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九鼎》林海听涛

1、神秘铭文和尸蜡

　　2005年冬，庆城县周王山，周赦王陵大面积的考古挖掘即将结束，大部分考古人员和临时雇佣的周边守陵村落人员都已经撤离，只剩下中科院考古所所长李明亮和自己所带的三位研究生在对安放周王棺椁的棺床做最后的清理。这是一个被盗掘多次的古墓，从此次李明亮他们发现的100多个盗洞的年代分布来看，几乎从周赦王一下葬墓就被盗了，而且千余年来还有盗墓贼不停的光顾这里。对此学生王焕中他们都很不理解，对于一个几乎没什么国力财力的末代君王的薄墓，值得这么多人牵肠挂肚吗？“天子虽穷，仍拥九鼎。”这是李明亮给这一疯狂盗墓现象背后的原因所下的注解。周朝开国后天子铸有九鼎，其上刻绘出了当时的天下山川物产大势，从此以后，九鼎就成为王权的象征，与其说觊觎者看中的是这一点，倒不如说是对其所刻绘的物产信息的垂涎。然而秦灭周后，九鼎却不知所终，这就不能不使人将目光聚焦在这座周朝最后一位君王的陵墓上，他们认为九鼎即使不在其中，九鼎下落的线索也很可能藏于其中，因此千余年来这座王陵的访客不断。“看来这位周朝最后一位国君连自己的天子九鼎都没看住啊”，吴清明边细心的用手中的刷子清除墓砖上的泥土，边和身边的师兄刘明路开着玩笑。“是啊，天子九鼎，周朝一灭，这些国之重器也跟着下落不明，使得我们这位周老兄几千年来访客无数，换成是我早就被烦得跳起来说来来来，我带你们去找，省的天天来烦老子。”刘明路话音刚落，便引来大家的一阵哄笑。清理完最后一块墓砖，李明亮站起身来，重新环视着这个花费自己一年心血却几乎一无所获的墓室，这样的结果虽然和开挖前的预期基本相符，但对李明亮来说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在开始挖掘之前，李明亮对周赦王陵的地理位置进行过详细的踏勘，这座位于周王山阴面，地处不通风和长期潮湿的死角处的陵墓使得李明亮对其中的尸体可能形成尸蜡还是心存期待的，他清楚盗墓贼对尸蜡这种无实际价值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只要有就一定会留下，而此次如果能获得周赦王的尸蜡，那么其重大的考古意义将不亚于辛追墓的考古发现。然而由于周朝天子九鼎下落不明，千余年来，一拨又一拨的盗墓贼几乎将周赦王的陵墓翻了个底朝天，这样的盗掘也改变了陵墓内的小生态环境，导致这次的发掘得到仅仅是几片残缺的陶片，周赦王的尸骨除了残缺的头骨外其余的早已荡然无存。如果非要说此次考古有什么值得李明亮他们兴奋的发现的话，那就是墓室东南侧的那堵奇怪的白色墓墙，这堵墓墙并不像其它三面那样用墓砖垒砌而成，而是一整块完整的白色原石，石壁明显经过人工打磨，光洁如镜，这样的墓墙在李明亮近60年的考古挖掘中仅此一例，无据可查，在这座空无一物的墓室里也显得十分的突兀和不协调。与之同样让李明亮感到疑惑不解的，还有先前发现的那四个压在棺椁底下的S字符型青铜片。对于这些不合常理的东西，冥冥中李明亮总觉得它们暗示着某种意思，但却毫无头绪。时间才到下午三点，四野却如同下午五点般昏暗了起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彗星凌日，不规则四角形状的雷姆彗星从太阳和地球间缓缓滑过，在使人们得以见到形状诡异的日食，也使这座位于山阴侧，千年来长期难见光亮的墓室有机会得到些许的阳光。这样的“彗星凌日”，相信躺在这座陵墓中的周赦王并不陌生，根据自己出发前查阅的周史，周赦王50年，在中国大地上就曾经发生过令周人惶恐不安的天狗食日，这只天狗便是雷姆彗星，这颗奇异的彗星运行速度呈现出逐步加快的规律，导致其凌日的周期从千余年前的百年一遇一直缩短到现在的几十年一遇，而其自身的体积也在不断缩小，根据测算，在10年后的下一次凌日后，这颗加速型彗星将化为尘埃而永远消失。“呜-”远处传来的林子里守陵人口中的镇墓兽-斑豹凄厉的叫声打断了李明亮的思绪，这种动物在守陵人口中已经销声匿迹多年了，最近又突然出现在了周王山的林子里，也许是在对我们这些周王的叨扰者发出警告吧，李明亮心想。“老师，你快看”，就在李明亮出神的时候，站在其身后的王焕中突然手指前方喊了起来，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四人都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墓壁上突然出现了四个S字符型的阴影。李明亮猛地就想起了之前发现的那四个青铜片，“快过去看看”，随着李明亮的招手，大家都聚集到了阴影前，李明亮用手中的小铲在阴影里来回敲打，发现有四个区域出现明显的“悾悾”声。“这里面是空的”，一旁的刘明路激动的喊了起来。只见李明亮用铲尖轻轻一挑，砖上便露出了四个S字符型的凹坑，李明亮旋即将这些天一直带在身上的四个S字符型青铜片放了进去，大小刚好。随着李明亮将手撤回，墓墙上原先的阴影也跟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照射到青铜片上的四缕阳光，只见青铜片将这些太阳光折射到了对面的白色原石墓墙上，刹那间洁白的墓墙上出现了四行文字，“是周文”，王焕中失声叫了起来，在这些人当中，甚至可以说在当代人当中，能够对失传已久的周文有如此敏锐度的，除了自己的导师李明亮外，就只有他了，而之所以这些文字让他如此兴奋，是因为他一眼就读出这些文字中“周王九鼎”这四个字。正当刘明路和吴清明要他继续辩读时，李明亮却制止了他们，他让三人每人一行迅速将上面的文字描摹下来，当大家手忙脚乱的描完所有文字时，最后一丝阳光也恰好褪去，墓墙又恢复了空白的原状。吴清明见状立即打开自己手中的强光手电照射到那四个青铜片上，然而光线投射到白色墓壁上却空空如也。“怪事，难道真的是周老兄显灵指点啦！”吴清明说。李明亮没有接话，他径直走到了白壁前，用手来回抚摸刚才出现铭文的地方，壁面依旧光滑，但却有些潮湿，估计是曾经涂抹过什么原料，经太阳光照射后瞬间显现和挥发。“因缘际会啊”，李明亮自言自语，他回头让王焕中取下那四枚青铜片和其他人手中的拓片，同时交代刘明路、吴清明继续收拾工作面，然后就匆匆带着王焕中回到了考古驻地。
　　“看清楚了吗？”，一进自己的驻地房间，李明亮便扭头问王焕中，“是的，老师，”王焕中一边回答，一边将自己在路上写的东西递给了李明亮。“大荒山颠，日晦如斯，四孔齐现，周王九鼎，”。看完这四句话，李明亮的心如擂鼓般难以平抑，这千余年来人人梦寐以求的九鼎的下落，就这样因缘际会的让自己和自己的学生得到，如果能够将它们找出，将是震惊世界的重大考古发现，也能平复之前学术界关于九鼎是否真实存在的争议。但同时，他也知道这并非是件易事，从铭文上看，大荒山明显出自于山海经，几千年来，山海经一直被视为上古神话传说，其真实性都仍在考据中，更别说去寻找其中的大荒山了。不过近些年来盗墓风气兴盛，在国内外的盗墓队伍中出现了一些专门研究山海经的人，譬如NH公司，这个公司表面上是跨国建筑公司，但实际上建筑只是其探挖地下文物的合法幌子，据说该公司网络了许多奇书异人，其中有人真的依据山海经找到不少的东西，一旦这四句铭文泄露出去，极有可能在自己发现九鼎之前，九鼎就已经落入不法分子之手，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情形，李明亮相信自己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想到这，李明亮将手中的纸片连同那四张拓片都扔进了火堆了，转头对王焕中说“从今天发现这些铭文的情况看，雷姆彗星凌日导致太阳光线的变化是开启周王九鼎密码的关键之一，所谓日晦如斯，应该是指下一次的雷姆彗星凌日，按照计算也就是要到10年后，但要真正找到周王九鼎，更大的难题在于弄清大荒山的真实位置，这不是一两年内就能够破解的。老师交给你一个任务，用10年的时间将大荒山的位置考据清楚，然后找到九鼎，机会只有这一次，一旦雷姆彗星彻底消失，那么九鼎也就再无重见天日之日，所以你要把握好，鉴于世人对周王九鼎的垂涎，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此在这之前，你要守住这个秘密！”。“为什么不是老师您和我一起做呢？”王焕中有些不解，“时间不等人啊，你好好努力吧！”望着老师期许的眼光，王焕中却未接话，而是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许久，然后径直走到李明亮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NH不行！”王焕中话音未落，李明亮对他的建议便断然拒绝，然而王焕中却对自己的恩师报以一声冷笑“老师，您还是太善良了”，说完这句话，王焕中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李明亮的房间，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便离开了驻地，偌大的营地就只剩下李明亮一人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李明亮了解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孤儿，第一次遇见他时，这个苦命的8岁小孩正缩在荒野的废弃涵洞中瑟瑟发抖，如果不是李明亮他们考古经过，或许世界上已经没有王焕中这个人了，当李明亮把他抱出来时，小孩已经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从此李明亮就将他带在身边，并将自己对周文的研究一点一点的传授给他，而这孩子对于周文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上其一旦认准就毫不回头的秉性，这么多年下来，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既然这样，那就随他去吧，李明亮心想，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晚饭时分，刘明路、吴清明回到了驻地，今天的意外发现让他们兴奋不已，一回到驻地，他们便直奔老师房间，询问今天所描摹的文字内容。谁知李明亮告诉他们那些文字除周王九鼎四字外，其余字的意思无法辨认。“焕中呢，他也不会？“，吴清明急吼吼的嚷着寻找王焕中，却发现王焕中的房间是空的，人已经不知所终。当他们狐疑的望着呆坐的李明亮时，却发现李明亮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询问他们工作面的整理情况。只见刘明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色的球状物，“尸蜡”，李明亮眼前顿时一亮，今天的这些意外收获真的有点让他措手不及，不错，刘明路手中拿的正是一种食蚊小虫的尸蜡，李明亮将其拿到日光灯下仔细端详，赫然发现在这食蚊小虫近乎透明的肚子里还有一只动物，啊，李明亮心中暗暗叫了一声，是一只还未来得及消化的千年前吸饱人血的蚊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尸蜡琥珀，无价之宝啊！“在什么位置发现的？”李明亮问，“就周王残存的脑枕骨下。”“脑枕骨，那么这蚊子肚子里的血就极有可能是周赦王的了！这下郑林彬该高兴坏了。”李明亮喃喃自语完后，转身对刘明路他们说，“准备下，我们尽快回北京”。当刘明路他们转身要回自己房间时，李明亮突然叫刘明路留下，他对刘明路说“她来找过我了，你自己好好把事情处理了吧。”“嗯”，刘明路听完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驻地。
　　三天后，当李明亮他们完成最后的场地清理，准备返回北京时，驻地来了2位刑警，他们告诉李明亮一天前附近猎户捕杀了一头斑豹，在其胃里发现了一本考古所的工作证和残存的手指，想请他们辨认下。李明亮接过带着腥味的小本打开，王焕中的照片映入眼帘，吴清明和刘明路都“啊”的叫了出来，而李明亮却只是淡淡的说“是我原来的一个学生，前天晚上执意要走，谁知却遭遇了不测，他是个孤儿，从小跟我长大的。”刑警听完，让李明亮在调查笔录上签了字便离开了，而李明亮什么也没再说，默默的收拾完行李，带着吴清明他们也离开了驻地。暮色中，已经收割完庄稼的原野显得十分的苍茫，三个人默默的坐在车里，几天前意外发现的喜悦被王焕中的死冲击得荡然无存，车里一片死寂。下雪了，负责开车的刘明路的话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李明亮和吴清明都转头默默的看着窗外，车窗外闪过的土黄色旷野渐渐的白了起来，就像一匹覆盖大地的缟素。当考古队的车辆经过周王山断崖侧时，一直看出前方的刘明路下意识的从后视镜中看了下逐渐远去的周王山，在一片风雪中他似乎看到有个东西从山顶坠下，刘明路的心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