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九鼎》林海听涛

2、车祸

　　回到北京，李明亮来不及回家见第一次从老家来北京的女儿，便匆匆的赶往中国血液数据中心，中心主任，李明亮多年的好友郑林彬正在办公室焦急的等着他。在拿到小虫尸蜡的当天晚上，李明亮给郑林斌打了电话，告诉他尸蜡中发现古代蚊尸的事，郑林斌的反应和李明亮预想的一样，他激动得连电话都掉到了地上，电话中唯一重复的就是一句话“回京后尽快、尽快找我。”因此两人刚一见面，郑林斌没有丝毫寒暄，便带着李明亮来到他的独立实验室，“东西呢？”郑林斌搓着手问，这是他的老毛病了，一旦有十分重要的情况双手都要紧张的搓几下，当领导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见多了，这毛病也就没再出现过，但这一次李明亮给他带来的消息却让他又不由自主的搓起手来。李明亮小心翼翼的从包里掏出尸蜡，郑林斌旋即将它放到了显微镜下仔细观察起来。在15分钟令人几乎窒息的静默后，郑林斌告诉李明亮，这是一只刚吸足人血的古代细蚊，组织保存完好，估计是这只食蚊小虫刚一捕捉到细蚊就随之死亡。“那么就是有可能啦？”，李明亮也激动了起来，最近几年，国际上克隆技术开始升温，与之深交的郑林斌常常和他开玩笑说要是哪天他能发现带有血液的古尸，说不定就能把古人带回现代，想不到这次原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抢救性挖掘，竟然真的让他得到了这样的可能。“不好说”，郑林斌踱了几步“需要先获得其中的血液进行分析后才能确定，如果血液中的DNA片段不被破坏的话……”，“那好，这尸蜡就交给你了，有消息告诉我。”郑林斌的话没说完，李明亮便打断他。“好的，另外，心脏中心的吴主任我已经约好了，你快点带梅梅去吧，你的最新血液分析结果也出来了，情况不是太好”。郑林彬边说边将报告递给李明亮。“我知道了，谢谢，那我走了。”李明亮接过报告，和郑林斌握了下手，便匆匆离开了血液中心。还在立城县时，李明亮就接到妻子从老家打来的电话，12岁女儿李梅心力衰竭现象似乎有愈加严重的现象，老家的医院又确实没有有效的办法，让他赶紧想想办法。李明亮一边让妻子尽快将女儿带到北京，一面托郑林斌帮忙寻找心脏方面的专家。现在这件事总算有着落了，他得赶紧回家接女儿。说起女儿梅梅，她和王焕中一样，都是李明亮抱养回来的，所不同的是梅梅的父母李涛和林静都是李明亮早年的学生，八年前林静因为生梅梅产后大出血不幸离世，这以后梅梅就让她父亲交给了李明亮在老家的爱人王芸帮忙照顾，10年前在随李明亮进入西夏王陵地宫清理文物时，李涛和李明亮都被隐藏其中的尸蛭咬伤，一年后李涛去世，李明亮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后来郑林彬在对其血液进行化验后，询问李明亮是否在这之前也被类似的东西咬伤过，李明亮告诉他自己印象中之前仅被王陵棺椁划伤过手指，不记得有其它被咬的经历。郑林彬告诉他正是那次划伤救了他的命，从血液检验结果看，他的体内出现一种奇怪的抗体，正在抵抗这次尸蛭毒素对李明亮身体组织的侵蚀，因此他并没有和李涛一样发病，但是以郑林斌多年的经验判断，这种抗体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消退，因此他要李明亮每年定期做血液检验，以便提前采取对策。然而虽然李明亮一一照做了，但是从前年起，他体内的抗体已大多消失殆尽，而郑林彬为此采取了很多办法，却基本于事无补，尸蛭毒正逐步侵蚀他的身体组织，因此此次的检验报告即使李明亮不看，其结果他也基本能够猜到，他的时间已经不足两年了，这也正是他为什么将寻找周王九鼎的重担交付给王焕中的原因，谁知王焕中却因为固执而死于非命，也许这一切都是宿命吧，李明亮长叹了口气。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车已经到了他的宿舍门口。“爸爸”，李明亮刚一推开宿舍门，女儿便扑到了怀里，李明亮一把将其抱了起来，女儿长高了，也结实了许多，但由于心脏供血不足，脸却愈发的惨白。“妈妈呢？”李明亮抚摸着女儿的头问，“妈妈在煮好吃的”，梅梅指了指厨房。李明亮抱着女儿来到厨房，妻子王芸正在张罗着晚饭。“回来啦，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来，梅梅妈妈抱“，王芸见李明亮抱着女儿进来，赶紧停下手中的活伸手接过李梅。“吴主任那边老郑已经帮忙约好了，明天下午我们带梅梅过去。”李明亮边洗手边说。“嗯，刚小吴打电话来问你到家没，说有个朋友晚上想过来拜访你。”“知道了，估计又是什么鉴宝的杂事，这个吴清明。“李明亮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学生中，吴清明的朋友圈最广，其中许多是倒腾古玩的，因此他经常带着朋友提着东西来让李明亮帮着做鉴定，李明亮倒也不拒绝，因为他知道吴清明需要挣这样的钱，吴清明虽然年轻，却已经有了一个13岁的儿子，前几年爱人又突遭车祸离世，他只能将孩子寄在寄宿学校，这样长年累月的托管，确实让他的经济有点吃不消，因此每次李明亮都不收鉴定费，吴清明也心照不宣的将朋友托他转交的劳务费留在了自己手上。但是李明亮在帮他的同时也告诫吴清明，他目前还是一名考古人员，和古玩界间有着严格界限，这条底线你吴清明一定要分清并守住，而这么多年的相处，李明亮对此还是相信吴清明的。吃过晚饭，李明亮刚要带妻子女儿出门散步，吴清明就带着朋友登门了，李明亮只好让妻子自己先带着女儿出去，便领着吴清明他们来到了自己的书房，令李明亮奇怪的是，这次吴清明带来的朋友并未像以往一样拎着东西。刚一落座，这个有些发福的中年人便递过来一张名片。“领航拍卖中心主任汪明凯”，看着这张鎏金的名片，李明亮心中已经有了送客的打算，他不反对帮吴清明的朋友鉴宝，但他从不愿意和拍卖中心打交道，因此他深知这些所谓的拍卖中心很多做的实际上是倒卖文物的勾当，而这是为他所不齿的，但李明亮也不想让自己的弟子太难堪，因此他想先探探对方的来意。“不知汪总登门是……”李明亮话未说完，王明凯已经从包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了李明亮，李明亮接过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愠色，他将纸重重的拍在了书桌上，起身对吴清明说“清明，我还有事，你朋友的来意我也清楚了，这件事没有任何可商谈的余地，你们走吧，不好意思，汪总。”见平日和蔼的老师突然发怒，吴清明连忙也站起身来，但却不知道如何接话，倒是王明凯颇有风度的站起身来，弹了弹西裤上的褶皱，对李明亮说“既然李教授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不过李教授，鄙人有个小小的建议：天子之物，不是凡夫俗子就可取的，请你三思。清明，我们走吧。”说完便大步走出了李明亮的书房，“老师再见。”吴清明见王明凯走了出去，便匆匆和李明亮道别后也跟着出了门，李明亮原本还想留下吴清明询问他和王明凯之间的关系，但看他那紧跟着王明凯的样子，李明亮将本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毕竟这次周王陵考古结束，吴清明也算研究生正式毕业了，虽然两人还有师生之名，但毕竟已无师徒之实，那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在估计两人已经远去后，李明亮也准备出门去寻妻女，今晚的事多少有些令他气愤，多年考古工作养成凡事轻手轻脚的他在合上书房门不由得加重了力气，门框震动产生的风将李明亮拍在书桌上的纸吹到了地上，纸上画的，是四条S型的曲线。
　　第二天一早，李明亮还未起床，刘明路便打了电话过来，从他的话里李明亮知道昨天吴清明和王明凯在见自己之前去找过他，刘明路对吴清明此举也甚为不解，考虑到李明亮同他们分开时谆谆叮嘱不要把发现S字符型青铜片的事泄露出去，刘明路建议吴清明还是直接找李明亮。后来吴清明跟他说了李明亮发怒之事，并一再拜托他今天约李明亮一起到郊区的锦绣庄园去散散心，他要当面向李明亮道歉和解释。李明亮本不想再掺和此事，但考虑到吴清明毕竟也是自己多年的学生，对他的品质李明亮多少还是有把握的，因此他想在给吴清明一次机会，听听他究竟会怎么解释将发现S字符型青铜片之事外泄的原因，想到这，李明亮答应了刘明路，让他开车来接自己。在交代完妻子下午带女儿去做心脏检查的事后，刘明路的车就到了，他告诉李明亮吴清明先过去庄园张罗了，让他来接李明亮，看着刘明路的车，李梅就兴奋的吵吵着也要跟去，任妻子怎么劝都不行，刘明路之前从未见过李梅，也听李明亮说起过她心脏不好的事，见状便劝说让嫂子和孩子一起去吧，完了他负责开车带她们一起转转北京城。看着女儿渴望的目光，李明亮答应了。
　　中午12点，吴清明在茶馆已经等了3个小时了，李明亮他们还是迟迟未到，按照自己和刘明路9点时的最后一次通话，他们已经在京郊路上了，即使步行，一个小时也该到了，但却始终不见人影，打他们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正当吴清明有些着急时，刘明路的电话打了进来，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告诉吴清明自己是西区交警支队的，京郊路出现一起严重车祸，车上两男一女当场死亡，因为死者电话上一直显示吴清明的来电，因此让吴清明赶紧过去看看。接完电话，吴清明整个人都蒙了，他来不及细想，机械般的奔出了茶馆，开车往京郊路奔。车祸现场在一处长坡的底部，吴清明到现场时，李明亮、刘明路、王芸三人的遗体已经被救援人员从扭曲的车厢里搬了出来搁在担架上，交警正在进行现场勘查，在核实吴清明的身份后，现场的交警向他通报的事故的情况，按照被刘明路车撞上的货车司机的供述，当时他的车出了故障坏在了路中间，将原本就不宽敞的京郊路整个堵死，而刘明路的车就停在后面等待，当他去附近找人帮忙排故回来后，发现刘明路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后面一辆大卡车给挤到了他的货车上，现场除了卡车刘明路车里的三个人外，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而据车辆故障专家检查，后面的货车估计是由于长距离下坡导致刹车失灵而撞上刘明路的车，从而导致惨剧的发生，由于附近没有监控探头，加上肇事车辆是辆□□，交警表示他们只能对前一路段的监控录像进行排查后才能对肇事者进行追捕。对于交警的这番话，吴清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只是死死的盯着交警从肇事卡车上找到的那几张纸片，其中一张纸上画着四个巨大的S。突然，吴清明猛地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抓住货车司机，近乎怒吼的问除了他们三人，他有没有看到车上还有其他人？货车司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一边奋力的想要从吴清明手中挣脱，一边小声的连声说“没、没、没有。”吴清明想起刘明路来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告诉他嫂子和小侄女也要一起来，那么李梅呢，难道最后没来？想到这，吴清明一把甩开了货车司机，驾车往李明亮家赶去。当他到李明亮家时，李明亮的家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家里空空如也，一起都收拾得那么整齐，只有一个不起眼的盒子被搁在了地上，吴清明认得这个盒子，在他们从周王陵返回北京的路上，李明亮告诉他们那四个S 字符型的青铜片就装在这盒子里，让他们路上帮着留心。而此时，敞开的盒子里却空无一物。看到这一切，吴清明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喊起来，狂躁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撕扯下来后狂奔到了街上，吴清明疯了，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当郑林彬带着红肿的双眼从实验室出来时，李明亮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但他对此却毫不知情，此刻他心中充斥着的，是大喜过后的失望：李明亮交给他的尸蜡中细蚊身体的血液虽然被成功提取，但在分离过程中却由于其中出现了一个从未发现过的干扰基因组，导致该血液无法被成功分离并用于克隆实验。郑林彬回到办公室，刚想拿起电话将这一消息告诉李明亮，却发现搁在办公桌上的助手送来的《京城日报》头版刊登着这样一条消息：诅咒，周赦王陵考古组三死一疯。郑林彬顿时瘫倒在办公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