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衍生][虞何]半路》ｘｘｘ

6、第 6 章

　　长了三十多岁，虞啸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被人这样亲近的抱过。他感受着那个瘦弱身躯的温暖，却完全没有想过去抗拒，只是僵硬着身子，任久违的眼泪沾湿捂住眼睛的手掌。

　　过了好一会儿，何莫修突然触电似的从虞啸卿身边弹开，踉跄着向后退去：“师座，我……”他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抱的是什么人，自己又究竟做了些什么。他适才搂住虞啸卿的双手仍在空中高举，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虞啸卿没等他继续道歉，用手胡抹了一把脸，抢先说了句：“谢谢。”
　　何莫修举着手，笑的比哭还难看。
　　虞啸卿霍然站起，仔细地看着何莫修双眼，一字一句地重复说：“谢谢，我是认真的。”
　　他绕开何莫修，朝前走了几步，仰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地图：“我讨厌他，厌恨他，敬佩他。直到他死的那瞬间，我突然发现，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从龙文章死到现在，半年了，我活的如同行尸走肉。”
　　他的脸上依然泛着水光，轻声笑道：“这是我的报应。”
　　帐外守卫兵报告的声音传来：“报告师座，午饭已经做好，可以用餐了。”
　　虞啸卿走向门口，却在帘帐后立住。在他身后，何莫修放下举着的手，犹豫着问道：“你现在……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么。”
　　虞啸卿用手用力地搓了搓脸，转过头来看着何莫修，眼睛发着亮。
　　“小何，先吃饭吧，过后给你看看我那摞纸上写了些什么。”

　　何莫修跟在虞啸卿后边走出营帐。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跑到守卫兵中间凑份吃饭，虞啸卿总是和副师长唐基一起的，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他们有公事要谈，何莫修从来没想过去打扰。
　　跟着虞啸卿行出帐篷，何莫修自觉地往守卫兵用餐的方向移动。虞啸卿回头叫他：“小何，我邀请你共进午餐。”
　　他的声音十分温和，简直不像那个虞啸卿。何莫修愣神了一秒，忙不迭地应道：“哎哎。”
　　四碟小菜，一碗蛋汤。菜虽清淡，但在行军路上已属难得，何莫修嗅着这香气，却正襟危坐，坐如针毡。
　　他旁边的副师长唐基已经笑眯眯端详他有一会儿，正准备开口。
　　何莫修本质上是个很爱笑的人，自然也对爱笑的人很有好感，可是他直觉上不喜欢这个整天笑咪咪的唐基。这种感觉在他亲眼看到唐基笑呵呵地下令对某个犯了错误的军官进行枪决后尤为严重。
　　唐基已经笑呵呵地开口了，他的声音带着音调，听起来倒是十分开心：“小何啊，听啸卿说你是从北边来的，在哪个北边啊？”
　　虞啸卿原本就笔直的身子更加僵直了。他看了何莫修一眼，咳嗽一声。
　　何莫修却没多想，坦率地说：“回副师座，我其实是从东边来的，后来上了北边，哪个北我一路走着也不太清楚，反正是中国地界上的北。”
　　唐基面色不变，还是保持着笑容继续问：“哦，那小何你之前是在何方高就啊？”
　　何莫修条件反射的老老实实又开口答：“我以前是在沽宁和四——哎哟！”他一头雾水地瞪了坐在自己左边的虞啸卿一眼，弯下身子龇牙咧嘴。
　　虞啸卿保持着面无表情，在桌子下狠狠踩了他一脚。
　　唐基朝前探头，一脸的关切，道：“小何你怎么啦？”
　　何莫修挤了个笑脸抬起头刚想回话，虞啸卿又伸脚过来给了他一下。这下好不容易撑出来的表情又扭曲了，何莫修扭头，怒气冲冲看向安若泰山的那人，虞啸卿面不改色端茶。
　　何莫修只好说：“没什么……”
　　虞啸卿开口截下话头：“这人以前就是跟他四个兄弟在沽宁拉车的。——唐副师座问完了没，是不是可以开始吃饭了。”
　　唐基这才按下疑问，悻悻道：“对对，吃饭吃饭。”
　　虞啸卿伸筷子夹菜，然后给放到何莫修碗里：“你在我身边还没说够啊，吃饭还说个没完——多吃青菜。”语气虽还是硬邦邦的，可任谁也听得出其中关切之意。
　　何莫修一脸狐疑。唐基也是愣了半晌。
　　这么些年，虞啸卿除了对待老部下例如张立宪之辈外，从来没有对谁表露出如此关心。何况自从南天门一事后，就是对张立宪，也未曾再有过这般亲近。
　　——其实曾经还是有过例外的，当年在禅达的天然温泉里，虞啸卿和炮灰团龙团长、孟翻译也曾“坦诚相对”过，只不过唐副师长不知晓罢了。
　　是以虞啸卿突然为何莫修举箸夹菜，着实惊到了两人。
　　一时间这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何莫修呆呆地看着虞啸卿给自己夹菜的筷子，唐基则彻底像个电灯泡一样呆坐桌旁，动静为难。
　　虞啸卿皱眉道：“你们怎么不动筷？”
　　何莫修缓缓转动脑袋看向他，又触电一样突然反应过来：“啊，对，吃饭，吃饭。”说着赶紧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饭。
　　虞啸卿看他吃得急了，又说：“吃这么急干什么，别把自己噎着。”
　　何莫修一下子就真噎到了，放下碗筷捂嘴直咳嗽。
　　唐基偷眼看虞啸卿，发觉他的虞贤侄大有过去为之拍背的可能，匆忙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说了声“我吃饱了，你们慢食”就面色古怪地疾步出了房间。
　　虞啸卿倒是还没到为人服务的份上，他笔直地坐着，待唐基走后才轻轻对仍在咳嗽的何莫修说：“小何，在这里说话要小心。……□□相关尤为要注意。”
　　他骨子里是个军人，一心想的是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对党派成见并不深，是以何莫修向他讲述沽宁旧事时他并未多提，但他心知在党国内部党派嫌隙有多深，赤色话题有多敏感，一句话不对就可以拿去数十数百条人命。龙文章的死就是一个最好明证。因此唐基适才冷不防的询问着实让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何莫修一个回答不慎，后果将不堪设想。
　　何莫修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心下一跳，更是倒吸口凉气，捂紧了嘴。这半年多来自己虽然待在红区的研究室里，可风声传得极远，耳边听到的尽是国民党“假和平，真内战”的消息。这回落在国军手里没被控制已属好运，何莫修想起方才的应答，冷汗已经不断淌下。
　　虞啸卿没再说什么，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安静地开始吃饭。
　　食毕，虞啸卿起身，道：“我去处理些军务。——小何你可以先行看看我那些纸。”
　　何莫修点点头，目送他走了出去。
　　他胸前的碗里十分干净，就连虞啸卿给他夹的他最吃不惯的芹菜都被消灭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