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四月花，五月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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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召的葬礼举办的那一天，我执意要去为田召送行。几天前下了一场连绵的阴雨，泥土都还是湿的。空气里有潮湿的青草味。
来送行的人不少，总之我一个都不认识。显琉空站在我身边，我站在送行的人群里面，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四月的天，台湾已经开始热了，魏小米却穿了一件很长的黑色风衣外套，一点也遮不住她愈加消瘦的事实。我不知道在场有多少人心里是十分沉痛的，但是我知道，有些人已经痛到麻木了。魏小米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眼神很空洞，身子站的笔直，一瞬不瞬的看着冰冷的墓碑，一言不发。
她今年才二十三岁，那神色，好像苍老了一光年。
魏小米落完辞，神父洒下圣水，不远处的一辆轿车的门突然被打开，小小的薇薇穿着黑色连衣裙蹭下车，跑向魏小米，在众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将魏小米扑到地上，稚嫩的声音哭喊：“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过上帝慈悲，有爱的人就会一直幸福的！你骗人！这样一点也不幸福！”
我皱了皱眉，想上前抱起薇薇，她先一步被一位老妇人抱了起来。老妇人一边安抚着薇薇，一边歉意的看着魏小米，让她不要在意。魏小米就那样躺在草地上，躺在田召的墓碑前，眼神呆滞的看着天空，一个妇人过来想劝魏小米起来，而魏小米却听不到似的，一动不动。妇人无可奈何，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疏散了其他人，所有人都离开了，魏小米还躺在地上，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指尖触碰到墓碑的冰冷，悲伤顺着手指逆流而上。
“谢谢你，将这个女孩照顾的很好。现在你无法再照顾她了，我相信她会成为更坚强的女人。愿你在天之灵，保佑你的妻子，和你的女儿。”我说完，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小米，她的眼角有一滴晶莹，落入了发迹。
我帮得了她一是，终究帮不了她一世，最后我和显琉空一起回了广州，我还记得那个晚上，我抱膝窝在阳台的躺椅上，头靠着显琉空肩膀，显琉空坐在我身边的躺椅上，那个晚上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我说：“生老病死真叫人难过。”
他沉默了几秒钟，问道：“澜，你知道人一生中最无能为力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显琉空和我说话的时候，要不是就很温柔，要不是就带着笑意，要不是就有些耍赖。却是没有这样，深沉，而无奈。
我摇摇头，想了想，答：“死亡吗？”
“一半。”他说：“人一生中不可避免的事情有很多，流逝的时间，永远回不去的昨天等等。其中我觉得最让人无可奈何和的是生离死别。”
“生离，死别。”我木讷的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生离，你甚至不知道你和哪个人一句再见就是再也不见。死别，他一声不吭就把所有过往变成烟消云散，而你却还活着。”显琉空是这样说的，“人的一生中会经历无数次生离死别，每一次都那么苍白无力。”
我抬起头看见他深沉的眼神看着夜空，笑道：“好像你经历过一样。”
“我经历过。”他突然转头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经历过，死别的伤痛，比不上生离的牵绊。”他的话里有话，可我听不懂，也不是我听不懂，是我不敢懂。
于是我巧妙的带过了这个话题。那个晚上我们这样依偎着，就在阳台坐到了天亮。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经历过比生离死别更无奈的事情。
那就是爱上不该爱的人，而这份爱，还不受我控制的漫长。
四月的盛开满枝头的花，五月就落成一地的残渣了。梅雨下了一场又一场，我们过了一天又一天。我终于知道了他回来的真正目的。和我无关，是因为他妈妈要把他家的产业开到内陆来，由他接管。同样是设计公司，工程不同，我们也没有合作上的羁绊也没有商场上的斗争。回国前他就落实收购了广州一间小的企业，就着企业的地方装修成属于他的公司。从开张到站稳脚跟到他前来正式接管，不过只是用了一年的时间。
用他的原话来说，在我出去劳心劳力的时候，他也有在想尽办法养家糊口。
这句话我就当成笑话听听，也不真指望他能供多少钱来养家糊口什么的，偶尔工作的事情他也会和我聊聊，我会好好地听，认真的思考，然后给他意见。闲下来的时候我们就这里逛逛，那里吃吃，走走说说，说说笑笑。晓莱还在忙着他的巡回演唱会，偶尔打来电话唠叨，偶尔寄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是和小孩子一样，却比过去成熟了不止一点。
暂时想不起来那些时候有什么事是非常想要说出来写出来的了，所以选择这样粗略的概括。或许等我想一想，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再写出来吧？不，不行的，我不能想，一回想……就停不下来了。
显琉空陪我出席过一次公司的宴席，说是公司的宴席，更像是朋友的聚餐吧，因为我们桌坐满的都是那几个人，林远，冬菇，淑淑，秦书，狗剩。他们都用一种暧昧不明的眼神打量我和显琉空，我心里有点小囧，用余光锁紧显琉空的表情，他朝他们露出一个微笑，很礼貌，却没有疏远的感觉，反而亲切的问好：“你们好，我是显琉空，很谢谢你们这几年照顾我家任性调皮的孩子。”
“喂！你在说什么呢！谁是你孩子！”我用手肘拱了他一下，朝他挤眉弄眼。淑淑傻傻的看着显琉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林远还是相当稳重的站起来和显琉空握手，笑道：“哪有哪有，啊澜也很照顾我们的！”
“虽然美人却是有时候胡闹任性，但是看在他是美人的份上我们连气都生不出啊！”狗剩大大咧咧的笑说，我挑了挑眉，冬菇立刻拍了狗剩的头一把：“乱说话！小心啊澜揍你哦！我们都帮不了你咧！”
“唉哟！揍我就揍我！我……”他看了看四周，一把拉过身边的淑淑：“我有媳妇儿帮我！”
淑淑被他这么一拉回了神，立刻反应过来推开狗剩扑到我怀里：“才不，我铁定帮着啊澜，啊澜对吧！”我嘴角上扬，看着狗剩愉悦的“嗯哼”了一声。
狗剩瞬间变成了一只丧气的哈士奇。
显琉空说：“你的朋友很有趣。”
我说：“他们都逗比，你觉得有趣就好。”说完，从服务员的盘子里拿过一杯鲜橙汁将显琉空面前的香槟换到我面前，狗剩林远他们都自来熟，大家都是设计行业的，聊得特别快，秦书还是一张冰块脸坐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手机。也不知道手机里是什么人在和他说话，惹得这个冰块脸时而轻微皱眉，时而展眉勾唇，时而眉头上挑，微表情变了一轮一轮的。看到我在看他，把手机放下，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手机。
淑淑拉着我说想吃牛肉，让我和她去自助餐盘处夹，我还没答应呢，就被她连拖带扯的拽了出去。
走到牛肉餐盘的地方，淑淑端着小盘子认真的挑选餐盘里的牛肉，我看着和其他人打的热乎的显琉空，眉心有点疼：“特地把我叫出来，你搞什么。”
“嘿嘿。”淑淑贼兮兮的将一张小脸凑上来，一只手里还夹着牛肉片：“原来是那样的一个人，能让我们啊澜惦记了那么些年啊！”
我没说话，淑淑一副说中了的模样，继续往前凑：“啊澜藏得再深也逃不过女人的火眼金睛！啧啧，他说他今年才回国吧！过去的东西都是他寄来的？好幸福哦~现在你们怎么样？在一起了吗？发展到什么程度？”
她越凑越进，我后退到无路可退，伸出一个如来神掌就推开她。
“好了，你凑上来也没有用，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只是比较好的朋友。”我说。她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显琉空，再看向我，惊叫出来：“他什么都不知道？”我立刻用手去捂她的嘴，将她按在放盘子的桌子上，示意她闭嘴，她还想挣扎，我威胁道：“别大惊小怪的，要是被我知道你乱说话，分分钟□□了狗剩给你看！”
“□□狗剩……？”我蓦地转过身，显琉空不知道时候站到我后面，我立刻松开了淑淑，把手背到后面，舌头有些打卷：“你……你……”
“呵呵，回去吧。”显琉空笑着碰过淑淑手边乘牛肉的盘子，转身走回桌子，我松了口气，转过身对着淑淑做了个毁尸灭迹的手势，跟在显琉空身后走了回去。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淑淑回想起这一天，她和我说，狗剩告诉她，那天显琉空正在和他们说话，说的起劲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什么似的突然站起来走开，那时候她就觉得显琉空对我和我对他的心情是一样的，到现在她都这么觉得，我听后只是笑了笑，不作答。
先喜欢上一个人的人，永远都是卑微的，卑微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卑微的觉得对方不可能喜欢自己。我是一个很骄傲的人，我把我所有的卑微都给了我深爱的这个人。我甚至不敢想他对我的好是不是因为喜欢，因为我不知道他怎么看待男人和男人。我也不敢去问他，因为我觉得有些事情说出来就是悲剧了。
在那天之前，我一直觉得我会用很长很长甚至于是一辈子的时间陪伴在他身边，就用朋友以上恋人以下的身份爱恋他一辈子。
爱一个人，可以是一个人的事。
直到那天之前，我一直是这样想着，我的爱恋，见不得光，就可以不说出来。显琉空如此聪明的人，他或许早就知道了，或许这也是他所谓的“没必要说破”的事情之一吧。总之……有些事情，我不说，他不说，我就该是一个人藏着。
可是那一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开口”的迫切。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四月花，五月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