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书》九月烟烟

14、相逢

　　房间不大，勉强也就容下了一张床和一张梳妆台。只是那梳妆台的镜子早已模糊了，只映得出个蒙蒙的影子。妆台上也并没什么女子打扮用的寻常物件，只一把桃木梳，用着时间长了，光滑的似是能泛出光芒来。其它堆在妆台上的，不过是针线活计的工具和几件似是等待缝补的外衣。床上的被面和枕套都像是新浆洗过的，虽然破旧，却依然整洁干净。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不像会沦落到胭脂胡同的人，李学民一边打量着屋子，一边在心里暗暗嘀咕。
　　“娘亲…”在这屋子里，时间仿佛倒流回了过去，她自己，好象还是那个才5岁的稚嫩娃娃…
　　“婷儿，过来，让我瞧瞧。”妇人在床沿上坐下，冲她招了招手，她乖觉着走了过去，抚着妇人的膝盖蹲下身来，小脸儿朝上，正对着妇人的手掌。“还是如猫儿那样爱蹲着！说你多少次，女孩儿家，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改改。”妇人口气平静的听不出母女分离的十年岁月，可那眼眶，却分明的湿润了。
　　“婷儿真长大了，俊俏的很。”她用手捧着娉婷的脸蛋，“你这眼睛啊，长的和你爹爹一模一样，那在台上眼光一飞，不知道勾了台下多少看戏人的心魂哦。”
　　“娘！你果真去看了我的戏？对不对？”她笑着挣了娘的手跳将起来，妇人也忍不住被她感染了“看了看了，从你跑龙套到你第一次登台，娘都看了。”
　　“那娘你不来看我！”她倚着娘亲也在床沿边坐下，半是撒娇半是埋怨。
　　“你娘亲是怕误了你。”李学民在旁接了话。妇人这下认真打量起这个少年来。他不过也还是个孩子，五官的棱角都还未见分明，长得清秀干净，眉目间却有几分英气，高挺的鼻梁，笑起来时嘴角有好看的弧度；只不过可惜嘴唇显得单薄，虽不影响他的俊美，但这面相在相命的眼里，是福薄难守允诺之人的特征…
　　李学民看着妇人打量自己，倒也不觉得尴尬，自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一礼：“晚辈李学民，是玉丫儿的师哥，刚刚冒犯伯母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妇人先前已见识了他的聪颖，早是喜欢了三分。这下又看他这般识礼，更是欢喜：“婷儿都亏着你照顾了，我谢还来不及，还谈什么冒犯？只是…”妇人像想起了什么，“你方才说，日后怕是想见婷儿也没机会是什么意思？”
　　“娘！你听师哥瞎说，他不过是特意激你，让你肯认我吗！”娉婷握住妇人的手，给李学民打了眼色。这么多年，才刚见着，她不想让娘为她担心。
　　“你莫打眼色。”妇人正了容颜，“若不是有什么事，唐师父也不会让你来见见我的。”
　　“这不10年学徒期限满了吗！”雪娉婷依然打着马虎眼，指望着能含混过去。
　　妇人叹了一口气，定定凝视这孩子。她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她爹爹的影子；尤其是站在戏台上，一样的唱着花旦青衣，一样的掩不住骨子里的桀骜之气。她时时在台下看着她唱戏时就恍惚起来，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在看着女儿雪娉婷，还是在看着她这一生痴爱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