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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良人? ...

  •   陈小桤-沈云彬篇
      那日入宫仓促,匆匆被人安排了住处,转宫殿,教规矩什么的,一天下来累的人挨床便睡。后几日又出宫采办,随师傅练笔什么的,一时竟真的没闲下来发发呆想想事,一把团扇便这样被冷落至今,若不是今日秋阳转性,古怪如这般火辣,陈小桤也不会灵光一现,翻出这把扇来。
      彼时她一身青色素样衣裙,浅蓝色的珠花约约插于随意轻挽起的发上,清凉十分清凉地坐在小院的一方藤架下。这藤架已然起不到十分遮阳的作用了,唯有那团扇一摇,恰有阵阵清风而过,恍若果真是从扇面的浅荷里带出的凉爽。
      奇了!这扇面。陈小桤一面受用着这习习凉风,一面惊叹着。
      不晓得是这风太大还是今早太大意没插好珠花挽好发,珠花竟掉了下来。她那一头长发顷刻如流水泻下,丝发披两肩,风中有些许凌乱了。
      抬手欲摸摸头顶,不知怎的另一只手已先覆了上来,她的手便毫无悬念地覆在了那一只手上。那只手修长温润,还未待陈小七有更多触觉上的感知那手已经轻轻一反,反将她的手握于手中,顺着她身侧坐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云公子。
      他还真的来了~
      陈小桤散着发,发丝滑到前面遮住了她的前额,她自抬起另一只手,拂了过去。面上有些尴尬,这是难免且难为情的。
      见她这样,他只是笑着,轻轻松了手。
      他不愿勉强,勉强她做什么?于情于礼皆不合。
      云公子独自把玩着那小巧浅蓝色的珠花,盈盈亮亮的却不恼人讨厌。
      想来这珠花是他取下的。
      陈小桤见他拿着珠花,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这个……我……”她却不知怎么话也说不流利了。便见她指了指那花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沈云彬善解人意地笑笑,道“丝发披两肩,亦美亦天然。”
      陈小桤听了这话更不知怎么开口要东西了,奈何要自己的东西也这么为难啊~
      沈云彬再次如愿地看到了她着急,脸红羞涩的模样,自己也深感不虚此行啊。犹自开心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像揉自家小猫一样的动作,可这长发确不是猫毛啊!
      “扇子用的还好吧?”沈云彬的声音悠悠从头顶传来
      “嗯~还好,还好。”陈小桤诚恳地答
      “姑娘,可知,有句话叫,礼尚往来?”
      “嗯,知道的,”陈小桤又答
      “那姑娘打算送我什么?”沈云彬笑道
      “啊~”陈小桤听了这一句很是痛心,难道自己要压上一个月的微薄俸禄来礼尚往来?
      “有必要这么惨烈吗?叫成这样?又不是要你以身相许。”沈云彬不自觉手上使了点劲,手指动了几下,陈小桤顺滑的长发就这么搅在一起了。
      “可是,我俸禄真的很少的……”陈小桤很不情愿地终于还是挤出了这句话
      “原来你担心这个……放心我怎么会让你破财呢……”沈云彬噗地笑出声来
      “我是瞧着这朵珠花就不错,留于我做个念想~如何?”
      “这个啊,好说好说~'陈小桤舒了口气,不破财就好啊
      仔细想想这个云公子还真是好
      沈云彬满意地收回了放在陈小桤头顶上的手,这才发现姑娘流水般的美发被自己揉成了,呃…怎么说,鸡窝?他委实震惊了!难以置信自己干得出……这种事。
      他的表情明显是震惊到了陈小桤,陈小桤疑惑地问:“怎么了?”
      “哦……啊……呃…… 姑娘的头发……被我揉的……有点……乱……”沈云彬支支吾吾,勉勉强强地答着
      乱?
      陈小桤用手摸了摸,似摸到了团解不开的绳。
      她果然还是愤怒了
      你管这叫有点乱?你确定这只是有点乱??
      这下可怎么办,云公子遇过的姑娘里还没有对他发怒过的,这下没经验了,不的不慌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开溜!
      沈云彬干笑笑道:”呃……这个……已经乱了……我也没办法了……为了防止它再乱下去……你看我已经把手放下来了不是?……巧了,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瞧姑娘了……再会。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溜了。
      顶着头乱发的陈小桤,愤愤不已,悔了自己前儿说的他好,好什么好……好什么啊!
      陈小桤梦篇
      恰六月光景,化雨池里灼灼芙蕖,亭亭碧荷勃勃地长。
      她不晓得为何自己的梦境是在这里,这里甚唯美了些。唔,许是这两日天气热,梦里也想找个凉快的地方。
      而自己待的地方却不是亭子上,而是一叶深深陷入荷丛中的扁舟里,不站起来,哪里晓得池中泊了个少女。
      她在这进退不知,奈何这船上没有浆,委实给困住了。
      在呼与呼喊的纠结中未果,亭子里的动静引得她探着脑袋去瞧。
      唔,原是一对郎才女貌幽会于此,无甚惊奇。
      那女子衣着寻常,只是衣裳上绣的花样留得陈小桤多瞧了几眼。不由双手一拍叹道,好绣工啊!都能和娘亲相提并论了。
      却不想这一眼留得甚是时候,那男子正挪过女子侧着的身,女子一张脸正朝陈小桤对了过来。
      这张脸……这张脸……陈小桤惊了惊
      这张脸同娘亲长得也是极像的
      那男子蓄着笑意,心满意足地抚着女子的发丝道,阮唯,同我回戚府吧……
      船身摇了摇,惊起不远处的水鸟,陈小桤才缓过来,挺苍白的脸拼命稳着船身,心中五味混杂,说不出此番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那么,那女子唤作阮唯,是她娘亲无疑了。
      那男子是谁?自己那个没甚担当的混帐爹吗?
      虽然娘亲把爹说得多好多好的,可一个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父亲的孩子,会相信她娘的话还是邻里的传言?邻居家的小孩说,自己是个野种,没爹疼的野种,后来娘亲才搬来平遥的。
      但这话进了陈桤的耳中就没搬离过。
      她不甘如此,她要去问问那男子,为何诓了她的娘,为何诓了她的娘又弃如敝履,为何自己同娘风餐露宿的时候他也没出来挡挡风,为何自己明明有爹却还不如没有。
      她起身,二话不说地跳入了池水中。
      待她游到亭子旁边时,亭中一片清明寂静,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周遭湿淋淋的陈小桤只觉得冷,彻骨的冷。
      辗转惊醒,梦已戛然而止,原是没盖好被子,难怪身上这样冷。
      深秘的后半夜,孤月独悬匡在窗子上,露水深重,瓦凉瓦凉的。
      这深宫孤自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
      她陈桤即便孤独惯了,这种时候也会想找怀抱暖一暖,找个肩头靠上一靠。
      罢了,靠枕头,暖被窝吧。
      夜深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怀着些什么,方到此时才肯打开瞧上一瞧。
      天亮的时候,夜里的千种万种,有或没有都不再重要了,晨起的灿阳会洗悟一切,重新镀上金子般的光泽。
      即便,她在昨夜做了那样的梦,她悄悄不敢出声地落泪,她明天将经历的将会是一年里最最孤寂的日子,她的杳无人知的十七岁生辰。
      晨光一样的好,天空还是那么高远的。
      今日像商量好的一样,是休息日。于是对陈桤而言便越发地难熬。
      奇怪的是,今日闻得笛声清越,由自落叶纷飞处而来。她寻声而去,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细声响,她努力控制轻手轻脚怕扰了人家,殊不知那人正待她的到来。
      叶叶疏影里,一醉到天明。
      他立在那里,执着笛,吹着,清越的音就溢了出来。周遭的叶儿黄了,打着旋儿落在他的脚边,落在他青色的衣袖上,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他似浑然不知犹自吹着那笛子,向着迎面而来却又怔在远处的女子投去隐隐没没的影,投去浅浅深深的情。
      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喜欢她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爱上她了吧~这就是原因。
      清越渐渐收了尾音,他放下笛子来,径直走到她的身边。这样安静清逸的云公子,她没有见过,这一身全新的黛青色衣衫,她也未曾见过。免费听了一段佳音,顿时心情大好,她笑嘻嘻,讪讪道:“什么日子,穿得这么新,这么清逸?”这赞美沈云彬听得很欢喜,眉也开了眼也笑了,道:“喜欢吗?我这样穿?”陈七绕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怎么穿与她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干系。见她迷茫状,沈云彬笑道:“今日是你十七岁生辰自然要穿得特别些。走,你今日休息我晓得的,带你去个地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会…他怎么会晓得…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这是只有戚府上小松一人知道。第一年她初入府,小松与她交好,曾为她生辰偷了块莲蓉糕被管家罚了好几日的活计。自那以后,但凡她的生辰,她与小松都心照不宣。于是便也冷冷清清地过了。直至被他携上马,腰间被他双手环过去拉缰绳,耳畔是他匀匀温暖的气息,她仍处于吃惊中,直至马儿扬蹄出了后宫门,飞奔在两边青树的路上,她才反应过来。扭过脸一双眸子瞪得豆大,诘问道,你缘何晓得今日是我生辰他只是一味浅笑道,乖一点,就快到了,这个答案我晚些便告诉你。言罢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弄得她不得不扭过脸去。
      从前的诸诸般情状,温情与冷漠亦或其他什么,皆在她的脑中成为混沌一片。迎面而来的风声飒飒吹的她脑门有些迷糊。她不知道这云公子要带她去哪里,她只愿那是个暖意融融之处。她惶恐像初入戚府时那样,凄凄然受小松个糕点,却还累得他被罚了好几日活计,定下心来思量这些年岁,自己长得到十七岁,不禁感叹,实属不易。一个女孩子家十七年未受到什么怜爱,娘亲在时尚可,娘亲不在时更是提也提不得,心中自然不免凄楚,眼中隐隐噙着些泪不忍发作,一不留神依旧洒落了一滴在沈云彬的手上。他只觉那是微冷的触感,泪水吗?心中也随着她痛上一痛。前面的女子大约已是梨花带雨的模样了吧。他却并未安抚,倒是同自己打上了赌,赌自己够不够了解她,他觉得她此刻必然忍住泪水,忍回去不让他瞧见,却不是扭过身来拥入他怀中失声痛哭。倘若他赢了,那么自然是好,倘若他赌不赢呢?赌不赢呢?即便,赌不赢此刻自己这一双手怕也无法轻易抽离了吧。
      他有意勒了缰绳,放慢了马儿的脚步。身前的女子蓦然回首,眼角虽有微红却一面清丽从容道,怎么停下来了?
      见她这么样,这厢一颗心算是安了下来,复从容笑笑道:“就想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女子听得苦笑不得,亦回执道:“方才,方才你骑得那样快…睡着?公子也太瞧得起我。”见她还能说笑,这厢一颗分外安宁了,道:“从今起,你唤我云彬,我唤你小桤。这样乐得亲切,乐得公平。”还未等她回应,他扬鞭一抽,马儿四蹄复得撒欢跑了起来,扬得尘土滚滚的样子。
      陈桤无奈笑笑,心中想着这云公子,从来询问她的意见,又不听她的意见。你这询问商量的诚意在哪里啊?在哪里啊?
      过了晌午,他们才到得目的地,这路赶得委实快了些,自然这中间是很有水分的。沈云彬有意绕得远了些,不过私心想从身后多环她一会儿。
      其实这个地方有些眼熟哎~回想下当时对着这美景自己做什么来着,对了,逃婚呢!那时真的很忙错付了这一池婉荷的诗意,对不住,对不住啊,沈云彬仿佛很中意这里的,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常常来这里的,带女孩子约会还是来这里的,他不会是个莲藕人吧……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化雨池边,手被他这么拉着,她却也未觉得不妥。这个半路出现的云宫,好像是天神怜悯她,赐来的关怀,她乐的享受,受得还挺安然。
      一叶小舟似泊了许久,悠悠停在池边上,他先熟练地上了船,一只手递给岸上的她道:“来,抓好我的手,上来。”女子应声伸出手握住男子的手,颤颤巍巍地上了船,坐在了男子对面。船身很低,清流就从身边迂回。偶有鱼儿摆尾而过,碧水清清。她乐得此景,眉眼弯弯,一面拂起袖子,一面将手探入水中,清清亮亮地,她的手在水里轻轻拨起水花,见对面的男子一样笑颜,想来心情不错,作弄下应该不会生气。便大胆将手上沾的水向他洒去,理所当然地洒湿了他右手边的袖子。那男子果然愣了愣,他没想到她终于肯不与自己那么拘谨了,终于也开心地乐地像个孩子。她见他笑容僵在脸上,以为那厢一定是生气了,忙收回手,拿出帕子要去帮人家擦,一面低眉顺眼低声道:“对不起啊,我……我只是想和你闹着玩的,我……没有故意要弄湿你的意思啊,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那厢笑意渐渐回笼了,细细瞅着她这个样子,还真是没有见过,难得如此,不借机发挥下就太可惜了。于是道:“要我不生气也可以,唤声“云彬”来听听,”“这……这个……”她收回帕子,一味这,却不唤云彬,她只是觉得这样叫太亲切了。想那厢还气着也不太好办,事儿是自己起的,认栽,认栽。听得她柔柔一声:“云彬,这样可以吗?”那厢很是受用道:“唔…可以了,坐好,我要摇船了。”
      沈云彬摇起橹来,吱吱呀呀的响,一听便是条老船了,他那样子倒是熟络,不一会船儿便越过片片荷叶,朵朵芙蕖来到了化雨池中央。介于这一池荷长得颇好,毫无悲秋之色,这池中似隐了另一个世界,静谧,清雅。陈桤的肚子极不应景地叫了两声,好在沈云彬没有听到。她摸了摸肚子,果然空空如也,过了晌午还未曾进食。她有些饿了,希望就在对面,于是她复作低眉顺眼状,作可怜巴巴状,望着对面的公子,轻声道:“云彬,你这船上有没有吃的东西?”
      “我……饿了。”沈云彬似恍然大悟了什么错将人家当成仙女了,半日也没给人家吃点什么,忙道 “有的,有的,早备下了。
      我拿给你啊。”他从身后取出两个食盒,打开其中一个,里面盛着两碟模样不错的糕点。一碟恰恰是莲蓉糕,陈七的兴趣随着这莲蓉糕的出现已经荡然无存了。她抬起头来,定睛看着沈云彬,漠然道:“你去找过小松了吧?他都告诉你了?”沈云彬并不在意她这么转变,轻声道:“是告诉我了一些事,你不饿吗?”说着拿起一块糕塞到了她的嘴里,她嘴被塞得满满的像一只仓鼠。她并没有吐出来,边嚼边说话,她神情漠然,甚至有点凄凄然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何我不喜施粉黛?不喜梳发式?不喜戴头饰?”沈云彬瞧着她淡淡道:“这倒不曾。”那女子漠然续道,“是了,这个我也不曾同他提过。”她转过脸向他,看着他道,“你不会以为我清贫没的粉黛施,没得珠花戴?”沈云彬竟慌了慌忙道,“没有,从来没有”陈小七坦然笑了笑“没事的,我不介意啊~我身份再低,钱财再少,女子么,施个粉的钱总还是挤兑的出的,是吧?”她这个是吧,问的他哑然无语,她又续道“你不晓得,娘亲说我小时候很臭美,有次她不在的时候。我在她的梳妆台前玩弄她的脂粉,发簪什么的,她看到我的时候,我把自己插成了个花瓶,面上染得活像个戏子。”然后她便怒了,狠狠收拾了我,那一顿打,我至今还记得。”她左手抬起按住右胳膊上,道“这里痛,那个时候这里真的很痛”复又见她放下手来,面上已然换了种神态,是种悲悯的神态,深深看向沈云彬的眼睛,似要看穿他的心境,道“
      从此,我便再也不爱这些了,再也不爱了,你懂吗?”
      “你懂吗?你懂吗?”她的话音回荡在他脑海,他袖中的左手动了动,那蓝色的珠花,纠结在他的手里。“那这个,算什么?你不爱的旧物?没了也不可惜的旧物?”那朵蓝色珠花被拿了出来,躺在他手心,摆在她面前,她眼睛亮了亮道“这个么,是我娘亲留给我的,的确是件旧物,她统共也就留给我这么一朵,你不要,便还给我罢了”他怔了怔,怎么也没想到这对她这样的意义非凡,而此刻他私心的却是一定不能还给她,一定不能。
      陈小桤释然看向那糕点,信手拿了块送入嘴里,讪讪道,“云彬,你纠结什么?都给了你的东西,我不会要回来的。对了,你今日带我来这里就是看着一池荷?吃这两碟糕点的?”
      沈云彬回过神来,听得她不会要回去,笑意复抹上嘴角道“自然不只是这些了,瞧我们谈了许久,已是日薄西山了呢”陈桤回身看去,日头已不那么烈了,昏昏黄黄地挂在西边,一派安逸祥和,温暖又诗意。余晖抚上她的侧脸,留下好看的光泽,映入他的眸子里,映入他的心田里。
      他们这么看着,直至余晖也不见了,夜色覆了上来,灿灿星辰亦覆了上来。
      “呀,这么晚了。你得送我回去了。”陈小桤恍然道一并起了身,却被身旁的男子一下拉回坐到他身侧,此时他们已经上了岸,坐在岸边的小小堤岸上。他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偏头对她道“别说话,声音大了它们一会不过来了”“它们是谁啊~”她也把声音压的低低的回问道“你想知道啊~等着,一会就看到了”“可是皇宫门要关了,我怎么回去啊?”“这个你不用担心啦,我已经同你师傅讲好了,再晚我也有办法把你送回去。”“啊……” 陈桤的嗓门突然提了上去,“喂,你叫什么,它们一会不敢过来了”才张大的嘴一把被捂上,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来。不一会这声便消了,留下的是双瞪得奇大的眼睛,沈云彬一脸满意笑容放下了手。复得出声的陈七自觉轻声道“你说的就是它们啊……”“是啊,很美,对吧~”沈云彬答话的时候一脸痴迷模样盯着眼前迷幻绮丽的景,声音柔柔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漆漆暮色下,本是明星闪闪的,化雨池旁未掌灯。有风拂来也是隐隐见得荷花荷叶摇上两摇。但此刻此刻有点点荧光浮在荷塘上,左右飘摇地点缀着黑色的池子。这就像九重天上哪位贪玩的仙娥,悄悄打开了集满漂亮萤火虫的瓶子,一只两只的,全数飞了出来,点化凡世的闷意,带来天宫的灵气。
      真的很美啊,云彬,真的很美啊~

      陈桤一脸幸福状盯着点点萤火,右手不自觉地摇着沈云彬的衣袖,她哪里意识到方才叫不出口的云彬,现在叫的分外亲和,云彬本人也听得是轻松加愉快的。
      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沈云彬故做诧异状,偏头向了另一边道:“你瞧,那是什么?”这会子他声音奇大,倒是不怕吵走萤火虫了。陈桤紧张兮兮道:“喂,你又这么大声做什么?一会儿它们……”她也偏头向那边看去,是以这句话说不完整了。一只孔明灯悠悠升在半空,因为离的近再加上眼神好,她看清了灯上面的字,那是和团扇面上一样的字迹“愿小桤十七岁生辰圆满。”又一只孔明灯跟着飞了上来“倘若你愿意”又一只飞了上来“让我陪着你”连着三只让陈七目瞪口呆还不够,竟然又一只飞了上来“可好?”她目视着那片神奇的天空,等了会,终于没有再飞上来一只,却听身边人问了句“可好?”她不想转过脸看他,仍保持着仰头看灯的姿势。她晓得转过去看到的,必定是双恨不得将她融了的漂亮深邃的眸子,她怕自己受不住。
      “可好?倘若你能对我不离不弃,当然好。”她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是这样说的:“为什么是我?”他听到的是为什么是我?她听到的是他带颤的声音:“为什么……不能是你?”她仍仰头淡淡道:“还用问吗?我们差得太多了。”那厢音里颤的好像更厉害了“抛掉累着的富贵世袭呢?今日我为令你愉悦所做的事情,哪一件事换成一个庶人的我做不得?不过有没有心罢了,你又何苦计较这个?”她眼帘垂了下来,拒绝了一夜美景,默了一阵。想通了。是了,不过有没有心罢了。一人心,不正是这尘世间最难得的吗?
      于是她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她感觉到了他僵了僵。她似服了软,柔声问着:“真心吗?云彬能陪我多久呢?”肩上忽然多了只手将自己揽住“有多久,就陪多久。”她又问:“不是唬人的吗?”“当然不是了”他信誓旦旦的肯定却换得她一声叹息“果真是那样就好了”沈云彬又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开口。这样坐了一会,沈云彬扶她起来,“走吧,我陪你回去”她答道 :“好。”
      可这回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二人方走到园子出口,就听得前院有人喊“抓刺客!”然后一个黑影蜻蜓点水般的越过墙头正正与二人打了个朝面。黑衣人显然不晓得这二人在此处 ,转身欲逃,却被沈云彬一把折扇搭上肩头,身后人淡淡道:“我沈府也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想来脱不开身,难免一番厮打,接了一两招,沈云彬也探得这刺客来头不小,却不知为何,刺客似不愿伤他,又不想与他纠缠。近身时他使了个假招,复得轻轻一挑,黑衣人用来遮面的布子被挑落了下来。
      他怎么也料不到,布后蒙着的是这张脸,竟是……“知味?”他疑惑地唤出了声。这黑衣人却也不忙着遮脸了,见他护陈七护的紧 ,提着剑便要向陈桤刺去,她这本就是个假招,却也在与那女子照面时,连假招都使不上来了这……这不是当年段公子投宿平遥那家的小姑娘,……她……还活着!?出落得也这样清丽动人,楚楚倾城了?这厢陈桤亦愣了愣,这不是那日青楼里见的美丽姑娘,她左脸哪里来的这样丑陋狰狞的疤痕?
      沈云彬慌忙护了过来,将她执起的剑打在一边,女刺客见势忙翻上墙头,匆匆离去。沈云彬还震惊在那张脸,嘴里喃喃道:“知味,是你吗?你的脸怎么会?”
      这厢陈桤听得这个知味,听得很不舒服。讪讪道:“既然那么想知道,还不追去看看。”沈云彬方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又觉得这姑娘现在这话,莫不是醋着了?仔细一瞧她那张小脸委实像是呕着气。沈云彬笑道:“答应了陪你回去的,先回去。”陈桤似被点着了,微微怒道:“才说过要陪我,还有多久就陪多久?不过一个知味,不对,不过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知味的姑娘就把你弄成这样?我倒要瞧瞧你陪得我能多久。”沈云彬满意地将折扇一合道:“那你便瞧着好了。”
      知味,不错。今夜探沈府的就是知味,知味是她做雅妓的名字,她是流岚。
      她匆匆推开青楼那间她的房间的门的时候,段亦乐已经在里面等她了。段亦乐立在一株白茉莉旁淡淡道:“如何了?”
      流岚找了个凳子坐下道:“如公子所料,沈府戒备较从前又严了许多,流岚无能,险些被沈云彬擒住。”“哦?”段亦乐转过身来,眉毛一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她没有受伤,又续道:“险些被他擒住?你竟逃了出来,也是有本事的,说来听听。”
      流岚下一句却是个不相关的话:“公子这几年苦寻的桤姑娘,可寻着了?”段亦乐抚花的手顿了顿“也是近来才寻着的?”她又道:“公子可知,她同沈云彬走得颇近些?”段亦乐的脸白了白“大约算是知道的,你问这做甚?”她放低声音道:“是了,今夜我为何能从沈云彬手下逃出来,皆因在乎二字。沈云彬在乎她,我做了个要伤她的假招,沈云彬来护,我得了空才逃了出来。”
      屋子里灯火通明,静默的二人的也是心知肚明的。
      段亦乐默了一阵,恍然道:“你难过吗?见他护别的女子?”流岚诧异,复又淡然吞了口凉茶道:“怎会 ,爱上他的是知味,流岚与他从来不可能。”
      段亦乐终于转过身看这嘴上强硬,实则已经颓然一弃的流岚,微微蹙了眉头道:“情这东西,断不可轻付了,于你我这样的人,更是万万不能。”他顿了顿又道:“把脸上那疤揭下来吧,有意扮丑当真是毁了你的绝色了。”言罢他已推门离开了。流岚依旧颓在那处,一只手轻轻摸过那狰狞的疤痕,心里却在感慨段亦乐那句不可轻付情的话,不禁冷笑出了声:“你那是在提点我,还是提点你自己?明明都晓得,这情早就付了出去,多说实在无趣……”
      陈桤独自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师傅,齐渊大约已经睡下了吧。屋子里都没掌灯,一定已经睡下了吧。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她觉得桌子旁边隐约坐着个人。眼前陡然一亮,她本能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桌上的灯已经被点燃了,旁边果然坐着个人,白衣齐渊,这么晚了他在这里做什么?
      齐渊脸色很难看,好像很生气,她走到他身边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里做什么?”齐渊冷哼一声道:“你也知道这么晚了。”陈桤不晓得哪里惹了这个公子,今日未曾同他打交道他这厢现在算是起哪门子的事儿?她本就给“知味”气得不清,他现在又来挑事,忍着怒道:“我自然知道,说吧,你到底什么事?”齐渊继续冷声:“你今天去哪里了”嗯?这个就不方便告诉你了吧,陈桤心虚地答道:“出宫转了转”
      齐渊死盯着她半晌,盯得陈桤心又虚了虚,才换做寻常目光,道:“下次早些回来”留下这么句话给陈桤费思量,他自己已拂袖离去了。陈桤愣在那里,她搞不懂他是不是撞邪了?来问自己这个,又搞不懂他走那么急做什么?好像怕她瞧见什么似的。奇了,这十七岁生辰过的委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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