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1990

5、童年印象（二）

　　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但是我不希望有背叛。
　　爸爸妈妈很友好地离婚了，爸爸总是像迁就我一样地，去迁就妈妈。所以当妈妈提出离婚来后，爸爸没有吵闹，他照样地上班，照样可以吃下两碗米饭，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但是有一次妈妈没有回家，我问爸爸：“妈妈去哪里了？”
　　“她去找东西去了。”
　　“妈妈去找什么了？”
　　“幸福。”
　　那天晚上，爸爸喝了不少的酒，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喝醉过。但是那一次，爸爸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站在桌前，拉着爸爸的衣袖，我说我陪你喝酒吧，因为我也想尝尝酒是什么味道。爸爸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接着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喜欢爸爸摸我的头，爸爸的手像是会变魔术一样，给我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不知道爸爸几点睡的，我是怎么睡着的我也一样不知道。但是我被说话声吵醒了，我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但是当我睁开眼睛，我看见爸爸就趴在我床头，在说梦话。
　　爸爸在叫着妈妈的名字。
　　我学着像爸爸抚摸我的头一样，也用手去抚摸爸爸的头。

　　以后的一段时间，妈妈经常不回家，偶尔回来，也不住在这儿。她渐渐地搬走了她的衣服，她的高跟鞋，她的口红。我趴在窗口，看见了上一次捧着鲜花站在门外的叔叔，他有一辆小汽车。
　　以前，妈妈问过我，如果爸爸妈妈离婚了，我愿意跟谁在一起，那时候我说我愿意跟妈妈在一起。
　　后来，爸爸也问我，如果爸爸妈妈真的离婚了，我愿意跟谁生活。我毫不犹豫地告诉爸爸，我愿意和爸爸一起生活，因为我要好好照顾爸爸。
　　有一天中午，妈妈回来了，爸爸没有下班。我发现妈妈好像更漂亮了，她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而以前妈妈却总是盘扎起来。我甚至发现了那颗戒指，那颗我在花盆里找到的戒指，妈妈已经把它戴在手上了。
　　妈妈给我做了午饭，我好久都没有看见妈妈为我做饭了，所以我一直倚着门站着。妈妈问我想吃什么，我笑着说妈妈做的我都喜欢吃。所以妈妈给我做了两个我平时最爱吃的菜，可是妈妈却并没有吃，她坐在一旁看着我吃，我觉得这样也很幸福。
　　我许了一个愿望：我希望妈妈不要离开我和爸爸。
　　我吃饭吃的很慢，一颗米粒儿我甚至要两口吃，我知道我吃完之后妈妈就要走了。
　　爸爸回来了，外面下雨了，因为我看见爸爸被淋湿了。
　　“你回来了？”
　　“嗯。”
　　说完爸爸就进屋换衣服去了，妈妈离开以后，爸爸总是要花很多时间去找衣服，尽管他的衣服并不多。
　　当爸爸换好衣服出来后，妈妈就起身要离开了，爸爸没有挽留，只是笑着为妈妈开门。我不想妈妈走，所以我哭着喊了妈妈。
　　“妈妈，你什么时候再回来看我和爸爸啊？”
　　“妈妈过几天就来看竹子啊。”
　　我希望爸爸能够在妈妈转身要走的时候，拉住妈妈的手，不让妈妈走。就像后来柳叶用力拉住我的手一样，在我伤心地转身的时候，柳叶把我拉进他的温暖的臂弯。
　　可是，有些人，或许留不住，即便真心挽留，因为她已经决意要走了。
　　妈妈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笑着，迈着小步，妈妈走了。
　　“小美，你等一下。”
　　爸爸跑进屋帮妈妈拿了一把雨伞，撑开了，给了妈妈。
　　这一次妈妈是真的走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孩子多久，所以我可以在哭过一次之后就忘了一切，我也可以不去恨任何一个人，我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天真、单纯。
　　爸爸问我会不会恨妈妈。爸爸说不要恨妈妈。
　　为什么要恨？什么是恨？
　　“每个人，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因为我，她不能幸福的话，那么我会自责，我也会成全她，祝福她。”
　　这是后来柳叶告诉我的，我相信了他的话，所以我祝福他，但是柳叶，却似乎没有真正地这样去做。

　　从此以后，屋里就只剩下我和爸爸了。爸爸每天都要上班，我每天早早地上完学回家，都喜欢搬一个小小的凳子，坐在门口等爸爸回家。爸爸在家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因为我觉得只有跟爸爸说话才能听到回应，而且爸爸总是花很多时间陪我玩，陪我看卡通片，给我讲故事。
　　爸爸给我讲过很多故事，有寓言、笑话、童话，但是，我记得爸爸给我讲了一个这样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回家的路上，看见一个姑娘坐在湖畔边哭泣，小伙子胆子很小，犹豫了很久都没有走过去，躲在不远的一棵树后面看着，终于还是回家了。回到家后，年轻的小伙子觉得心神不宁，忐忑不安，他一直在想那个姑娘为什么哭。她是不是迷路了？或者有什么伤心事？她是不是需要一个人陪着他一起哭？或者她也需要一张手帕纸？吃完饭后，小伙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毫无睡意，那一个哭泣的姑娘的身影，一直都萦绕在他的脑海，他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不鼓起勇气走过去，去关心一下。他还在翻身，他越睡却感觉越清醒。终于，他披了一件衣服，拿着手电筒，沿着回家的那条小路，去寻找那个姑娘。走路上，他开始担心起来，他既担心姑娘已经走了，这样的话他就找不到那个姑娘；他也害怕姑娘还坐在湖畔，她一定会感冒的。终于他走到那个湖边，沿着湖畔寻找。小伙子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只是一直“喂——喂——喂——”地喊着，可惜的是，他并没有找到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躺在床上他已经懊恼不已了。第二天，小伙子又走在同一条路上，他又一次看见了那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扎着马尾辫，坐在一块石头上，她那样地美丽，美得叫湖面都抖起了阵阵地波痕。可是，她好像满怀着心事一样，就像被花瓣包围着的花蕾。这一次，小伙子勇敢地朝姑娘走了过去。后来美丽地姑娘成为他的新娘。

　　爸爸说给我讲这个故事，只有一个目的：
　　让我勇敢一点。因为那时候我不敢和人说话，我没有好朋友，没有要好的同学。我总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地听讲，不爱和同学说话，不爱回答老师的问题。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
　　同时，我也不知道，故事里美丽的姑娘，就是爸爸喊得“小美”。

　　我喜欢听爸爸讲的故事，印象中我总是躺在爸爸的怀抱中，听着爸爸的故事，然后在不知不觉中睡着。而醒来的时候，发现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那时候，爸爸肯定已经去上班了。但是爸爸会帮我做好早饭，帮我收拾好书包，帮我把要穿的衣服放在枕头边上。
　　所以，我就是在爸爸的故事中长大，似乎一睁开眼睛，照着镜子就发现我已经13岁了。

　　13岁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豆蔻年华，在豆蔻般的年纪里，我不知道我就要遇见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柳叶。而他，陪伴着我，度过我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光，不管他是朋友，还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