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数》urjd

5、第 5 章

　　“那么，我告退了。长公主玉安。”

　　这个有点腼腆的年轻人站起身来，背后的战斧闪闪发亮。

　　祭释送他至门口，复而转身回了房间。

　　已经记不得是多久以前，刑天开始找上自己。那个愈来愈不得人心的天帝终于还是走到了众叛亲离的一步。可是，虽然残暴，虽然不仁，虽然有大段大段不堪回首的血泪经历，虽然有刑天所列的举不胜举的无道证据，祭释依然是犹豫了，毕竟，他们在算计的人是她的父亲，她是当真迟疑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邢天似乎并不刻意的话脱口：

　　“长公主，你知道吗，西方极乐净土一直是天帝所觊觎之地。当年，他让鷫鷞冤死成精，是为了耗尽燃灯佛的灵魂。那鷫鷞本是妖鸟，燃灯佛以生命为代价使她列位为神……”

　　祭释不记得自己那时是如何将刑天送出门外的，只是记得自己如何无力的软在了卧榻上。天帝一直把那秘密保存得很好，其实，她祭释并非天妃所生。她的母亲，是个有着宛若星辰般眸子的女子：她的母亲会用很温柔的声音叫她“阿释”：她的母亲死在一个萧瑟的秋日清晨，六翼尽断，面目因痛苦而扭曲。那不肯闭合的双眼所流露的，是无限的悲怨与不甘。

　　而祭释记得很清楚，燃灯偶尔来造访时，总会微笑着叫出她母亲的名字，那时他叫的便是“鷫鷞”。

　　然后，祭释便成了逆天之首。

　　青鸾衔来刑天攻破玄都的消息时，祭释刚好将最后一支发簪插好。她叹口气撑开翅膀升入空里，这一天终是迎来了其不可避免的降临。

　　祭释是在莲池边找到天帝的。整个凌霄殿已经空空荡荡。她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空旷的来回碰撞，总觉有些心悸。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悠闲地站在莲池边喂鱼。那时候他惊喜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如往常般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霸道地去吻她的嘴唇。

　　祭释想，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她没有挣扎。

　　“你不知道已经兵临城下了么？”

　　良久她抬起金色的眸子问。

　　“知道。”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着，手指以不易察觉的动作轻微扣动。

　　“那，你知道我就是逆天之首么？”

　　“啊……知道一点吧。”

　　“那你……”

　　祭释的话却没能说出口。她猛地颤动一下，缓缓低下头去，颈子上不知何时已围上了一圈锋利的荆棘。

　　“你以为你能杀的了我么？”他不屑的盯着她，用力收紧了她纤细的腰肢。

　　而她低垂的头却倏然间抬了起来。

　　“为什么不呢？”

　　她邪笑着扬起手，淬毒的发簪上正有一颗暗红的血滴悄自滑落。

　　天帝怔了一下，随后不可遏制的狂笑起来。

　　“好！不愧是我的长公主，做得棒极了，连我……都没能察觉呢！”他说着打了个响指，她颈子上的荆棘便尽数退去。

　　祭释淬在发簪上的，是最烈的诛仙丹，名为“魂断”——受者魂断，施者，魂亦断。

　　天帝的嘴角很快便有血滴蜿蜒，他失了重心地倒下去，连祭释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接在自己怀里。

　　“好孩子。”他笑起来，充满邪气的魅力“真是…好孩子。”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接近你呢？”

　　“为什么不呢……你会主动接近我，多么……难得呀！”

　　而她竟然愣在原地一时无语。

　　一声神鸟凄厉的哀鸣划破寂静的长空。

　　祭释从未见过自己的父王露出如此好看的笑容。

　　她抬起头，就看见六翼的鷫鷞扑打着翅膀从天而降。她落在他们身边，用尖细的银喙轻轻摩挲天帝的脸颊。

　　“鷞儿，你来了。”他抬起手来抚摸她雪白的长颈。

　　“是的，王，我来了。” 鷫鷞的声音飘缈的响起，是无法言喻的空灵音色。

　　“这一次……你不要再离开了。”

　　“……不会的，王，我不会再离开了，决不！”

　　天帝的眼睛亮了一下便永远的黯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原本清朗的天色却突然间电闪雷鸣。

　　那一天，长公主杀了天帝，自己的父亲，终是将那罪孽贯彻到了底。

　　那一天，神鸟鷫鷞毫无预警的从天而降，模糊了祭释所知道的真相。

　　“阿释，你这个坏孩子，怎么可以这样伤害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