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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变数 ...

  •   嫉妒是种可怕的黑情绪,于单相思的女子尤是。
      不论屋子里多么昏冥,推开窗子,阳光就会洒进来,好像一切从来就是这么明亮,没有昏冥存在过。
      倘若一颗渴望弃恶从善的黑心也能如此。
      贴身伺候的小丫头青青方才来禀的时候,她惯常沉稳的拿着梳子的手,居然顿了顿,桃木梳子顺势滑落,发出生硬的响。青青忙过来拾起,她于是回身对青青道:“我今日这妆,怎样?”青青眉眼弯弯回笑道:“知味姑娘的妆从来都是极美的,姑娘纵然不上妆,也一样绝色”她惨惨回笑:“是么?”
      倘若真是这样,为何牵不住他半点情丝呢?
      云公子推门而入的时候,知味姑娘正在抚弹琴弦,手指灵动,花样变化多端,她神色淡然,不似昨日受过伤的样子。重点是,她那张绝色面孔白净如雪,别说是疤痕,一颗痘也没有。沈云彬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于是便像寻常一样走早桌子旁,坐了下来。
      琴声戛然而止,知味心里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气定神闲道:“云公子今日怎么这样看我,莫不是知味脸上,生了什么东西?”沈云彬笑意盈盈,用扇子一下一下敲着桌面,闲闲回着这绝色佳人的话:“不曾,知味姑娘的容貌这般倾城,有些东西,最好永远不要生。”
      指尖用力,一根弦发出凄绝的音来,断了。
      知味起身走到他身侧坐在他对面,添了杯茶水推给他,又添了杯给自己拿着,缓缓道:“云公子这话……怎么讲?”
      还记得藏云阁吗?陈七和齐渊进过的那个阁子。
      皇宫里都有种和冷宫一样阴森可怖的地方,只是那里面的不是失了宠的妃子,而是犯了错的宫人。他们用尽各种酷刑,为的是在把你弄死以前,说出他们想听到的东西。
      比如,你承认看到了别人做了什么,或者你承认自己做了什么。
      当然,有些时候人们承认的事其实子虚乌有,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含冤吧。
      陈桤此刻就在这个地方,她神思恍惚,一盆冷水于是又生生泼了上来。
      耳畔传来凄厉的叫嚣:“你还不承认秋水图是你偷的吗?”
      陈桤跪在地上,衣服满是裂口和渗出的深浅血迹,她显然被折磨得不行了。
      可她面上依旧强硬道:“那日进藏云阁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人,我也委实没有偷什么秋水图。”
      “叫你死鸭子嘴硬,叫你再死鸭子嘴硬!”叫嚣的中年妇女执着鞭子抽打在她的身上,她挨了打却忍着不支声,不久便昏了过去。
      “先拖到牢里关着,明日再审”

      待她再次醒来时,身上已经被换上了齐整的囚服。本是纤弱的光线却刺开了她的眼。勉强睁开眼睛,环顾下四周,原是被打到牢里了,破草铺成的床铺,灰暗斑驳的墙面,恰到好处锁人自由的铁笼。
      她约约抬手,扶着墙壁蹭着伤硬是坐了起来。笑意坦然却也森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不晓得得罪了谁?自己确实连秋水图是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会在藏云阁丢了她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是齐渊拿的?自己不幸被牵连了?大约不会,那么齐渊此刻是不是也一样遭受迫害,锁在这千尺寒牢中?
      “许师傅,今日去城中画坊瞧画为何没有唤上桤姑娘一同呢?”齐渊侧过头向许师傅问着,街市上人头攒动,叫嚣热闹他不得不把嗓音提高一些。
      “哦,戚府来了贵人,唤她作陪,许是来瞧她的”许师傅答道

      云公子端起茶杯,品了口凉茶,微微皱起了眉头。茶凉且苦涩,却抵不上对面女子苦涩的十分之一。他道“无甚特别的说辞,知味姑娘听过便罢了”知味姑娘却不愿作罢,缓缓又道:“不知知味对公子而言算是什么?”这很是个有趣的问题,云公子闲敲小扇道:“尘世粉妆至斯,姑娘知解其中滋味。”“知味姑娘聪慧温婉,似一朵解语花。”“解语花么?”她吾自重复着,然后抬了眼白净的手压在心口处,落寞看着对面的云彬道:“那你这里……可有……我的位置?”

      皆因欲加之罪,一切都是冲着陈桤一个人来的。小破窗上洒下少许阳光,有几只小虫在飞小虫的翅膀反射出盈盈的光,她想起了昨夜在化雨池看到的大片萤火虫,只只复只只,莹莹复莹莹的样子;想起昨夜一脸稚气的迷恋萤火虫的沈云彬。他现在在哪里,不是说要陪着自己的吗为什么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偏偏就没个人来拉自己一把呢?
      “你瞧,她还做着梦呢?”
      “你不会……还做梦吧?”
      两种不同的女声响在陈桤的身后。倘若以为一个月相别而渐渐生疏这声音的话,那么这张脸却是怎么也不会生疏的。这是一张同自己长得那么那么相似的一张脸,而这张脸就生活在天宫,自己却活在地狱。这是她家的蒙小姐。
      牢门被低眉顺眼的狱卒打开,两位衣着光鲜的小姐踱步进来,嫌弃的看了眼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定在了陈桤身上。戚蒙伸出纤纤玉手捏住了她的脸。狠狠地将陈桤直接拉到了自己面前。当然了,她自己也弯下了腰。戚小姐面目有些纠结。虽然都传得戚小姐真的发怒是十分可怖的,到今日才是第一次领教。
      陈桤顾不得面上的疼痛,她现在只想知道,戚蒙在搞什么妖蛾子。
      如陈桤所愿,得意的戚小姐悠悠开口道:“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不想再说下去了。
      可是,你不想事情就会停下来吗?
      “纵使当日我诓了你嫁去沈家,你也不是逃出来了?不要妄想替我坐了回花轿就真的同沈云彬扯上了关系,你最好,给我离他远一点!!”
      戚蒙亦不顾身份疾声厉色地同陈桤叫嚣着,有一些词从陈桤耳中又穿进她的脑海“沈云彬……远一点……”她走神了,还很远。
      “听到没有,陈桤,你听到没有,啊!”戚蒙继续叫嚣着,手上又用了几分力。
      丝丝疼痛让陈桤回过了神,她开始认真瞧着眼前的女子,那样一张脸,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在和这个自己纠正着什么。而且现在细细想来,的确是要纠正的,到底是自己妄想了吧。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脸忽然被甩开,惯性偏到一边,有血丝从嘴角渗了出来,真是的,丢人丢到她面前来了。却忙着回话,来不及擦。
      音色孱弱,却不怯懦:“ 听到了,别那么大声行吗?我会离他,远远的!”
      一同进来的贵小姐,明显是被这阵势给吓着了,她轻轻地拉了拉戚蒙的袖子低声道:“走……走吧,一会有人来了。”戚蒙也算是消几分了气,愤愤拂袖而去。
      方才被挡住的光,重新照回陈桤的脸上,恍若一切如初,什么也未曾发生。
      是了,五天后,一切如初,一切都未曾发生过,没有欺辱,没有尊卑,没有践踏。

      虽然这是一场莫须有的事情,既然已经闹到了这副田地,五天的过场总还是要走的。五天配上上好的治伤的膏药,足够让那些暴露在外的伤在药物的调理下销声匿迹,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好。
      索性对沈云彬的情根扎的应该还不深嘛,狠心拔一拔的话,应该也拔得出吧。
      独自回小院的时候,身上伤还疼着,尽量忍一忍吧,不能叫人看出来。
      几转进院的时候,眼风约约扫过院子。不过五天,树上的叶子就落得差不多了,仅剩的几片只让人倍感凄凉。小石桌旁边的小石凳上坐着的公子合扇起身的时候,她僵在了门口,进退不知。
      那厢男子,面上神情百变,先是欣喜走近了却又些怒意?
      那男子一把抓住了陈桤的左臂,将她拉近身来,微怒道:“这五天,去哪儿了?果真回戚府了?为什么府里无人见你回去?”他这一拉果真不要紧,正按在了她的伤上。她眉头微蹙,扭过脸去。小窗微启,独自品茶的齐渊的背影若隐若现,于是心里一沉。看来,他好的很嘛。
      “你……这是?”见她躲闪,沈云彬疑惑道
      陈桤定了定神,笑意盈盈柔声道:“既然来了,便去我屋里吃杯茶,我慢慢讲与你听。”
      这唱的是哪一出?
      五日不曾进出的小屋,居然不曾蒙尘,茶水也是温热的。想来必然是有人来收拾过吧。谁来过已经不重要了,先借势唱完这出戏再说。
      二人坐定,各自捧了茶水,一厢说,一厢听。
      “这五日,我的确没有回戚府,却见了一位熟人呢!”
      “熟人?谁?"
      “苏洋啊,我小时候邻居家的哥哥,很好很好的玩伴。”
      “他人呢?”
      “走了。他现在在黎、越两国之间经商,在如京不过短暂停留,又随商队上路了。”
      “是这样吗?我还担心……”
      “哈哈,担心什么,你看我不是很好,生龙活虎的。是应该同你讲一声的,可是云彬,我又去哪里找你呢?你出现的时候变出现,你不出现的时候,我奈你何?”本打算和平掩饰过去,话语间还是不经意流出了怨意。
      沈云彬听得出,这话不再那么单纯了,他试图再追问些什么,只是陈桤拿出一只瓷偶,是雪瓷。因瓷色如雪至纯至净,故得名。
      “瞧,苏洋给我的,只有越国才有的雪瓷。”
      他这个样子,到底是真的愉悦还是在掩饰什么他有些糊涂了。
      “今日找无只是为了问我去哪了”
      “是,也不是。来告诉你,我要离开一阵子,府里有事,我需亲自下江南一趟。”
      “江南吗?“江南可采莲,莲叶荷田田””
      “要去多久呢?”陈桤若有所思的问着
      “一个月。不会再久了。”
      一个月,不会再久了。好吧,一个月也足够了。
      沈云彬不舍的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她,道:“你会等我回来的对吧,小桤。”
      陈桤有些语塞:“你觉得呢?”
      “我要你,定不负,相思意。”
      “哦?这可不太容易呢。”

      桌上茶杯空了。人走茶都没了,何来什么茶凉?
      陈桤仍坐在那里,抬首和门口另一个身影打了朝面。四目相视。两厢竟然笑的出奇的默契。齐渊走到她身侧,自觉坐了下来,缓缓道:“怎么,会完了良人,可有空与我这同窗聊聊?”
      陈桤放下杯子道:“这个自然。”
      齐渊:“说吧,这几日到底去哪里了?别同我讲什么见了苏洋的鬼话,我若信你才怪。”
      陈桤笑笑:“哦?你缘何不信呢?”
      “缘何?这就不是你该知晓的了。”
      陈桤不答却反问道:“那么这几日你是在做什么?”
      “我?和平常一样待在这个院子里。你快说你自己,不要扯开话题。”
      “我吃了些苦头,不过还好,具体就不想说了。”她轻轻垂下双睫,本能的掩饰却无意流露出了难言的疲惫,淡淡道
      闻言,齐渊怔了怔,眉宇间居然有了怒气,一拍桌子道:“谁做的?”
      因为用力过大的原因,陈桤面前的空杯子翻倒了直直滚了过来,撞上了她伤还未愈的左臂,之前还被沈云彬扯了一把的左臂现在又隐隐痛了起来。她面色纠结,慌张扶起杯子,掩饰道:“不是说了具体不想说了吗?”
      奈何齐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你……”陈桤执意抽会手,却抽也抽不出。
      袖子被一下拂上去,整个小臂青紫的伤痕仍旧历历在目。
      而那男子脸上的神情是诧异无疑吧。他奈何也想不到,低调至斯得陈桤居然也会遭这样的祸事。他轻轻放下袖子,松开了她的手,再一次坚持并坚决道:“这样还不说吗?我再问一遍,谁做的?”
      陈桤的脸上忽冷忽热的,十分复杂难辨。半晌她挤出了一句很不搭调的话:“秋水图,你见过秋水图吗?”
      “什么?!秋水图?你怎么知道这个的?”齐渊更加诧异的重复道
      “对,秋水图,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是谁做的。”
      这女人有没有搞错啊?这种时候还谈什么条件嘛?
      算了,这样也好,秋水图如今也算不得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了。
      “好,我告诉你。秋水图是皇室三大图之一,相传是当朝南风皇族的建国初期三皇子馥彦所做,画技之精赞,意蕴之深远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据说是一直收藏在藏云阁里,几次被盗又给找了回来。如今在不在里面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么,该你说了。”
      “说了你大约也不信,是戚蒙做的。”
      “戚蒙?”
      “不错,她诬陷我偷了秋水图,不过是个整我的借口,实则是警告我,离云公子远一点罢了。”
      “哦,原来是妒火中烧啊。”齐渊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个秋水图,我却是要见一见的。”陈桤说的坚定决绝仿佛不见那破图绝对不肯罢休
      她继续道:“而且我也晓得,你有法子带我去见,别同我讲什么你不能,我若信了才怪。”
      齐渊郁闷的想要冲她翻白眼,原来自己说的话被奉还是这么个滋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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