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1990

11、坏女孩

　　我看见他就那样地跑了，连一句谢谢都来不及说。
　　他的鞋子，很旧，也不怎么干净，鞋码却挺大。我看着我那被泥水弄脏的的脚，甚至比他的鞋子还要脏。于是，我也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晚上6点钟，爸爸还没有回来，我把衣服换下来洗了，然后，把他给我的那双鞋也认真地洗了一遍，我洗了很长时间，因为我洗着洗着就发呆。这是爸爸回来时说的。
　　我没有告诉爸爸放学时发生的事情，因为爸爸刚下班肯定很累，而且爸爸还要修灯泡，家里的电好像坏了。
　　我拿着一把小扇子，给爸爸扇风，爸爸爬上梯子上检查电线。我则是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看着爸爸，有看着灯泡，我期待着爸爸神奇地让灯泡亮起来。
　　可是没有，那天晚上灯泡一直都没有亮起来，家里的电风扇也木木地发着呆。
　　爸爸说明天得请电工来看看了。那天晚上，我们家点了好几支蜡烛，那是我和爸爸一起去买的，红色的小蜡烛，我特别喜欢。因为那样的火焰，让我觉得特别美，像烟花、也像彩带一样。
　　所以，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在家吃晚饭，爸爸带我出去吃。爸爸每天都要工作，很少能带我出去玩，于是，那天对我来说特别的高兴。回来的时候，爸爸还给我买了一些烧烤的夜宵，还有棉花糖，还有一个小礼物。我一只手抱着很多吃的，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抓紧爸爸，像一只小虫子一样，跟在爸爸后面。
　　九月天，还那么燥热，没有电的夜晚，黑暗中很多东西都看不清，这样的场景，会让我害怕。所以我守着蜡烛，或者一直跟着爸爸。
　　爸爸摇着扇子，搂我在怀里，跟我讲了《白雪公主》的故事。我好奇爸爸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故事，我最喜欢听爸爸讲故事了。
　　所以听完《白雪公主》之后，我问了很多问题，爸爸也耐心地回答，我从来不敢问老师问题。我要爸爸再讲一个，爸爸看了看表，说不早了，该睡觉了。
　　那时候才9点不到。
　　我回到自己房间，我打开窗户，想让通通凉风，可是一点风都没有，我只好拿着把扇子使劲扇了，没一会儿手腕就酸疼了。
　　我听见爸爸在卫生间里冲凉水澡，就像以前一样，爸爸夏天的时候，每个晚上都要冲澡。我在房间里能够听见哗哗的水声，我能想象到水从爸爸的身体上掉落下来，然后砸在地板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我甚至能想象到凉水冲过爸爸的脸，在爸爸的头发、胡须上，都挂着水珠；我也能想象到爸爸厚实的胸膛，也匀匀地摸了一层水似的；我还能想象到爸爸那有力的臂膀，摆着各种姿势，擦洗着身体。
　　……
　　我似乎已经听不见别的声音，连窗外的街、树上的蝉都已经屏住了声息，我能听见的只有水掉落下来的声音，能看见的只有想象中爸爸健壮的身体。
　　……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脸开始发红、发烫，我的呼吸变得沉重、急促，我是不是想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我坐了下来，坐在窗前，我甚至把蜡烛都吹灭了，我用力地摇着扇子，我竟然全身紧张、躁热起来。
　　我必须立马停止胡思乱想，我甚至拿出课本出来看书，可是我发现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我心里充满了各种情绪，我开始愧疚起来，我想我的脸肯定比西红柿还要红了。
　　我不是一个坏女孩，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我也一直都是一个乖孩子，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于是我坐立不安，我躺在床上，用枕头盖住头，我竭尽全力想要睡着，但是似乎无济于事。我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状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甚至把被子一起盖在身上，可是，在黑暗中、在不能好好呼吸的被子里，我想起了今天下午陈星给我看的那张光碟。我记得那张光碟上，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相互搂在一起，□□地，把一切都暴露的一览无遗。
　　对于这一切，我感觉到有一种紧张和害怕，我不知道男女怎样结合，连稍稍地想一想都会脸红。
　　我只是一个上初一的年纪啊。
　　可是我却忍不住多想，我知道我已经是一步步走向黑暗了。因为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所以才继续往前走。

　　“小竹子，睡着了没？”
　　我听见门外的声音，那是爸爸在叫我。可是我没有回答爸爸，我觉得我已经是一个坏女孩了，我已经羞愧难当了。
　　爸爸没有推开门进来，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声，还有吹蜡烛的声音。
　　被子里实在太热了，我像一条闷在水里的跳出来了一样。我能感觉到我已经被汗湿透了，我的睡裙已经湿湿地贴在我的背上了。
　　我想跑到爸爸的房间哭，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子，但是我听见了爸爸均匀的鼾声。我一定要快点睡着，我又用被子把整个我给盖住了，我学着爸爸的鼾声，我以为打着鼾声就是睡着了。
　　可是我没有憋够3分钟就已经受不了了，我把被子远远地扔在地上，我的头上也全是汗了，呼吸也变得更加的沉重不安了。

　　或许有一种船，上去了，就不容易再下来了。
　　我无法停止我的胡思乱想，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让自己停止下来，那一个燥热的夜，就如同房间里的黑暗，好像注定了什么似的。
　　我把窗关上了，把窗帘也拉上了，房间的门也被我反锁了。
　　我到底要做什么！！！
　　我告诉自己，夜晚太热了，所以用这个理由，我脱下了我粉色的睡裙，站在房间中央。那时候，我终于觉得好过一些了。
　　汗从身上滑了下来，让我觉得有一丝痒，而且痒的那样舒服。我用手抹了后背上的汗水，竟然觉得后背上丝丝清凉了。我又接着抹着胸脯上的汗水，而那又是一种怎样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啊。

　　如果一步一步，走向的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即便如此，还有什么能够让人停止往前的脚步呢？
　　所以我退下了身上唯一的一条小内裤，站在窗前，我从来没有这样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感觉我就要被自己的炽热的体温融化了。

　　在那个黑夜中，天空酝酿着一场大雨，小草也在努力的呼吸，连树上栖息的小鸟，也在抓紧孕育着新的生命。这一个生命悸动的夜，就像淡淡的乌云就要遮住了月亮，一切都那么朦胧。
　　而我躺在床上，我的手在我身体上游走，在每一个敏感地带，都让我无比的兴奋和紧张。我闭着眼睛，在我脑海里有许多的画面晃动：我看见了爸爸，他拉着我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了那张碟片上的画，随着陈星的晃动，画面上的人，也跟着动了；我也看见了柳叶躺在草地上，他的嘴角被打出血了，但是他还对着我笑，在夕阳下，他的笑容映着日落的余晖。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然后，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重的罪恶感，在一滴一滴的泪水中，希望能够洗净所有的丑恶。
　　我想，我已经是一个坏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