都会很肯定的认为他们一定会醒过来。但被唤醒的植物人只是少数，大部分都会陷在永恒的沉睡中。过不了多久，家属就会因为昂贵的治疗费和渺茫的希望产生矛盾，直接在病人床前大吵大闹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虽然这和泽田先生的情况并不相同，但若是病人们能听见亲属们的争执，心里的感受，大约不会有什么差别。
　　就是在这时，云雀恭弥来到了医院。他并没有对病房外越来越清晰的争吵声做出什么反应，而是面无表情的径直走到门前，敲了敲门。病房里的声音并没有停下来，但有人打开了门。这时一句清晰的“难道你们要去求云雀那个混蛋吗？”传了出来，两个一直冷着张脸的飞机头保镖顿时变了脸色，云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之后，在病房外就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过了一会儿，除了云雀以外病房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来。他们没有相互交谈，一个银色短发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了烟，但又因为病房的禁烟标识将它折断塞进了口袋里，他身旁的黑色短发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后来，他们就都没了动作，只是静静的站着。
　　云雀并没有在病房里待太长的时间，大约只是五六分钟以后，他就推开门走了出来。那些等候的人看到他出来，并没有上前问他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离开了医院。
　　我刚准备拿起记录表准备走进病房，却被跟着云雀身旁的草壁先生拦了下来，云雀淡淡的撇了我一眼，然后，我以为他大约是要叹气的，但他没有，只是用很冷静的语气对我说：“进去和他聊一聊，不该说的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