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瑶光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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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泱离殿中出来，已是夜色深沉，溶溶月华兀自泻下。
季以歌微微仰头，打量着漫天闪烁繁星，突地扑嗤一笑。清亮的笑声，弥散在寂静的幽篁里。穿过这片竹林，就是季以歌的兰台殿。慵懒如她，平日里去泱离的承风殿，从来都是取道竹林，极少费事绕到正门。
“哈，不知是哪个呆子说星月不同辉，就应该来看看这满天光华。果然听来的都不做数，自己眼见才为实啊……”
半空中还飘着季以歌的嘟囔，可她素白的倩影早已飞身入林，寻觅不见。
失了瑶光的星宿北斗，在她身后璀璨明亮，似乎在絮絮低语，诉说着咸章元年的那场失散……
彼时的元绪大陆，刚经历过战火狼烟的摧折，正慢慢安定下来。平宁并入大黎版图，大黎湘王建立黎国称帝。
也正是在那场战乱中，季以歌失去了尚未谋面的父兄，建安侯季飞和长兄季谦。
这是季以歌对季家唯一的认知。
湘帝与建安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感情本就深上一层；再者，建安侯是为大黎基业才身死疆场，埋骨异乡，嫡子季谦也血染平宁，湘帝自然怜悯，下旨封季飞遗孀秋氏为忠烈夫人，连同秋氏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也一并得到了封赏。若是女孩，则特封公主，接入宫中抚养；若是男孩，袭建安侯爵的同时，加封邑万家。是以季以歌甫一出生，就被抱入宫中，由皇后代为抚养。湘帝在她满月之时，御赐封号和曦。季以歌的生母忠烈夫人，在她三岁时就已去世，季以歌被抱去悼念致哀。至此，季以歌就彻底安居宫中。
在她出世前，咸章元年里还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北斗七星失了最末的瑶光。而瑶光其星，正是祥瑞和气的象征。
建国未几，就出了这么晦气的事，湘帝当然立马下旨严令禁止谈论此事。违者，但杀无赦。重罚一出，坊间饶是再津津乐道，也只能一致噤声。所幸后来国运恒昌，风调雨顺，这件怪事也就渐渐淡出了公众的视线。
当然，季以歌不知道发生在咸章元年里的这些事儿。她打记事起，自己就被尊为和曦公主。旁人告诉她，她的生父是殉国的建安侯，生母在她三岁时就已离世。她的记忆里，对血亲的印象，仅限于此。倒是萧煊母后对她的抚养，孙嬷嬷对她的细心照顾，还有萧煊对她的处处维护，鲜活在她的记忆中。当然，也少不了和萧煊没完没了的胡闹与相互戏弄。
似乎萧煊永远赤红的身影，不知不觉地陪伴着她，走过整个童年。
季以歌每每想起自己和萧煊偷偷溜出宫去，对着冰糖葫芦嘴馋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那时他们忘记了带银子，自己又像八爪章鱼一样死缠着萧煊让给买。萧煊没办法，摸啊摸，摸出一块湘帝御赐的羊脂美玉，换走了所有的冰糖葫芦。买冰糖葫芦的老汉，瞪直了眼，那种惊诧和狂喜的神情，至今还历历在目。自己夺过糖葫芦就开始胡吃，一旁看着她大快朵颐的萧煊，也不由得嘴角上扬。最终，两人被湘帝派出的禁卫逮回，一顿好训。第二日，自己腹泻不止，急得萧煊就差没杀去太医院，上房揭瓦了。有了这一出，从此萧煊不准自己在宫外饮食。
还有那年，萧煊求父王准自己和他同入文华殿。据说湘帝发了好大的怒，摔了笔洗，砸了镇纸，可萧煊就是寸步不让。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湘帝的。反正结果是面色苍白如纸的萧煊，走出殿来，看见自己绞手在殿外等候。他将凤眸一扬，红衣无风缥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淡淡道：
“以歌，从此我们一同去文华殿罢。”
明明最讨厌别人碰自己头发的季以歌，就怔怔地站在那里，望进那凤眸，失了言语。
“以歌，不会是傻了吧？”萧煊调笑，作势将五指在季以歌面前晃了晃。
季以歌回过神来，啐了一口，拉着萧煊飞也似的去文华殿进学。
时光静好，流淌安然。直到那声：
“宣西陵公子泱离进殿”
“……季飞袭建安侯爵，领骠骑将军……安和十六年，奉命出兵平宁。于邬延坡大败敌军，子谦殁于此役……七月廿九，破平宁都城。宁平王携宫眷出逃，建安侯领兵追杀。身陷杀阵，激战数回，力竭而卒。目眦尽裂，灭敌数百……建安侯夫人秋氏育有嫡子季谦，次子季怀。季怀早夭。姬妾无所出。建安侯亡后，秋氏产女季以歌。湘王悯其孤弱，接入宫中，由皇后躬亲抚养。册其公主，赐号和曦，准与世子同入文华殿……”
——《黎史建安侯世家第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瑶光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