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命题》童雪沫

3、二

　　细雨延绵不断地从阴沉沉的天空撒下，将城市笼罩在雨帘之中，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雷欧看着窗外的蒙蒙细雨，暗中咒骂了一句：“妈的！这是什么鬼天气！居然一连下了那么多天雨。”

　　这时，他看见吉尔端着一杯热茶走向一边椅子上那个红发男子，更是郁闷：为什么女人都喜欢那种不男不女的家伙！？

　　“请喝茶。”藏马看着窗外的雨帘出神的时候，一个女声冷不防地插了进来。

　　他转过头，看见那个女刑警端着一杯茶站在面前，于是嘴角扬起一抹标准的商业化笑容，礼貌优雅却容不得丝毫接近：“谢谢，我不喝。”

　　“那你想喝什么？我帮你去买。”无视眼前男子笑容里的拒绝，吉尔继续不舍不弃，两颊红仆仆地说道。

　　“……我什么也不喝，谢谢。”藏马有些无奈，他想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女人发花痴纠缠呢？他这个想法要是被雷欧之类的广大男同胞听见，估计会有无数人被气得想要几大拳砸在他脸上。

　　藏马心想，他怎么几哦这么倒霉呢？才一到美国就被一大堆奇怪的术士与妖怪追杀；昨天住的旅馆居然发生谋杀案，而且好象还是一系列没有被破的案子，在那之前已经有四十六个人死掉了，被找来一审问就是大半天，真是郁闷。连签合同的时间都过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门被退开。看见来人，雷欧“唰”地跳起来，扑过去揪住来人的的衣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又打什么主意！？”

　　D伯爵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来找你的。”

　　“伯爵。”藏马站起身来。

　　“南野先生。”D伯爵微笑着从雷欧手中拉回自己的衣领，拿出一个文件夹与一个印章，递于藏马：“这是你拜托我替你去签的合同。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什么？你什么时候和他接触过？什么时候答应替他去签合同的？”雷欧张着大嗓门吼。开玩笑，从接到谋杀案报案开始，这个叫南野秀一的家伙几哦一直在警方的眼皮底下，竟然可以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旁人接触，那还得了！

　　但是，眼前这两人显然完全无视他的存在，藏马低头看完合同后对D伯爵点头微笑：“谢谢，伯爵。如果你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你们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做了什么？”雷欧对着伯爵耳边咆哮。和D伯爵扯上关系的，绝对没什么好事，这家伙说不定是伯爵的犯罪同伙人，肯定做了什么，贩卖毒品？拐卖儿童？杀人掠货？不管了！先把那合同扣留下当证据！

　　雷欧如狼似虎地扑向红发男子手中的合同，结果却不见那个文质彬彬的“南野先生”如何动了一下，扑了个空。雷欧愣愣地看过去，却见藏马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

　　“讨厌，亲爱的。”D伯爵攀住雷欧的肩，一脸暧昧：“我们什么也没做，那只是普通的商业合同而已。”

　　“谁是亲爱的！”雷欧抓狂：“你神经病啊！你们到底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触到的！？”

　　“是我帮南野先生传消息给伯爵的。”吉尔一脸歉笑。

　　“吉尔……”雷欧哭笑不得。

　　“吵什么吵！上班呢！”部长从另一边推门进来，瞪了一眼雷欧，再对着伯爵微笑：“伯爵，好久不见啊。什么时候到舍下吃个饭？”然后转过头来，对藏马说道：“不好意思，南野先生，打扰你了。你可以走了。”

　　“好的，谢谢。”藏马点头致意：“伯爵我们走吧。”

　　“部长，向伊丽莎白小姐问好。有时间到本店为她买个伴侣吧，她该结婚了。”临走前，伯爵笑着向部长挥挥手。

　　“我一直以为男人长到伯爵这样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还有更漂亮了。”吉尔恋恋不舍地看着两人离去的大门，一脸花痴。

　　“哼！那种不男不女的家伙有什么好的！”

　　“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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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出门外，冰冷的空气夹杂着点点雨丝席卷而来，各种颜色的雨伞在雨中仿佛盛开的花朵。

　　D伯爵拿出一把黑色的折叠式雨伞，轻轻一抖，打开，顿时宛如从黑暗深处走出的死神。

　　藏马看着眼前的雨帘，仿佛想到什么，眼中游离不定，有些迟疑地开口：“伯爵，琥珀她……还好吗？”

　　伯爵一愣，想起琥珀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的样子，想起她原本神采飞扬的脸在听到那个名字瞬间暗淡无光的时候，他转头直视藏马的眼睛，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地，无比肯定地答道：“她很好，非常好。”

　　藏马长吐出一口气，难以捕捉的东西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的笑容里突然有了些伤感的味道，仿佛在长久的雨天中生锈一般：“是吗？伯爵，那么……请你好好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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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劲的鼓点音乐从音响中蹦出，一扫雨天的阴晦气息，为整个肯德基大厅注入明媚的活力，似乎连同整栋房子都在随之跳动。

　　琥珀一个人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趴在桌上，头枕着手臂，歪头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的面孔发呆。那样强劲的音乐，整个大厅的喧哗热闹都仿佛与她身处两个世界。

　　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脸孔精致得仿佛是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可是这张脸上的每一处却都是以那个人为模子变化而来。

　　伯爵见到藏马了吧？琥珀叹了口气，想起伯爵去时，也曾问过她要不要去，但是……她去干什么呢？虽然，她心里的确很想见他没错，但是，见了又如何？不过徒增伤感而已，而且，说不定还会忍不住跟他跑回日本，那这半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爱上他的时候，她还是只浮游，朝生夕逝，短暂的生命义无返顾地嘲着他飞去，烟花一般只为瞬间的美丽。然而现在，她早就不是那只浮游了。她是琥珀，那遥远得犹如彼岸的过去，那棵本不应滴下树脂的枫树在她生命将逝时滴下的眼泪换来的生命，哪怕历经沧海桑田也不会留下痕迹。可是，生命太漫长了，留在他身边，永远也看不到终点，永远也接触不到他的心，在无尽的空虚中沉沦，最终会湮没自己，什么也感觉不到。琥珀，始终不是浮游。

　　她记得，很多年前，那棵枫树留在记忆中最后的景象：盛夏时节，仿佛透支所有的生命，那青翠的树叶在瞬间染红，纷纷扬扬地落下，仿佛在哭泣。

　　原来生命很长的枫树在她苏醒时，便已不知所踪。在现在的时代，一棵树的生存是困难的，哪怕它原本的生命再怎么寿与天齐；而她原本露水一般短暂的生命却无限地延长了。

　　永恒与一瞬，都是如此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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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原本隐藏在雨帘中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原本物欲横流糜烂堕落的气息减去不少，竟隐隐有一些自然的混合着草香的泥土味。

　　就在琥珀正趴在桌上发呆的时候，突然一抹身影从对面大楼顶上闪电般掠过她的眼眸。琥珀一愣，随即有是一道身影掠过。

　　琥珀大惊：“阿天！”连忙窜出门外，也不顾会不会引起路人的哗然，在电线杆柱上一点，跃上楼顶，全力朝那两条人影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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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爵，那么……请你好好照顾她……”

　　藏马口中吐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一声刺耳的汽车强势转弯声利刃般划破虚空，一辆黑色轿车猛虎下山一般已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们撞来。

　　藏马眉头微皱，一把抓住D伯爵，侧身让过，轿车刮起的气流劈在脸上竟有些生痛。

　　黑色轿车仿佛活物一般，一撞不中后，灵活地倒转，再次撞来，速度竟不曾减弱半分。周围的人群尖叫着涌退，一片混乱。

　　又来了！藏马暗中咬了咬牙，又是那些莫名其妙的追杀者，可是这里是市区，如果在这里动手，难免不会引人注意。

　　藏马拉着D伯爵，不停地计算着轿车行动的轨迹，没有大幅度的动作，却影子一般，分毫不差地让过轿车的撞击。无论那轿车如何行动，却总是差那么一点，贴着他的衣角飞驰而过。

　　正在藏马计算着该怎样把轿车引进一个无人的巷子里解决掉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几声引擎轰鸣之声，数十两哈雷摩托潮水一般整齐划一地呼啸着涌来，以两人为中心，形成半包围之势。

　　轿车速度渐渐减慢，在逼近之时，突然从驾驶位边的窗里伸出一只手枪。

　　“砰！”一颗子弹在所有都还来不及反应前，洞穿了伯爵的左肩，掉落在他身后的地上，焦灼的弹头在雨水里打着转冒着阵阵白烟。

　　D伯爵身体一软，朝地上委顿下去。

　　“伯爵！”藏马大惊，连忙扶住身边倒下的男子，从伯爵左肩伤口汹涌而出的血液染红了他半边身体，顺着雨水蜿蜒流下。

　　那数十个身着统一黑色皮衣的摩托骑士翻身下车，朝他们走来，为首一人挥了挥手，原本伯爵流出的血液中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扑上来攻击的猛兽仿佛被什么所威慑，喉管里发出低低的呜声，前膝伏地，匍匐着仿佛害怕什么似的向后退去，消失在血液中。

　　藏马瞳孔收缩，看着眼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他身上所散发的气势霸道而雄厚，出现的一瞬间便能压制得身边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那人抬手摘掉头盔，露出一张阳刚至极的脸，脸上的线条刀锋一般棱角分明，眼光如雪亮的剑光一般射来。

　　D伯爵一手按住伤口，感觉到那被破坏的组织正在迅速复原，看着来人的眼里少见地出现惊讶：“夔！你是夔！”

　　夔，是中国上古传说中的妖兽，传说夔只生于东海，身如牛，出现必有狂风暴雨，吼声如雷般震耳欲聋。相传黄帝以其皮制鼓，雷兽骨为槌，鼓声响彻五百里之外，震慑敌兵，威服天下。

　　这样传说中的上古神兽竟然会以人类的外表出现在美国街头！

　　被叫做夔的男子只是将目光对准伯爵，嘴唇微扬，算是招呼。便再次将目光转向藏马：“主人要见你，妖狐。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要和我比划比划？”

　　他的声音洪亮如钟，震得藏马耳中一片轰鸣。在那一瞬间，无数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

　　虽然目前还看不清这只夔的实力，但作为上古妖兽，绝对不会差，打起来没有十成的获胜把握。而且就算自己赢了，摸不准明天又蹦个更厉害的出来；那个“主人”能够驾驭夔这样强大的妖兽，到底是何方神圣，到底有什么企图？去了也好查清楚。如果一直对方在暗，自己在明更为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了见机行事就是。

　　打定主意，藏马脸上挂上淡淡的笑容，对伯爵说道：“伯爵，我跟他们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那可不行。”D伯爵还未回答，夔的声音便老实不客气地插了进来：“这位是中华街宠物店的D伯爵吧？我家主人一直久仰大名，却一直没来得及去拜会。今天既然撞见了，自然要一起请回去。”

　　藏马的手指不动声色地紧紧，随即放松。伯爵冲他点点头，率先走向那辆黑色轿车，拉开门，坐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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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天感觉到空气如利刃一般劈在脸上，似乎要撕裂开道道伤口。“呸！”一声狠狠地吐出嘴里的发丝，跃上另一栋大楼楼顶，居然会被人追得这样全力逃窜，真是生平第一遭。

　　他突然眼前一花，一条黑色人影从他头顶掠过，轻巧地落在他前面不远处。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一身被雨水打湿的白色长风衣与齐肩的黑发略显沉重地垂下，散发着潮湿的气息，清秀的脸孔甚至还带着一丝稚气，他的眼睛是最纯粹的黑色，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尽管少年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只无害的兔子，但偏偏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感觉自己就是被放在兔子面前的胡萝卜，无法逃避的恐惧。

　　阿天一咬牙，脚步不停，向前冲去。右手五指微张，抽出几张符咒：“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随着咒语的念出，符咒化为漫天箭雨，夹着破空的呼啸声，铺天盖地地射向少年。

　　漫天箭雨中，少年下巴微扬，凌空并指斩去，无数强劲的气刃精准，狠辣地劈向每一支飞箭，顿时，漫天乌鸦鸦的飞箭化为乌有，后续数十道更为强劲的气刃毫不留情地劈向失去箭雨庇护继续向前冲的阿天。

　　气刃划在身上的痛楚让阿天不得不停下脚步。“护！”一声清喝，他手中一道符咒化为五芒星结界，护住全身，气刃劈在上面，交击出点点火光。

　　在火光爆出之时，阿天还来不及喘气，却感觉到一股极为霸道尖锐的力量撕裂开五芒星结界，足以击毁任何东西的气刃劈向他的脖子，却是那少年在结界张开的一瞬间，鬼魅一般掠来，一记手刀直接劈向他的颈间。

　　阿天头向旁一偏，避过气刃的锋芒，右手上撩，最后一张符咒化为一柄红色的火焰长剑，划出熊熊火焰，直刺向少年的手掌。然而，剑身突然接二连三地震动，发出“嗡嗡”之声，震得阿天半身一阵麻痹。竟是那少年接连几道气刃直接射穿火焰，掠其锋芒，劈在剑身上，几乎要将长剑震断。

　　眨眼之间，已是数十招过去，少年身影恍如鬼魅，一招接一招连绵而来，气刃强劲锐利，片刻不曾间断，直压得阿天只能将长剑挥舞得滴水不漏，护住周身，只有招架之力。就算偶尔抓住间隙还上一剑，却完全没有成效。

　　密密的汗珠从阿天额上泌出，随着血液从颈中被那记手刀划开的伤口迅速流失，体力透支严重，就连意识也随之流去。

　　阿天感到眼前渐渐模糊，手中的长剑越来越沉重，每一次挥除都无比困难，这样下去不行！阿天心下一狠，咬破舌尖，被疼痛一激，脑中一醒，奋起全身力量，顿时，长剑上的火焰轰然绽放，燃烧得更为猛烈。

　　阿天一剑斜劈而出，红色的火焰毒龙一般朝少年吞噬而去，也不看效果如何，阿天转身便走，然而刚一迈步，眼前便是金星乱冒，全身力气完全被抽透，颓然跪倒，火焰长剑变回一张被烧焦的符咒。

　　一声清叱响起，火焰毒龙被一道气刃从中斩破，少年闪电般掠来，右手宛如执一柄长剑，足以斩金断玉的气刃斩破虚空直劈下来。

　　就在那一瞬间，突然从另一面斜冲出另一股力量，与气刃交击在一起，顿时光华四射，被力量一弹，少年向后一个重翻跃开，向力量来源处看去。

　　一个女子跃上楼顶，那头红色的长发极为耀眼，在瞬间夺去一切的光彩，清丽明媚的容颜仿佛是阴雨天气里一缕灿烂的阳光，光芒万丈。

　　“阿天，你没事吧？”女子在阿天面前蹲下。

　　阿天抬起头，一手紧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血液不停地从指缝间流出，他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琥珀，我没事。”

　　“还好伤口不深，没伤到大动脉，也没伤到气管与食道。”琥珀一边检查他脖子上的伤口，一边说道。这时，一道气刃夹着尖锐的风声呼啸着闪电般直射而来。

　　琥珀头一也不回，伸手一扣，却在扣住气刃的瞬间眉头轻皱了一下，指尖一痛，一滴鲜红的血液滴下。她看着自己指尖细小的伤口，晶莹的血珠慢慢泌出。

　　琥珀站起身来，将目光投向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的少年，挑了挑眉毛，唇边露出调侃的笑容：“你这孩子，怎么一声不吭就动手呢？这叫偷袭知不知道？真是一点礼貌也不懂。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吗？”

　　“我要抓他回去，这是我的任务。”听到琥珀的最后一句话，少年眼中突然一痛。

　　“啊？那可不行。我也要带他回去，他的伤如果不及时治疗会失血过多的。”

　　琥珀话音刚落，便是数道气刃凭风射来。她身形一晃，几个利落至极敏捷至极的翻跃，落到气刃范围之外，原地被气刃划过，留下数道整齐深窄的裂痕。

　　“你听不懂话吗？我说偷袭是非常，非常不好的行为。动手前说一声你会死啊？”琥珀一边整理左肩处被气刃划破的衣服，一边皱着眉絮絮叨叨：“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偏不学好，长大了怎么得了？再说，我和你认识吗？无怨无仇的，干什么莫名其妙的对我动手？”

　　“……”少年无言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生平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实在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也要带他走，那我们就是敌人，我当然要出手。”

　　琥珀眉头一皱，纵身一个起落跃到少年面前。少年一惊，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暗暗蓄力，随时准备一掌劈出。

　　然而，红发的女子却是一手食指狠狠地戳着他的胸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吼道：“不先把他带回去包扎好伤口，你怎么抓他回去？你要尸体啊？怎么头脑一点也不开窍！”

　　少年被吼得一阵发懵，愣愣地看着咬牙切齿的琥珀，连手里的力道散了都不知道，他几时被人用这样的语气吼过？

　　琥珀转身扶起地上的阿天，见少年仍呆呆地杵在那儿，嘴唇一弯，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啊？谁？我？”少年眼睛瞪得滚圆。

　　“废话！这里出来你还有别人吗？”琥珀小心地把阿天放到少年怀里，让阿天靠住他的肩。感觉到怀中的身体迅速往下滑去，少年连忙伸出双手托住。

　　“我一个人搬不动他，所以你帮我。”琥珀一脸理所当然。

　　“可是……”

　　“可是什么？”琥珀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挥挥手：“你这孩子话怎么这么多？有什么好可是的，我又不会把你卖了！跟我走就是。”

　　我话多？少年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干瞪着眼郁闷。

　　“走吧。”琥珀拉了拉他的衣服。露齿一笑。看见那样的笑容，灿烂得让少年只觉一阵眩目。风卷起她红色的长发，宛如燃烧的火焰，仿佛这隐晦的世间唯一鲜艳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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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藏马与D伯爵坐上黑色轿车后，看见坐在驾驶座上，一枪打伤D伯爵的男人，棕发褐眼，又粗有硬的胡须刺破皮肤伸了出来，五官平庸，但是眼神却如鹰一般锐利。

　　看见这个男人，D伯爵想起不久前雷欧一边窝在宠物点沙发内大嚼点心，一边研究的逃犯照片，其中就有这张脸，虽然五官平庸得让人完全没有印象，但是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不会认错的。

　　“你是卡尔？神枪手卡尔？”

　　前面的男人却仿佛完全没听见，专注地盯着前方，黑色轿车轻捷快速地在路上飞驰，每一个转弯都平稳而迅速。

　　伯爵有些头痛地轻叹了一口气，肩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但是这次实在有够棘手的，那个幕后“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仅能够收服夔这样传说中的上古妖兽，连人类中曾经枪杀一条街的人的恶名昭著的神枪手都收归麾下，当真是“人妖通吃”么？

　　他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藏马，藏马脸上平静如初，呼吸平稳而有序，唇角眉梢仍是温柔如水的笑意，只是他的眼底渐渐透出一股冰冷来，透出危险的气息，仿佛那昔日叱咤魔界的妖狐。

　　D伯爵知道藏马与他的冷静不一样，他是因为游离与世事之外，冷眼旁观那些悲欢离合，隔岸观火的漠然，而藏马，却是在魔界多年血雨腥风，生死相搏中锻炼出来的沉静，哪怕是在强他数倍的对手前，也能以无与伦比的冷静观察周遭的一切，掌握对手在一瞬间的弱点，给予致命一击。

　　车窗外已开始进入傍晚，无数灯光争先恐后地亮起来，照进车内，在轿车风驰电掣的飞奔中，藏马的侧脸在灯光闪烁与黑暗飞速交织中勾勒出精致完美的轮廓，伯爵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脸，与眼前这张面孔相重叠的容颜。

　　琥珀，现在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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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天！你别乱动，我不好上药了！”琥珀一把揪住向外溜的阿天，塞回沙发内，往他伤口上敷药。

　　“琥珀……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我是伤者呀。”阿天痛得龇牙咧嘴，眼泪汪汪。

　　“好好。你别乱动，我自然会温柔一点。”琥珀一边回答，一边放轻手上的力度，往伤口上轻轻吹气。阿天这小子，枉活了那么多年，一受点伤就变成了小孩子，竟然会怕痛。

　　穿着白色长风衣的少年坐在另一边的沙发里，好奇地打量周围的一切。在他容易让人感觉自己是胡萝卜的黑眸注视下，无数衣着打扮堪称诡异的“人”缩在房间的一个角落里，也在偷偷打量他。

　　那些“人”应该都是动物吧？少年心想，在这间店里，居然连最普通的动物都能显出人形，真是不可思议。他突然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把狐狸扛回这里来？应该带回去交工才对！好像是被那个叫琥珀的女子三言两语给绕晕了，拐来的。为什么会被绕晕？少年的脑袋里只剩一个词：莫名其妙！

　　“小蒲，把桌上绷带递给我。”琥珀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小蒲？什么人叫这个名字？少年朝角落那堆人看去，却没有人动上一动。

　　“看哪里呢？就是叫你。对！就是你。”琥珀斜眼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少年。

　　“我？哦！”少年认命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绷带递了过去：“你为什么叫我‘小蒲’？”

　　琥珀接过绷带，一边被阿天包扎，一边说道：“你不是蒲牢吗？叫蒲牢不好听。”

　　“你看得出我是蒲牢？”

　　“当然。”琥珀头也不回，使劲绑好绷带，打了个结，站起身来，看着他挑了挑眉毛：“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不白混了？”

　　蒲牢，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之一，是九子中长相与龙本尊最为相似的一个，但是连蒲牢在内的九子并非是真正的神龙后裔，而是修为达到一定程度的龙神的分身，所以他们并不是龙，只是龙衍生出来的妖兽，但是，却又不是真正的妖怪。一种尴尬的生命体，属于“蝙蝠”一族。

　　“对了。你的主人是谁啊？生你的龙吗？”琥珀。

　　听见琥珀的话，蒲牢的眼中突然燃起一股火焰，带着恨意熊熊燃烧，他咬了咬牙，仿佛从心底最深处，那阳光照射不到已经腐烂的角落，拔出深种的树根一般，还带着根深蒂固的黑暗：“不是！他早就不要我了！他早就把我丢弃了！他早就把我扔掉了！”

　　仿佛从未吐露过心底的话般，蒲牢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激动地全身颤抖，最后一句话已是嘶声吼出，仿佛压抑多年的火山骤然喷发，那些关在心里的黑暗，压抑多年的悲伤，一找到突破口，哪怕细小如针孔，也会喷薄而出。

　　碰到蒲牢颤抖着冰凉的手指，琥珀鼻子一酸，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乖。把这个吃了吧，很甜很好吃的。”

　　蒲牢深吸了一口气，强迫湛江冷静下来，看着手中的糕点，喃喃说道：“这个世界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会为我伤心，我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小蒲，你不是……”

　　“但是，”蒲牢微微一笑，声音提高：“主人说他需要我，我就帮助他，我……我很开心，帮他做事的时候，有存在的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需要我，所以，他是我最重要的人。”

　　“小蒲……”琥珀突然打了个寒战，想起这半年来的四十七起谋杀案，其中十六人是被一枪击中心脏致命，而剩下的三十人却是由于奇怪的伤口毙命，那伤口整齐，平滑，一条伤口劈开整个人体琥珀愕然，看着蒲牢眼中的悲伤，仿佛被遗弃的小孩，突然觉得心里很堵，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左冲右突却找不到出口，她有些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中，把手里原本要送到嘴边的糕点塞到蒲牢手中。
　　，人类刑警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武器能造成这样的效果，但是她知道，那是气刃，修为极深之人以自身内息化为利刃，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她看着蒲牢的眼睛，那双眼睛黑的如此纯净，清澈干净得像个小孩子，可是……“小蒲，最近发生的那些以气刃杀人的谋杀案是你做的吗？”

　　蒲牢眨巴了两下眼睛，答道：“是的，因为他希望这样。”

　　“因为，他是你最重要的人？”琥珀感到自己的心在下沉，他明明只是个孩子的，却已满手血腥，被黑暗侵蚀，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杀人的时候，血液冰冷得几乎要冻结，被变成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小蒲，你知道吗？他只是……把你当做杀人的武器而已。”

　　话一出口，琥珀立刻全身绷紧，暗暗提防着蒲牢听见自己说他主人的坏话，立刻翻脸，一道气刃朝她劈下。

　　然而，蒲牢却是神色不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我知道。在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主人他就说过，我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武器。但是，做武器总好过可有可无，没有人会随便丢掉用惯的武器……我愿意做他手里的剑。”

　　琥珀揽过蒲牢的肩，纠结着眉头，在心里组织语句，试图说服眼前的少年，虽然明明知道肯定是无攻而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无法不管他，他眼中那种孩子一般孤弱的悲伤，让她心里感到一阵阵钝刀拖过的疼痛。

　　可是不等她组织完毕，蒲牢却已从自己肩上拿下她的手：“琥珀，我要走了。”说着把眼光投向沙发里的阿天：“这只狐狸……”

　　琥珀一愣，连忙不动声色地移过身体挡住他的视线，苦笑：“小蒲……你看你就不能……”她想要是蒲牢非要把阿天抓回去，那怎么办？不一定打得过他，最多也就四成胜算。

　　蒲牢看着自己手中的糕点，眼里阴晴不定，接连变换了好几种色彩，缓缓说道：“琥珀，他是你朋友吗？”

　　“啊？当然。”

　　“那……算了。”蒲牢一笑，仿佛放下什么似的：“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我。这一次，我不抓他，但是只有这一次。”

　　“可是，小蒲，你不怕你主人责怪你吗？”话一出口，琥珀就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会蹦这句话出来？她应该在蒲牢刚说完“算了”两个字就干净利落地把他推出门外，以免他改变主意。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提醒他？但是，如果他任务失败的话……算了，算了，反正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蒲牢脸上的笑容凝固，他呆呆地看着窗外渐渐昏暗下去的天空，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射进来，射进他透明的瞳孔里，却仿佛射进深不见底的黑洞，并没有像别人那样流转出眩目的亮光。

　　他突然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塞在脑袋里的东西甩出：“反正以前从来没失败过，只失败一次的话，他应该……不会把我扔掉吧……”

　　蒲牢开门走出去的时候，迎面吹来的风吹起他的白色长风衣，以琥珀的角度看去，就仿佛长出了一双天使的翅膀，扑腾着想要飞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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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说吧。”琥珀端出一盘蛋糕放在桌上，再倒了一杯茶递给阿天，嘀咕着抱怨：“伯爵怎么还不回来。”

　　“说什么？”阿天接过茶，一连疑惑。

　　“你痛糊涂了？当然是你被谁抓走了？抓你的那帮人是干什么的？那个‘主人’到底是谁？”

　　“不……不知道，我没见过那‘主人’，但是他的手下都很厉害啊！除了那只蒲牢之外，甚至还有一只夔，我就是前几天一不小心被那只夔抓去的。就连普通术士的术法也与一般人不同。”

　　“夔？你是说东海夔牛？”琥珀吃了一惊：“他们的主人到底是谁？竟然可以收服夔跟蒲牢，就连历代D伯爵都从来没有过。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清楚，不过他好象在改造妖怪什么的。”

　　“改造？他是科学怪人吗？”琥珀有些郁闷，怎么有是术士改良又是妖怪改造的，随即想起昨晚跑来找茬的两个笨蛋人类，虽然是笨蛋，但确实是术士改良版，藏马也在他们的抓捕名单中，顿时大为焦急，来回跺步，恨不得立刻冲出去，看到藏马平安无事才好。

　　“伯爵怎么还不回来？”琥珀蹙眉看着墙上老土到早该淘汰的挂钟，心急如焚，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刻也停不住。出去找人又怕自己刚一出门，他就回来了。只得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藏马那样的身手，又有伯爵跟着，就算碰见小蒲，也没事”

　　这时，门“咔”一声轻响，被推了开来。小Q急速飞进，对着琥珀一通“唧唧喳喳”。琥珀听得脸色大变，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小Q，马上带我去！”说着风一般刮出门外。

　　“哎！琥珀，等等我！”阿天惊呼，急忙想追上去。

　　琥珀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你呆在那里别动！受那么重的伤来了也是帮倒忙！”最后一个字已是从十里之外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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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牢从宠物点里出来的时候，想起主人曾说过的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飞檐走壁，重要找个比较“人类”的方式回去，以免惊世骇俗，泄露踪迹。于是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正在这时，雷欧与吉尔正冲一边满脸郁闷地朝宠物店走来，这四十七起谋杀案居然连半点线索都没有！上头已经震怒了，再这样下去，里全体被撤职的日期不远也。

　　陡然见，那抹白色的身影闯入雷欧的眼中，雷欧一愣，看见少年打开一辆出租车的门，顿时只有第六感强的刑警在瞬间感觉到不好的预感，那袭一尘不染的白衣上竟能嗅到丝丝血腥，身上仿佛散发着黑暗的气息。

　　这家伙肯定和那些谋杀案有关！没有半丝犹豫地，雷欧在眨眼间服从自己的第六感下了结论，马上抬手招停一辆出租。坐上车之时语速迅速地对吉尔说道：“吉尔，你马上回警局调人！快一点。扑错了总比无事可做等着被人炒好！”

　　极少看见雷欧如此凝重的表情，吉尔一愣，随即清醒，点头道：“知道了！”朝原路奔去。

　　“司机先生！快一点，跟上前面那辆车。”雷欧坐进车内，看见前面的出租车已开始发动。

　　“为什么？”司机大叔转过头来，一脸狐疑地看着雷欧。

　　“啊！他们开始动了！不为什么！你快一点啊！”雷欧字急得双脚齐跳，恨不得扑上去，抢那方向盘，对着司机耳朵咆哮。

　　看见雷欧双眼血红，想要扑上来的样子，司机大叔脸上的狐疑转换为警惕：“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跟踪人家？老实说，不然我把你送到警察局去。”

　　前面的出租车转了个弯儿没影了，雷欧急的目眦欲裂：“啊啊啊啊——！他们不见了！”连忙手忙脚乱地掏出证件往司机眼前一亮：“他奶奶的！老子就是刑警！赶快给我追上去呀！跟丢了我逮捕你！”

　　看见雷欧掏出的证件，司机大叔脸上的警惕在眨眼间变成兴奋，眼睛亮得骇人：“这位兄弟是刑警！这么说是在追踪罪犯了！”

　　“你快追啊！”

　　“没问题！跟丢了我把脑袋赔给你！”司机大叔豪气万丈地一声大吼，一踩油门，速度“唰”地飙上三百，车箭一般窜了出去，灵蛇一般穿梭于汽车之间，见缝就钻，见隙就插，时不时一个急转弯陷些脱离万有引力定律被甩上天空，偶尔还要拐上绿化道以一边两轮，侧倒身子展现出租车能力之登峰造极。

　　远远地看见前面的出租车，司机大叔得意地大笑：“哇哈哈哈，看见了吧！刑警兄弟，碰上我是你的运气！这条路上谁不知道我‘车神’名头，怎么可能跟丢！我从小就特爱看警匪片中的追逐吸，结果每天老老实实地在那里跟着大队人马开车，憋死我了！哈哈哈！“

　　坐在后面的雷欧已经一句哈也说不出来了，死命地抱住前面的后靠，不让自己的身体被甩得宛如脱线木偶，眼前无数小天使转啊转，简直比坐云霄飞车还要惊险万分。心里不停地惨叫：“天啊——！我怎么会坐上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