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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夜探 ...

  •   藏云阁,秀外慧中之地。
      藏的不只有名家书画册,皇家史记,画像,密而不喧的东西藏在里面太久,恐怕都蒙了灰尘。
      是夜正直八月十五,月圆人圆,把酒言欢的日子。皇宫里摆了盛宴,宴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需携家眷入宴。摆宴玉树池畔,是同藏云阁相去甚远的赏月胜地。
      玉树池畔很是热闹,离开宴还有个把时辰,宫人们忙碌着最后的修缮。池旁临时搭了个台子,台子两侧掌着圆圆的两只灯笼,不知里面点的是什么蜡,通体彻亮,一如九重天宫的夜明珠。
      这台子搭的讲究,镜花水月,娇媚且待,缓缓生。
      今晚哪里好像都有场好戏要唱呢~
      藏云阁虽是重地,其实却没什么人管的。像是约定俗成的,很少有人会去那里。即便是这样,齐渊带在陈小桤,在朗朗皓月下还是避开了正门。从一扇偏角的侧窗进了阁中。
      阁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陈小桤自觉的向齐渊身旁靠近了些。眼前忽然一亮,是齐渊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光虽弱,已足够看清要看的人事物了。
      齐渊一手拿着火折子,一手自然的握住了陈小桤的手,淡淡道,这阁子暗藏玄机,“我也是许久前才来过一次。你跟紧我,不要乱走。”
      手突然被握住,陈小桤还是吓了一跳。暗藏玄机的话,这样握手也没什么不妥的。
      皇家宴,随皇帝的入席,算是开始了。
      方才说的台子,乃此宴的一处芳华所在。此刻,一白衣女子,端秀柔丽,水袖漫舞,一枝独秀,飘飘欲仙。
      唔,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好一段开场舞,清雨一般涤洗这皇家往昔的腐朽虚荣,舞姿纤纤的女子,独自撑起了满场挑剔目光。
      不易,不一般!
      几番回转拂袖后,渐渐接近尾声,丝竹声歇,白衣姑娘垂袖敛眉,一福躬身,退下。
      唔…这妙女子,从前未曾见过呢~满座的皇子,世子,公子哥们脑中飘过这么句话
      上座的皇帝,清了清嗓子,群臣立即为帝首是瞻。皇帝正色道,清秋佳宴,皓月当空,且把酒相祝,伴清辉赴圆。诸位都不要拘谨,只当是家宴,放开些。
      谢陛下恩典。众人异口同声谦恭应和。
      “怎么?不见沈云彬?”皇帝扫了眼群臣忽然道
      今儿缺席的除了沈家云彬,还有其他三个公子哥,也都的朝中重臣的家眷平日活跃在视野里的人物,皇帝却只字不提。
      这荣宠,不是明摆着的吗?
      “陛下,您忘了。沈公子前儿才奉旨下了江南,走水路的话,明儿才刚到地方。”身边的公公凑近耳边,对着皇帝耳语这几句。皇帝恍然想起什么,嗯了一声。提议让众公子,文臣们即兴吟诗作对,将话题岔开了去。
      众人很识相的作起对子来,心中却暗暗琢磨,觉得沈云彬果然翘楚的很,一向深得君心,如今平步青云权力越发大,任务也越发神秘起来了。
      “皇家同沈家的关系,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是这么好,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想当年的第一世家段家是何等荣光,说败竟也就那么败了……这皇家与朝臣从来只是利益相关吧 ,不然段家 ……”“唔……不可言,不可言”两个同桌的中年官员聊了起来,就在一位快失言时,另一个谨慎环顾一周,阻止了同伴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这位没说完话的,迅速朝周围看了一圈,见周围人忙着吟诗作对,面上神色轻松许多,感激道:“方才险些失言了,多谢大人提醒。”
      “哦?李大人方才讲了什么吗?”
      这是个会装的,这样的宫中禁言之事,他懂得怎么岔开去。
      “呵呵,没有,在下的确没说什么……”这是个会下台阶的。既然人家都帮你把台阶找好了,顺着下就是了。
      这事于是就这么算是过去了。险些失言的那位面上平静,心中却忌惮着,唏嘘不已。背后的冷汗,真是不舒服。
      陈小桤跟这齐渊在这阁子里,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了一段路走到第七个书柜时,前面的齐渊突然停了下来,陈桤冷不防的撞了上去。
      齐渊被撞,不悦道:“我说的是不要乱走,不是不看路走!”
      “哦,抱歉。”陈桤应了声,快快向后退了两步,觉得不就撞了你一下嘛,哪里有必要发火。齐渊你真是很小气啊,很小气……
      就在她默默碎碎念的时候,错过了大好的一幕。然后,第七个柜子已经挪开,一条幽深地道摆在眼前。
      “你是……怎么把它弄开的?”陈桤语速缓缓,抬首向齐渊道
      我不过是在某人抱怨的时候,推了那柜子一把。“唔……赶快下去吧。”他边说边往下下,抬头对那女子嘱咐着,“我先你后,注意掩好口鼻,保不准下面有什么气味……”
      陈桤安静照做,跟在他后面。心中却在想这小子说他只是推了柜子,一定又是在诓她吧~

      可能被诓多了,她不得不多想想
      地道里很黑,火折子上的火苗一窜一窜的,顺阶而下,除了觉得这暗道很陈旧,周遭蒙了不少的灰尘外,却也没什么不妥。陈桤于是放下了一直捂着口鼻的手,才一放手,就猛烈地咳了起来,一咳就止不住了。这一咳嗽真不要紧,身子突然被人往下使劲一拉,冷不防蹲下来。一股森凉的风,就从勃颈掠过,好不森然。
      这个是……?
      蝙蝠吗?有蝙蝠的话……这地道和外面难道……是通的?
      这……不由她乱想,一只帕子便绑上了
      她的口鼻,帕子丝质柔软,滑凉的触感下,她嗅到了清凉的气味。然后,脸红了。这个是,阿渊的近身的帕子吧~
      清凉气息,清凉气息,她豁然清醒反应过来,缠上这帕子算是怎么回事?微微的怒了起来。帕子缠的紧,她说不了话,便抬手要扯那帕子,又被齐渊拦着,无奈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来。
      这声要说的是,你干嘛拿这个帕子堵我的口?一般人不都是拿吃的来堵人口的吗?你带我来这暗道果真是来看秋水图的……?我告诉你,你不要太过分,你不让我说话我可以控制不说,赶紧把这个帕子给我拿开……
      齐渊有些不解的看着,怒气与暴躁齐发的陈桤,哪里晓得她在支支吾吾什么……
      他封她的口,不过是觉得这丫头今日很不稳定,保不准一出声又引了什么机关。见效果显著,不禁懊悔,早知道进地道前就该封上才对。又觉得这丫头今天果然不同往日的平静,让他很意外。莫不是她来了月事,周期性暴躁?还是说她是什么妖魔,十五月圆之夜要变身了?唔…这个想法有点大胆,不太可能。出去问问她是不是来了月事,倒还是可以的……
      齐渊的概念里,月事这种事情,是可以拿到桌面上谈的…
      “走吧,不要说话。”齐渊对陈桤道,又拉起她的手,往前走着。
      陈桤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不要说话?废话!你嘴上缠个帕子再说句话来给我听听!
      奇怪的是,蝙蝠袭击过后,他们这一路便顺遂了不少,居然没有再中暗算。这倒是让人更不能放下警惕了。只是,火折子的光渐渐弱了不少,终于彻底灭了。
      黑,黑不见对方的脸。
      好在那双手是紧紧相握的。
      “不怕,我在这。”齐渊握住她的手用了几分力,这是让她不要慌。
      她也确实没有慌,只是觉得说不出也看不见的现在的自己,好没用。这么强迫齐渊带自己来看秋水图,是不是拖累了他……
      因为突然黑下来的关系,周围的声音就各外引人注意。现在他们站在回廊里,僵持了一刻钟没有动。
      齐渊放开拉着的陈桤的手,打算在周围探探,才走开离她两步远,就觉得那丫头往前傾倒,忙撤回去扶她……
      站太久了,一直倚着齐渊站的,他突然让开,麻了腿的陈七就不自控的往前倒。边倒边想,倒霉啊,倒霉啊,这回嘴被堵上,逃得掉狗啃泥,逃不掉倒栽葱了……
      然后,倒栽葱被截在了半路 ,身子被人扶住。葱刚庆幸这下不必倒栽了,隔着帕子的唇忽然被……吻了
      这是个有点凉薄的唇,唇上有清凉的气息,显然那唇的主人也惊了惊
      即刻移开了去。
      还好缠了这条帕子……
      彼此忽然都舒了口气,好长好长的一口气……
      这只是只是个意外。嗯,意外,意外
      松了手又收了唇的齐渊速速安抚着自己不再波澜不惊的心,重新平静下来也不过是须臾片刻,又伸出手来去拉陈桤的手……触到的却是冰冷的墙壁……
      人呢?哪去了?他忙左右摸着,希望摸到那女子,怎么怎么也摸不到
      小桤,…你在吗?
      “小桤…小桤……”无人应。只有他呼出的急切之声在幽幽暗道里回荡着
      想起来了什么,齐渊忙从袖里取出一只火折子点上。
      他的眼落在了面前,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洞上,这个洞的位置就是方才陈桤站着的位置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这洞竟是有轨道的,顺着道往下滑落一阵,一个侧洞在面前出现了。他一抬手,便抓住了那侧洞的壁,姿势生硬的停挂在了那里。后轻快一跃,站在了方才放手的地方。
      前面轨道还在,这里又有个侧洞,进哪个?
      陈桤那丫头,会身姿迅捷的扶住壁端,阻止下滑之势,进入侧洞避一避吗?
      会吗?会吗?会吗?
      三个连问之后,他从容给了自己答案
      不会。
      于是,手一松。就势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轨道
      就在他的脚刚离开那侧洞,一小片没有被注意到的,殷红的血迹,端端正正的留在那里,已经不那么新鲜了
      一念之间,一念之差,一生悔过之亦追不及

      清凉气息靠近,清凉气息离开,只这一瞬陈桤便僵的不知所措了
      他离远自己,她觉得自己如释重负的向后面的墙壁靠了靠,然后脚下就空了
      再然后,自己就倒霉的,都叫不出声的,就掉了下去。
      没有光亮,她只能顺着往下滑,手却也不闲着左右乱摸着,企图抓上些什么阻止下滑的趋势。左右是看不到又呼不出,吃着无限的亏。手磨着凹凸不平的又粗糙的墙壁,一路下滑,立刻割出了许多的血口,新鲜的血液便汩汩的流了出来。
      她痛,却不松手。这一松,谁晓得下面是什么等着她
      感觉有缺口,手上又用了份力气,貌似是个洞,啪!她把自己挂在了那侧洞上,就像一片摇摇欲坠的枯叶风一吹随时都可能掉下了来
      伸手,摸了摸,唔…是个洞
      费劲爬上去,卡在洞口,晃了两晃稳住自己的身体。陈七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了那缠嘴的帕子,然后大声呼叫齐渊来救自己。
      一手撑墙,另一手,取帕子。
      松与不松之间,平衡这东西就被打破了。
      这洞嘛,等着你来栽……
      有经验了,不怕。陈桤不得不淡定的再伸出她那血迹斑斑的手去扶着墙壁,还没扶稳,就发现没的墙来给她扶了。
      别有洞天里说的那片天,终于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噗咚。某女从洞而降,一屁股做到了洞底。
      “哎哟~好痛!”
      她掉下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这洞底是个什么景儿,此刻才算看清楚。陈桤左手撑得地面,将自己支起,血口布满的手压向灰尘处处的地面,她微微蹙了下眉头,随即松开。
      唔…
      洞不大,有两盏灯掌在不远处,照亮了整个洞底。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有一张桌和一把桃木椅子,斑斑驳驳的颜色也不怎么鲜艳,一看就用久了。别的倒没什么,桌上的一本摊开的册子倒是引得她一瞧。
      楚宁12年,开国重臣段家,灭。沈家骥越而上夺段家首府之位。戚家随之趁势崛起。至此维系了267年的朝野政局彻底改写。
      形成了今日的一沈遮天
      唔…是本史册。看着墨迹模糊纸张微黄,大约不是近期写的…
      阮唯,如京第一绣娘,机敏聪慧,却终逃不过一个情字。
      咦?这册子到底是个什么?怎么还有她娘的事…先看看,娘的事从来不同她讲,如今能在这里知晓些也未尝不是好事。
      楚宁14年,……
      “放下!”一声力呵!惊得陈七忙松了手,那册子啪一声摔在了桌面上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都看到了什么?”
      这声音急切又不失力度,乍一听倒是很年轻的样子
      “我……我……”陈桤撒手放册子时,已经向后退了两步和突然冒出来同她吼叫的人保持着伸手掐不到自己脖子的距离,这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张口要辩解些什么
      头一抬起,帕子一松,话没出口就被对方堵了回去……
      她听的是清清楚楚的,那儒雅年迈的老者带着不可思意的颤音,盯着她清丽动人的面庞说的是,“阮唯,你还活着!?”
      “你…说什么?你认识我娘?”陈桤瞪大了眼毫无风度的看着那老者,看着看着,她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人家把她当成她娘了
      当然了,她和她娘自然是很像很像的
      不过这个人好像和她娘很熟的样子,可以跟他套套近乎,问点她娘的事儿
      注意打定,一千匹马也拉不回了。只见她微微笑道,“先生,你弄错了。阮唯是我娘,我娘九年前就过世了,我是陈桤她的女儿。”
      陈桤?那老者重复了一遍,面上忽然出现了讥诮的表情,他喃喃自语道,“可怜薄命,嗯?陈桤,陈桤?起个名字也藏着秘密。”
      “秘密?这名字里能有什么秘密?”陈桤很疑惑反问道
      “哦?”那老者眼光一亮,讥笑意味又深了一层,道“怎么,你娘连你的身世都没敢和你说?……也难怪……当初做那种选择,连后路都没来的及留给自己吧~
      选择,后路,身世,,,,
      为什么?这几个词语从脑海一过,突然头痛的厉害,她双手捂住脑袋不停的摇晃着,似是要把那几个词给摇出去。
      看她痛苦摇头的样子,那老者倒很欢愉,讥笑变成了由内心发出的欢乐
      陈桤瞧着他,觉得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一个老变态,一个银发满头,却儒雅貌似年轻时候应该长的还不错的变态老头
      她强忍着头痛,恨恨问那老头“你怎么回事,我痛成这样。你居然还乐的不行,你有没有点眼色,有没有点同情心。
      “啊,同情心么?我没有耶~不过现在好像又有点了,刚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杀了你,现在我不犹豫了”
      “你要杀我?为什么?就因为我闯了你地盘,看了你的书?”陈桤惊讶道,她的语气里只有讶异,竟听不出一丝恐惧来
      这个丫头很不一样
      “说,你是和谁一起来的?他们人在哪?”
      老头厉声,将一把刀指在了陈桤的面前
      “没有别人,我自己来的。女子淡淡答道却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决随在话音里
      “自己来的?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说的。好啊,你不说我来替你说,齐渊对吧?你和齐渊一道来的,只是他现在人去哪里了呢?”这老头又阴阳怪气的讥笑了起来
      笑的陈去脊背发凉,以为这是要杀她的前兆吗?先讥讽一顿,再一刀抹了,好变态的手法
      “喂,我说,你要杀就快杀,别在那里自娱自乐的。”陈桤冲着老头喊道
      老头闻言笑的更加欢愉,欢愉到把指着她的刀都放了下来,讪讪道,“你现在想死了?我却不依,来来来,到底你我不算是萍水相逢,命里是有渊源的。且听我细细与你道来……”老头放下刀,伸手去牵陈桤的手,陈桤连连后退,却还是因为他太快速而没躲开。奋力甩开之际
      ,那老头变了脸色,将她往那矮石凳子上一按,转身点了她的穴位。她坐在那里,眼里满是郁闷。
      不能动,不能说话。
      那老头对着僵了的陈桤,语气漠然一改先前的讥笑,道“这故事有点长,还是坐着听好。你怎么能死呢?你这一来,我没做完的事,没得到的东西,都不再是遗憾了!还有让你替我去做更好的选择吗?没有!因为所谓替我做的,不如说是替你自己拿回本就该是你的东西。”
      唔…她悟了,这老头是想让自己给他卖命,还花言巧语企图让她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哼…怎么可能!!!
      “别这么快就做出坚决不依的样子吗?小丫头被你那娘亲和段家小子骗了这么些年,竟浑然不知,这是真有趣,有趣。”
      这老头像是从来就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一样,话一出显然又一次刺激到了被点了穴位的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女子眼底已经涌起了薄薄的泪花来
      老头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语气柔和了些道,“别急着哭,听完了也不迟”

      楚宁13年,如京容颜姣好,机敏聪慧的的绣娘,也就是你娘阮唯拒绝了智慧风雅的先生也就是我的求娶,毅然决然的和戚尚鸣,就是现在在朝野上呼风唤雨的戚大人好上了。然后,怀了你。
      可怜你娘眼光不怎么好,看不出你爹是个妻管严,当时你爹接你娘回府后,就去了通州,你娘的日子怎么回好过。你爹的正房夫人,隔三差五来找她麻烦,你娘都忍了下来。终于有一天,你娘发现自己怀孕了。怀了你,想生下你让你在这府里活下去,比登天还难。所以,为了你你娘有一夜悄悄离开了戚府。
      你爹的正房是个黑心的,想着既然你娘是自己走的,免不了你爹回来便要去寻她,如果她死在路上岂不无后患之忧了。
      她对你娘下了杀手,不过没有得逞,因为我救了你娘。我让她跟我走,我不会计较那些,可她不肯,怎么都不肯。老头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一声轻叹
      九年前,你娘葬身火海我是知道的。可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女儿,就是你。
      陈桤,现在你明白这名字里的秘密了吗?纵使你爹没有费力找到你们,甚至可能已经忘了你们,你娘却忘不了他
      陈桤,戚晨。
      老头在她面前的纸上提笔写下这几个字给她看。自己却不去看那女子苍白讶异的面孔,继续道十一年前投宿你家的段小子,其实也还活着。只是他身份特殊,隐了姓名。
      你听到这里,也应该才出来,他其实是那开国重臣段家的遗孤了吧。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你身边就在刚才他都还在
      齐渊是段亦乐吧
      老头回首看到两行清泪从少女的眼中流了下来
      这……
      有些意外。讲到她自己时她不哭,讲到别人她倒伤心起来了
      那又怎么样呢?注意已定,就绝没更改的可能
      一股真力,浑厚而精纯,被注入到了陈桤的身体里。这老头是疯了吗?她根本不习武,哪里受的了这个
      随即一颗药丸被弹入口中。
      老头松开传送真力的手,走到了陈桤面前,将一块很大的丝帕塞进了陈桤袖子里
      只这一瞬,老头方才精神气色全无,摇摇欲坠的成了风一吹就可能吹熄的残烛。残烛道:“这是我毕生功力,全数穿与了你,那药丸保你筋脉不乱,那丝帕是口诀和来不及同你细说的事。”
      “现在,我解开你的穴位,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说着,陈桤的穴位已经被解开了,她大力咳嗽了一阵,听的那老者缓缓道
      “你应该猜到了,其实齐渊就是……”
      “先生不觉得,说得有些太多了吗?”

      老头话在嘴边,被突来的声音阻止,却被身边女子近乎冰冷的声音又给接上了“是段亦乐吧”
      老头轻轻笑着对突然来到洞里的段亦乐道,:“瞧,你不愿意听,有人愿意”
      说着老头转身去拉陈桤,一把拽起她,退到身后一个墙边,左手一触那强,壁挪开,一道深渊显现于身后。
      “别,冷静点。”段亦乐看到那深渊箭步上前,急道
      说吧丫头,死前还想对这小子说句什么?快说完咱们就上路
      陈桤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心里对自己说着话:那就是段亦乐,他很好,就在你身边,还活着。真好啊~。可她眸子里的星光从在这洞里再见到他,猜到他是段亦乐开始就渐渐变得灰暗无光。那是段亦乐,自己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呢?那些先前对他的疑问,此时就都说的通了。“红梅”、“路痴”“从前也不这样”……原来是这样!!!如果说自己是因为不确定而没有相认,他明明知道自己……为什么却也……七年前的大火忽然在她脑海里复燃了起来,那样烈,那样绝情。半晌后她像是想通什么似地缓缓道,“段……亦乐,你觉不觉得那日的火起的有些蹊跷。”
      话音方落。人影一闪,双双坠下崖去,万劫不复。

      小桤!段亦乐奔过去,扑倒在崖壁边 ,一只手拼命想要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她坠下崖去,自己却不能跳下救她,连大声唤她一句都不能……
      就因为那册子还没找到,很多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清楚,敌在找到册子前可能是友,友在找到册子后或许就是敌了,恩人变成仇人,上位变成复仇,都可能
      段亦乐脸色苍白,跌坐在崖边,心里很茫然
      感觉自己好像很在乎她,危机真正来的时候又哪里有将她救上一救?她对我到底算什么?哈,这……算什么?
      茫然的看到桌子上的一本册子,翻开来看居然就是那本秘密的史册,嘴角忽然绽放出疲惫的笑来,册子旁边的一张纸被册子的移动带了过来。
      段亦乐勉强撑着眼望了过去,那纸上就四个字,陈桤,戚晨。
      唔……她都知道了吧,会说那火起的蹊跷,是知道那火是他放的吗?这下好了,这下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扯不清,道不明的,都无需多言了罢。纵百口也莫辩了。
      崖下是条河,他是知道的。那两人死不了,但或许今后的时光却是生不如死的厮磨纠缠。
      老头带着陈桤跳下的崖底,其实是一条通向宫外的暗河,河水匆匆却不急也不徐的流着,二人被这水送去了宫外的河滩上。
      仍是深夜,皓月朗朗一片清辉。宫里那片天空上,烟花璀璨羡煞,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传来。
      河滩上的少女和老者,周身湿透狼狈不堪,连睁一眼似乎都成了困难。
      少女勉强睁开了眼,接着一阵猛咳,一口血吐了出来。她盯着那血凝了会神,忽然觉得身上刚才被传入功力积聚的戾气好像少了许多。跳崖前的一幕还在脑海没有散去,老头呢?
      老头去哪了?想起老头陈桤晃悠着起了生,站稳当,河水凉凉,烟花易冷入了她的眼。她眼中只有看不出喜忧的漠然。
      环顾河滩,老头躺在离她不远处,还未苏醒。她忙一瘸一拐的奔去。
      她搀扶起老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望着老头苍白无力的脸庞,感觉生命正不急不徐又毫不犹豫的从身边溜走,自己却不知所措。
      她握着老头的手,希望他能感觉到温热。
      老头渐渐睁开眼睛,眼里已经不是先前的讥讽嘲笑,满满的全是不舍与心疼。
      这眼光看得陈桤不由一怔。
      老头缓缓道,“丫头不怪我,拉你跳这生死崖吗?”
      陈桤漠然看着老头,没有说话。怪你如何?怪你你就会放过我?她觉得这是个蠢问题。
      老头虚弱的声音,缓缓续道,“丫头,不要怪我。我是为了你。我传于你的功力太过精纯高深,纵使你服了那丹药也克不住瞬间爆发在你体内的戾气,而跳崖的冲力却能助你压住这戾气。现在你有没有觉得好了许多?”
      是好了许多,难道那看似鱼死网破的一步居然是在帮自己活下去?
      “可是,先生你自己?”陈桤颤声连连终于说出了话
      老头欣慰的握紧了她的手,无力道,“我寿已尽,无力回天,你不要自责。当初我没带走你娘,是我毕生的悔恨。如今能为你做这些,我心里终于舒服了几分。”
      噗,一口鲜血喷出。老头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先生……这是何苦来?娘做出的选择,经历的事,已经不是先生能劝说的,又何须先生懊悔?”
      “不……”
      “怎么?”陈桤疑问
      “不要说了。”老头叹了口气,很深很沉
      哎……陈桤也叹了口气
      “你不知,我这口气不是为自己叹的,我为的是你……”老头孱弱的声音又飘了出来
      “我?”陈桤讶异道
      “对。你承了我的功力,将来在真正生死面前
      却无法救全你想救的人。”
      “什么意思?”陈桤追问道
      “若是要救全你想救的人,便保不全自己……”老头没有理睬她的话,自顾自呢喃着,目光涣散眼看就要撒手而去了
      忽见他涣散的眼放出光芒来,握住她的手又紧了好几分。目光紧紧锁着陈桤,陈桤也紧紧看着他。因为她明白,这是回光返照。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以老。奈何君心逆我心,奈何君去我未去,阮唯,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来拨动我的心弦,为什么……为什……”手指松开,滑落,再没有力气说出最后一个字了。
      这一生,能这样走,也不十分遗憾了……
      生离死别,九年前娘亲离世时,未能守候,九年后却守候了一个一生渴望守护娘亲未果的男子的离世。她觉得这老头是爱她娘的,是真爱。真爱就这个结局……这……算什么?这……是不是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以老?是不是说往年之恋是没有结果的?
      河水潺潺不再,余下的是难掩的忧愤急急向前。你的人生呢?你的人生还能向前再走下去吗?继续的人生,是陈桤的还是戚晨的呢?
      都是命。
      朗月如诗,续秋意漫漫,觥筹交错,起舞清影弄,皇宫里。
      凄星似雨,扯爱恨纠葛,命若逝水,离殇不敢诉,河畔旁。
      就这样吧,都是命。
      陈桤将老头埋在了一棵树下,她不敢堆起高高的坟堆来。毕竟这是在皇宫外,仅以一树来铭记一生。树潇潇,影迢迢。她清瘦的身影立在那里,不声不响。
      半晌,她对着那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微红的眼里目光紧锁着天上圆月,只愿天上月,月月为君圆,圆了先生前世的阴缺。
      而陈桤自己,现在想的应该是怎么回宫。
      秋风飒飒吹着少女乌黑的发,发飞扬着却因为泡了水而有些凝滞,少女白净清丽的面庞迎着风。陈桤向午门方向走去,欲以节假出宫为由回去。绕过河畔,沿着城墙,再转一个弯,便是午门。
      墙头上忽然翻上一个黑影,轻功极高,飞走在城墙上,尾随着墙下的女子。就在转角处露出了狡猾的坏坏笑容。
      翻身而下,只一瞬。
      陈桤也在这一瞬,转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夜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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