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壶酒

2、离开

　　今天，这个不大不小的江南小镇发生了两件不大不小的事。
　　一是客栈的老板娘要南下寻亲，客栈要换成真正的客栈了。
　　二是对面客栈隔壁街的糊油纸伞的姑娘也要一起走。
　　消息刚传出去挑担子的吴大叔，卖豆腐的西施小姐，隔壁卖肉的赵伯，整条街的街坊邻里但凡在客栈吃过面的齐齐聚到客栈门口。
　　那位糊油纸伞的姑娘倒是无人问津。
　　也难怪，那位姑娘倒是生的好模样，可见了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和她打招呼也只是轻轻点下头，寡言少语不甚交往。
　　“我说苏沐妹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都不提前通知大家，让我们好为你践行那。”出声的是隔壁的赵伯，大大咧咧脾气火爆，话说出来竟有些埋怨的意思。
　　“赵伯，实在是家中急事，不得不走。若不是如此我定会先通知大家。”苏沐也不恼，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苏沐刚说完街上李秀才便急急地问道：“那隔壁街的如水姑娘我见从未与你有过交往，怎么突然要和你一起走啊？”
　　苏沐冲他狡黠地一笑：“李秀才，你莫不是怪我拐走了你的心上人吧。”
　　读书人脸皮本来就薄，再加上苏沐刚好戳中了他的心思，那李秀才的脸瞬间就漾起了粉色。
　　“小子，你去留留，说不定那如水姑娘就为你留下了呢。”心直口快的王婶打趣道。众人便哄笑起来。
　　那么多人围着笑着，饶是学问再高此时也说不出话来。李秀才只得讪讪道：“大伙说笑了......”
　　李秀才纵使心中再有疑问也不敢再问，那么个问题就被轻松带过了。
　　“沐姐姐，你们两个上路要当心啊，不要叫别人欺负了去。”
　　“呸呸呸，苏沐姑娘天生好命，这番去一定是一帆风顺，你这丫头片子别乱说话。”王婶恶狠狠地瞪了小姑娘一眼，吓得她直吐舌头。
　　王婶又走上前来紧紧握住苏沐的手：“妹子，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舍得你走那是假的，可王婶又没理由拦你，只盼你今后能回来看看啊。”
　　旁边有人笑着说：“王婶你这是嫁女儿呢！”
　　王婶松开手又瞪了那人一眼：“我比嫁女儿还舍不得。”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苏沐不动声色攥紧了拳头对大家笑道：“苏沐便是大伙嫁出去的女儿，今后一定会回来看大家的。”
　　“妹子，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要常回家看看。”
　　“一路上当心......”
　　“什么时候把夫婿带回来，让我们大家伙瞧瞧是哪位拐走了我们家苏沐。”
　　“越往南去气候越是湿热，姑娘要照顾好自己啊。”
　　“......”
　　众人又说笑了一番才一一散去。
　　待所有人离去，苏沐才打开右手，看见一张小小的纸条早已被汗水浸湿，上
　　面用极细的簪花小楷工整地写着：此去当心。
　　纸条上的字因为受水沾染微微有些渲散开，透着淡淡的墨香。苏沐看到手上的纸条，轻轻地笑了笑，随即揉成一团塞入袖中。
　　“如水，收拾东西我们走吧。”苏沐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堂喊道。
　　话音刚落，如水便从后堂的帘子后走出。
　　如水将头发束起，穿了一件男式半旧的长袍。未施粉黛，白色长袍称的脸越发英气潇洒。不变的满脸冰霜此时显得愈发冷漠。
　　苏沐看着她满意地笑道：“果然如水这样穿着更迷人，此去不知会有多少女子为你倾倒”
　　“小姐说笑了。”如水仍是一副淡淡的表情。
　　“若是小姐没有其他吩咐，现在便可以出发了。”
　　如水刚说完，门外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闻朗啊，你说本少爷运气真好，恰好赶上这客栈的最后一天。”
　　进门的男子一个穿着彩色丝锦帛衣，上面夸张地绣了一副百鸟求凰的织锦花纹，各种色彩在锦帛上渲染。腰上束着宽的花带子，绽满了桃花。手上轻轻摇着一把折扇，折扇上却只是漫天桃花，隐约透出几个字来。另一个却是一袭青衣，玉带束腰，黑色长靴。只是身后背着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
　　苏沐静静打量着眼前的人微微一笑：“客官来的不巧，小店正要关门，客官还是另寻他处吧。
　　锦衣男子一收折扇，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出，对着苏沐妖冶一笑说：“爷有的是钱，快来伺候。”
　　苏沐双手接过钱，“既然如此，那......”
　　身后的如水小声喊了声：“小姐！”
　　未等如水说完，苏沐将银子塞到如水怀里，道：“生火，煮面。”
　　如水嘴角抽了抽，青衣男子嘴角抽了抽。
　　苏沐笑了，锦衣男子笑了。
　　用骨汤煮出的面带着浓浓的骨香，乳白色的汤汁浓稠地黏在每一根面上。面最上面一层是半熟的凝固了的蛋黄，均匀地铺在面条表层。几滴未熟的黏腻腻的蛋黄渗入汤中，带着鸡蛋的腥香。
　　锦衣男子望着眼前的面条对苏沐笑道：“美食便如美人，外表美丽只是一个方面，还要中用才行。你这面条色香都很和我意，只是不知是否中吃。”
　　苏沐对那男子道：“竟没看出来公子对美女还有内在要求，实属不易。”
　　锦衣男子轻轻摇了摇折扇，漫天的桃花在苏沐面前晃啊晃，半饷，说道：“我所指的中用，自然不是姑娘理解的内在美了，这女人于男人么，自然不只是用眼睛看看而已。”
　　说罢那男子低头专心吃起面条来。留下苏沐在一旁哭笑不得。
　　一碗面见底，男子又好像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口汤。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对着苏沐说：“骨汤自有其醇厚鲜美，可滴入蛋黄，虽有蛋黄的腥甜，却破坏了汤本生的香醇。若是在淋下蛋黄后立即浇上一瓢厚厚的汤汁，使尚未凝固的蛋黄立即凝固，如此便既有鸡蛋为佐，又不破坏骨汤的原味。姑娘何不一试？”
　　苏沐轻轻一笑：“公子所说固然为好，但此面的名字便是鸡蛋阳春面，鸡蛋不为点缀面条而加入，鸡蛋与骨汤和面的融合才是其精髓。公子所言固然能保留汤汁的香醇，却忽视了鸡蛋与面的融合。”
　　锦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又用扇子轻轻点了点桌子，说道：“如此，倒是我唐突了。”不等苏沐说话，他又接着说，“作为赔罪，不如就让姑娘随在下一起上路吧。”
　　苏沐用眼睛斜斜地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青衣男子，“只是不知二位公子是否与我们顺路。”
　　锦衣男子站起身来一摇折扇，抖落满园春色，极尽风流倜傥之态，他直直盯着苏沐的双眼道：“一路，北上。”
　　苏沐也是不惊，微微向后退一小步，轻笑：“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说

　　亲亲读者们收藏了便可以以后直接看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