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云阁昔记》阿音

9、第七章 国恨家仇 寸肠断欲语还休（上）

　　“嘭嘭嘭……”
　　随着几声细碎的敲门声，楚倩容睁开了迷离的睡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只觉得身边的事物都是那么陌生，清醒了一下才记起来，她现在是在凤临阁，她的家里。
　　家……好温暖的字眼。
　　她不禁微笑起来，穿好衣裳下了床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表姐红娘马侍琪。
　　红娘笑着端着一盆清水走进来，道：“昨晚睡得可好？”
　　楚倩容忙点头道：“嗯，睡得很舒服，很安心。”
　　红娘将盆放在小几上，道：“当然，哪里有家舒服……”她把一条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然后拧干递给楚倩容：“公主，这些年让您受苦了。”
　　楚倩容洗了脸，道：“没有……我在缭云阁过得很好，那里的人都很照顾我的，我过得很开心。”
　　红娘接过她手中的毛巾，道：“开心就好……走，下楼吃饭吧！”
　　说着，二人来到楼下的院中，在院子正中的石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精致的点心，还有泡好的香茶。除了两个丫头在旁边，马拾风也在那里。
　　他见了楚倩容便行礼道：“公主睡得可好？”
　　真不愧是夫妻，问得都一样。楚倩容点点头，和红娘一起在石桌前坐下，马拾风也跟着坐了下来，然后说：“公主放心，能进这个院子里的都是自己人，您不用担心泄漏身份。”
　　这个楚倩容倒是没想那么多，笑了笑，马拾风又说：“昨晚那位言公子来过了，他见公主睡了便没有打扰，他让我跟公主说他回去了。”
　　楚倩容咬了咬嘴唇，虽说是自己让他先回去的，可她心里还是想再见他一面的。
　　马拾风见楚倩容没有说话，似乎猜到了她的几分心事，道：“拾风斗胆说一句，看得出来，那位公子很关心小姐，不然他就不会亲自跑来见小姐真的没事才走了。”
　　楚倩容望他一眼，嘴里说着：“我没别的意思……”脸却越发的红了。
　　红娘笑着夹起一块酥饼放到楚倩容的碟子里，道：“拾风也没别的意思啊……公主脸红什么？来……吃早膳吧！”
　　早饭过后，两人来到楚倩容的房间，一进门，红娘便径直走到墙上的那幅女子画像前，幽幽地望着。
　　楚倩容好奇地走了过去：“怎么了？这女子是谁？”
　　红娘拉着她的手道：“这是皇后娘娘，也就是……公主的生母，来，行礼吧！”
　　楚倩容怔怔地望着画像上的女子，将她看个仔细，不是倾国倾城的美女，因为是画像，看不出她的气质，但总觉得她的眉间结着淡淡的愁怨。
　　楚倩容缓缓跪了下来，轻声道：“娘，女儿回来了。”然后磕了三个头。
　　起身后忙问：“我娘现在在哪儿？”
　　红娘张了张嘴，迟迟才说道：“娘娘她……已于三个月前……没了。”
　　没了……
　　那不就是——
　　楚倩容转头望向画中的女子，眼眶逐渐湿润。
　　虽然从未见过面，虽然从未说过话，虽然她从未养育过自己……
　　但她是自己的娘，是她在这世上的血亲……
　　为什么她们还没见面，就要如此阴阳两隔？
　　楚倩容一直望着画像，红娘知道她难过，便在一边说：“公主节哀，娘娘的身体自先皇驾崩后一直不好，本来……娘娘巷这可以再多活两年，至少，可以在公主二十岁那年按照约定接你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可谁料三个月前娘娘所在的行宫出了些事情，大宋皇帝好像察觉到了娘娘的存在，于是娘娘只好转移住所，可就在转移的路上，娘娘的病情突然恶化，怎么治都治不好了，就这么……没了……”
　　她拉过楚倩容，让她看着自己，两个人就泪眼迷离的对视，她接着说：“这就是我们把公主提前接回来的原因，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我们需要公主回来继承皇位，为我们报仇雪恨！”
　　楚倩容看着激动的红娘，流泪的眼中，闪过霎那的冷光……
　　那是属于杀手的冷光……
　　没有人可以忽视她的身份，除了公主以外，她还是缭云阁的杀手……
　　* * * * *
　　三个月后——
　　缭云阁离镜楼外是缭云阁得正门，本应是极其庄重清静的地方，此时却是吵声连片——
　　“阿音你能不能安静点！你叫破喉咙她该不回来还是不回来，说的下午，你来这么早有什么用？”坐在树上的黑衣少年终于忍受不了某人的碎碎念，开口怒斥。
　　“哇！莫莫！你才安静点好不好！你不愿意等就回去！我又没求着你！真没见过男人像你这么唠叨的！”某人很不爽地甩回去，然后继续碎碎念：“容容啊，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这个死丫头，阿音一天不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去个潭州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好不容易回来了，还约在下午，你早回来一会儿会死啊……”（以下省略一千字……）
　　“啊啊啊啊啊啊——”莫云噌地一下丛树上蹿了下来，瞬间移到云珈音面前捂住了她的嘴：“姐！姐！我叫你姐行了吧！拜托你就别在这里念叨了，很丢人啊！”
　　云珈音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
　　莫云靠近她的脸，回瞪她：“你答应我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我就放开，同意点头，不同意摇头。”
　　开始时云珈音是死活不肯低头的，可看着莫云越来越接近自己的脸，脸已经不自在地烫了起来，怎么说他也是那么大的男孩子，她平时虽没把他当男生看，可男女毕竟授受不亲，哪有他们离得这么近的，他还毫不在意地把脸越靠越近，眼睛越睁越大，他灼热的鼻息弄得她全身不自在，只好不服气地点了下头。
　　莫云得逞了似的笑笑，松开了手。
　　云珈音也果然没有闹了，只抱怨了一声：“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弟弟啊，真是的，瞪什么瞪，比谁眼睛比较大么？切~”
　　莫云没理会她的愤愤不平，勾起嘴角将她拉到一棵大树下，说：“乖乖坐在这里。”
　　阿音还在因为刚才的是闹别扭，不愿意，可莫云刚一靠近她，她就立刻坐了下来，免得他再做出些什么让她脸红心跳的事来。
　　莫云很满意地看着她老实地坐下，随后，一撩下摆，愣是躺了下来，把阿音的腿当作了枕头……
　　“喂！谁允许你躺我腿上的！快起来！”阿音边说边推他脑袋，可莫云的头就像是粘在她腿上一样，死活推不开。
　　“嘘~”莫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笑着闭上眼睛，舒服地睡了起来……（如果忽略掉阿音无穷无尽的抱怨声的话……还算是很舒服的……阿门……）
　　“死莫莫！臭莫莫！白痴莫莫！猪头莫莫……”
　　在狂骂了N多句无作用后，阿音终于累得安静了下来。
　　她低下头，看莫云微笑的睡颜，一瞬间愣了一下，这小孩儿长得……还挺好看的……
　　“啪！”她忙自己打了自己头一下，真是的，瞎想什么呢！这个死小子怎么会好看呢！大师兄不比他好看！再说了，除了大师兄，还有谦文哥呢！
　　谦文哥……
　　天哪！她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似乎……有半年多了吧……
　　她竟然在无意之间把谦文哥忘了这么久……
　　天哪……
　　半年多了呢，谦文哥，阿音有半年多没见到你了呢，你现在好吗？到底是什么任务让你去了这么久呢？很危险么？不会出事了吧！
　　阿音忽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随即她又很快平复了下来，不会的，谦文哥武功那么好，缭云阁弟子中武功最好的就是他了，她不用为他担心的，更何况，出任务出去个一年半载，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可为什么，心里会有隐隐的不安呢？好像有什么在谴责自己，谴责自己竟然把那么疼爱自己的谦文哥忘记了那么久……
　　这三个月来她天天和莫云在一起胡闹，不知不觉，竟把那么重要的谦文哥给忘记了。她还记得半年前她作出的那个决定……等他回来，她就要对他说……
　　刚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着莫云，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
　　莫莫……莫莫怎么办呢？
　　她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这……这关莫莫什么事呢！莫莫是自己的弟弟，谦文哥是谦文哥，就算谦文哥回来了，就算她嫁给谦文哥了，这又和莫莫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没关系么？
　　如果莫莫完全无所谓自己嫁给谁的话……
　　想到这里，云珈音心里开始隐隐泛酸。
　　莫莫……如果我嫁了人，你会难过么？
　　云珈音……你是喜欢上了这个弟弟了么？那谦文哥怎么办？怎么办！？
　　她怔怔地望着莫云的脸，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脸颊……
　　“妹妹……”
　　云珈音的手，在瞬间僵硬在了半空中。
　　要说整个缭云阁中，会这样轻柔地唤她妹妹的人，就只有诸葛谦文一个。
　　她抬起头，果然，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公子，不是她忘记了半年之久的谦文哥，又会是谁呢？
　　“谦文哥……”云珈音欣喜的叫道，枕在她腿上的莫云睁开了眼睛，坐起来，直视那个被阿音叫作谦文哥的人。
　　诸葛谦文么……莫云眼中忽然泛起一瞬的杀气，不过正发愣的诸葛谦文和云珈音都没有察觉到。
　　诸葛谦文呆呆地望着云珈音，然后认真看了一眼先前在她腿上睡觉的男子，眉头微微蹙起。
　　阿音忙站了起来，飞奔过去，忘记了刚才的纠结，和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笑着说：“谦文哥！你终于回来了！”
　　诸葛谦文微笑着，道：“妹妹……我回来了。”
　　“太好了！走，咱们去杜姨那里！她可想你了！”
　　诸葛谦文笑笑，比起阁主杜庭兮，他更希望是她在想他。
　　他轻轻把云珈音松开，莫云身上的火药味他已经察觉，轻声说：“不急，能告诉我，这位公子是……”
　　云珈音忽然记起了莫云还在这里，愣了一下，回头看着有些怒气的莫云，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笨蛋阿音！你直接说他是你新认的弟弟莫云不就好了吗？这有什么难呢！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还是说不出口。
　　倒是莫云拍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诸葛谦文面前，微笑道：“我是她认的弟弟莫云。”
　　阿音看着他微笑，却出了一身冷汗，莫莫……你真不是适合微笑的人。
　　诸葛谦文刚要自我介绍，却被莫云打断：“我知道，你就是那个一直很疼阿音的诸葛谦文对吧，久仰大名了！”
　　“不敢当！”诸葛谦文看他一副不屑的样子，眼神竟也开始变得凌厉，“若你是阿音的弟弟的话，应该叫她姐姐而不是叫她的名字吧。”
　　莫云笑笑：“你刚才没听清楚么？我是她认的弟弟，但她——不是我认的姐姐。”
　　诸葛谦文笑道：“难道不一样么？”
　　莫云道：“当然不一样，她把我当弟弟看，我却从没把她当过姐姐。”
　　诸葛谦文道：“哦，可她只把你当弟弟呢！”
　　莫云道：“这一点迟早会变的。”
　　云珈音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备受煎熬，忙插了进来道：“好了好了，都认识过了，咱们进去吧！”
　　她去拉莫云，莫云却不走：“你不等楚倩容了吗？”
　　阿音道：“她不是下午才回来么？还有几个时辰呢。”
　　莫云仍不动：“万一她提前回来了呢？”
　　阿音道：“之前不是你说的不到时候她不会回来么？怎么现在又变了？”
　　莫云道：“难道在你心里诸葛谦文比楚倩容重要的多？”
　　阿音瞪他一眼：“你简直不可理喻！谦文哥是我哥哥，容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们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重要的，你怎么能拿来做比较呢？”
　　莫云笑了，却是对诸葛谦文说：“听到了么？你在她心里也只是个哥哥而已，和我没什么区别。”
　　诸葛谦文无奈地笑一下，对云珈音说：“倩容也是今天回来么？那妹妹你等她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莫云道：“这才对嘛！又不是没长脚。”
　　“莫莫！”阿音大叫。莫莫却不理不睬。
　　阿音不理他的无理取闹了，对诸葛谦文甜甜笑道：“谦文哥，你回来我真得很高兴。”
　　诸葛谦文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道：“我进去了。”
　　说罢，便去了离镜楼中。
　　阿音转过头继续瞪莫云，莫云捏捏她的小脸，道：“你的容容不出一个时辰，马上就会到。”
　　阿音排掉他的爪子，道：“切~你怎么知道！”
　　莫云高深地笑：“我听到马车的声音了。”
　　云珈音不信的瞥他一眼，又开始来来回回的遥望门口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