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话 阿狗和阿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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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寒风凛冽，彻骨冷风直往后脖里钻，陈笙紧紧衣领，跑到大楼门前躲风。
犹豫一下，他掏出手机拨给了乔远书。
电话嘟嘟两声响就被接通了。
“喂。”
“你在哪里？”耳边传来乔远书沉沉的声音，陈笙一直悬着的心脏莫名受到安抚。
“路上，快到家了。”
“……”陈笙摸摸自己冰凉的脸颊，坚定了立场：关键时刻厚脸皮就要顶上。“乔老板，救助下员工呗？”
“……你又干什么了？”
“公交停运，小的被困公司楼下，回不了家了。”陈笙装着吸溜下鼻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怜。
“……你不是早就下班了？”
陈笙语气无限认真：“嗯，但是又见鬼了，耽误了点时间。”
“……别满嘴跑火车，”乔远书狠狠道，“楼下等着，我现在调头回去。”
陈笙举起没拿电话的那只手，“乔老板万岁。”
“跪安。”乔远书淡淡道，“费我的油钱从你工资里扣。”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陈笙默默合上手机揣回兜里。
突然想抽烟了。
身上没有烟。他平时很少抽烟。
估计乔远书还有一会才会到，他决定去便利店买包烟。
说实话，他真想无视刚才的遭遇，忘记它，或者把它当作梦魇一场。但是这不可能。
太真实了。
无论是那人冰冷的温度，还是从心底涌上的难以抵挡的恐惧感。
活见鬼这种挑战三观的事情，谁会信呢？
陈笙站在便利店门口，拆开包装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打火机一瞬燃起的蓝色火焰在他瞳孔中一闪即逝。
吸一口烟，他无奈地揉揉额前的发，都是因为那个人，不，应该说那个鬼。
这么说来，两次遇见他，都是11点多坐217末班车的时候。
他也是什么上班族么，还每天定点坐车。
“怎么可能。”陈笙冷笑一声，掐灭手里的烟扔到门旁的垃圾桶里。
新雪不断覆盖着旧雪，在白茫茫的道路上只有陈笙踩出的一行脚印，兜里的手机突然叮铃咚一串响，自动关机了。
0点了啊。
背后忽然升起一阵恶寒，陈笙心有点虚，脚步渐渐加快。
妈的，以后连夜路都不敢自己走了！
心里不停默念“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忘了吧”，他脚下越走越快，等快到公司楼下时已经是在狂奔。
“陈笙！”一声怒吼。
左边停着一辆车，乔远书叉腰站在车旁气冲冲地瞪着他。
陈笙调转方向一溜小跑跑到乔远书面前，敬个礼：“到！”
“你跑哪去了？”乔远书看着眼前站得笔直的陈笙气得直冒火，急匆匆赶回来等了一会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差点就要开车去别的地方找。
“买了包烟，顺便重振了一下三观。”陈笙掏出烟递到乔远书面前，“乔老板您也来一根？”
“滚蛋，”说着却一把抓过陈笙手里的烟揣进自己兜里，“上车！”
“……乔老板，想抽烟我改天送您一盒，何必这么不地道抢我的——”
乔远书一记眼刀扫过去，陈笙立马噤声乖乖上车。
“没事少抽点烟。”
陈笙唇角不自觉上扬，嘴上却依旧贫：“我这不是有事才抽的么。哎，跟你说，我今天又见鬼了。”
乔远书懒得理他，随口嗯了一声。
“真的！你别不信，真鬼，有个大眼球，死盯着我。”陈笙指指送风口让乔远书打开暖风，“你开车怎么都不开暖风，不冷啊你？”
“不冷。”
“我看你也是个鬼，不怕冷。”陈笙撇嘴。
乔远书点点头：“对，我是鬼。”
“啥鬼？”
“吸血鬼。”
“……你还真不害臊，” 陈笙佩服地看着他，“吸血鬼可比你帅，你——等等，你往哪开呢？这路不去我家！”
“那边封路了，今天去我家过一晚。”乔远书侧头，看见陈笙张着嘴巴愣了。
“啊？”
陈笙两手死死抵着门框，“这、这不太好吧，太麻烦乔老板您了，我还是回家睡吧。”
乔远书使劲往前推他的背，“都到门口了你装什么装，再说你有办法回去吗？进去！”
“不、不是，”陈笙抵不过乔远书力气大，松了一只手，身子被推进了门内，只得两只胳膊扒在门框上，喘着气不让整个身子都进去，“我今天……这不是见鬼了么……进去给你家……带霉运……快放手！”
乔远书也跟着喘，拽着陈笙的腰用力往里拉，“你才快放手，矫情什么，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笙身子一抖，胳膊忽然卸了力，乔远书这边还使着劲，拖着陈笙的腰直接把两人摔倒了地板上。
“嘶！”两人同时倒抽一口冷气，乔远书还被陈笙压着，疼得呲牙咧嘴，“快、起来。”
身下的温度温暖鲜活，腰间的手臂坚实，陈笙直愣愣盯着上方白花花的天花板，突然就不想动了。
乔远书低头看着胸前黑黑的后脑勺，见半天没反应，直接把他推到一边，站起身拍拍衣服，从门旁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换鞋。今天就睡我家。”
陈笙滚了半圈侧趴在地上，头埋在手臂里喃喃：“是，没啥不好意思的。”
他一股碌爬起来，换上鞋，背手环视一圈乔远书的家，“装修的不错嘛，外面可看不出来。”这小区虽然都是高层，可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水、茶还是牛奶？”乔远书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
“水就行，喝别的我都失眠。”陈笙一屁股坐到客厅沙发上。
乔远书把杯子放到陈笙面前的茶几上，在陈笙身旁坐下，“卧室书房选一个。”
“卧室。”陈笙想也没想就选了更舒服的一个。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先洗澡？”
陈笙憋着气忍了忍才没把嘴里那口水喷出来，他目光游移，“不用了，我就不洗了吧，没有换洗衣服。”
“你不洗？”乔远书挑眉语调升高，“你不洗澡敢睡我的床？”
乔远书把陈笙拽到浴室门口，递给他一叠衣服，一把把他推了进去，“出来穿这个。”
陈笙抱着衣服靠在浴室门上，慢慢闭上双眼，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悄然在小小的浴室里回荡。
……
明知得不到的东西，越接近，欲望却越大，越想就越念，越害怕却越被吸引。飞蛾扑火，却终取灭亡。
展开怀里的衣服，是一件印着卡通虎头的T恤和一条条纹睡裤，陈笙低头嗅嗅，一股淡淡香气钻入鼻内。明明是没有在穿的衣服，却有人类的温度和味道。
和那个比冬天还冷的鬼完全不同。
卧室里熄了灯，被子里乔远书的味道紧紧包裹着他，床头的钟表在静谧中滴答走动，门外偶尔传来乔远书发出的声响。哗啦哗啦……他在洗澡……咔哒咔哒……他在走路……嗡嗡嗡……他在吹头发……纸张翻动……他在看文件……杯子撞在桌面上……他在喝水……关门的声音……他去睡了……
“晚安。”陈笙掖掖被角，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几分钟后，卧室里已响起陈笙沉沉的呼吸声。黑暗中，一个人影浮现在床前，双眼映着月色，看着床上的陈笙，柔声细语：“晚安。”
陈笙自诩有良好的生物钟，每天早上七点半必醒。
许是因为昨日遇鬼，一夜睡不安稳，梦中万千乱象扰得他在床上翻来滚去，末了，一个修长人影挡在他面前，冲前方一挥手，转身握住他的手道，“我替你赶走了一切烦心的东西，安心。”梦中陈笙回握住对方的手，凉凉的，很舒服。
睁眼天已亮透，一股咸香的鸡蛋味钻进鼻子里，陈笙裹着被子在床上拧来拧去不想起床，滚到床边一看表，八点半。
乔远书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身后声响，头也不回道：“刷牙洗脸了吗？收拾好了再过来吃饭。”
陈笙撇撇嘴：“跟我老妈一样。”
“……你又不想吃早饭了。”乔远书威胁道。
陈笙立刻转身奔去卫生间。
洗漱完后，陈笙坐在餐桌旁，拄头看着厨房里乔远书忙碌的背影，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张口道：“这样感觉有点像新婚夫妇。”
乔远书停下了动作，扭头盯着他。
“呵呵，”陈笙干笑道，想扇自己两嘴巴，“我随口胡说。”
乔远书转回头继续做饭，过一会淡淡飘来一句：“这么说这个位置来看，我是妻子？”
陈笙一口水喷出来，捂着嘴咳嗽。
“……今天天气真好。”
“……”乔远书抬头默默看看白濛濛的窗外。
乔远书准备的早餐简单营养，一片煎蛋，两条培根，两片面包，一碗粥，几碟小菜。
陈笙对着一桌子的食物咂舌，感叹道：“本以为你是西餐派，谁知道你是中西结合派。”
乔远书把筷子递给他，“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黄色、红色、绿色、白色。
陈笙常看电视上的一档美食节目。大厨是个白乎乎圆溜溜的胖子，笑起来时堆满横肉的脸蛋上挤出两条褶，看上去却意外地觉得可爱。做的菜色彩总是缤纷，嘉宾们吃了总是笑眯眯伸大拇指，谈话时，他的手指总是习惯性地在厨具上来回抚摸，爱惜又温柔。
吃这样的人做的饭，一定很幸福。
他给别人做饭时，也一定很幸福。
乔远书，你给谁做饭的时候会觉得幸福呢？
“好吃。”
“谢谢。”
通常这种状况，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比较好？
陈笙叼着烟头，低头盯着地上白雪化作的黑水，清寂中脚步声逐渐接近。
执迷不悟？
不对。陈笙摇摇头。
死性不改？
也不对。陈笙焦躁地抖抖烟灰，另一只手攥紧了裤袋里的打火机。
啊！
重蹈覆辙！
是了，这叫重蹈覆辙。陈笙叹了口气，掐灭手头的香烟，扔到站牌旁的垃圾桶里，抬头看着面前已经停下脚步的那只瘦高的鬼。
“太好了，你又来了。”对方依旧笑得很难看。
都怪乔扒皮扔给他那么多工作。
放了两天假，陈笙就守着一大沓项目资料在家蹲了两天，泡面和各类速食食品让他的腰围迅速涨了一圈，走路时隐隐能感觉到腰间的肉在晃动。
雪在放假第二天早上就停了。次日公交重开，陈笙乖乖去上了班。
乔远书新给的项目再加之前手头上就有的，让陈笙一整天忙成了狗。外加还要留心指导小郑，一天下来陈笙累得快脱了一层皮，等察觉到肚子饥肠辘辘的申诉时，夜色已深，低头一看表，又快11点了。
他习惯性地急匆匆跑到公交站，等站定了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点上一根烟，陈笙深深吸上一口，抬头冲着天空吐了出去。
烟气顺着夜幕爬升，在快够到月亮的边边时，消散无踪了。
今天竟然有月亮，还又大又圆。
真是，不下雪，反而觉得更冷。
他记不清是在哪里看到的了，有人说，“人吸烟的理由，就是为了看到自己的叹气”。
当时他第一反应是“矫情”，说这句话的肯定是个女人，还是个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的老女人。
又活了这么几年，他现在倒开始有些认同这句话了。
母亲走的时候，那个人离开的时候，自己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吸上一口烟，吐出来的，都是自己的心头郁结。
所以他很少抽烟。每抽一根，都好像他是个多么抑郁的老男人似的。
嘛，三十，也确实算个老男人了。
不过现在抽的这根烟，吐的这口气，目的单纯正直得很——壮胆。
忙了这几天，他以为自己都把那天那鬼事情忘了，工作中极其偶尔从脑子里冒出来一下，就立马一闪而过。
现在触景生情，心里的恐惧感来得有点汹涌猖狂，但是仔细想想，那个鬼的样子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是见了两次，记得的却只有鬼瘦高的身影，然后还有他黑黑的眼睛。
再然后嘛……
他就来了。
“太好了，你又来了。”
“呵呵，”陈笙干笑两声，也挤出个难看的笑，“意外意外，纯属意外。”
陈笙在责备自己犯傻健忘的同时，脑中迅速制定了自己的自救计划。
既然躲不过，就要处好关系，让他当个鬼保镖也好，以防上次的情况再出现。
那鬼直直看着他，“我以为你真的不会再见我了。”
“这是我下班回家的唯一方法，不见你估计不太可能。”陈笙语气里难掩遗憾。
那鬼没听出来，开心道：“太好了，那我就一直能跟你说话了。”
陈笙干咳一声转移话题，“话说，今天来的不是鬼车吧？”
对方使劲地点头，“不是不是，只有停运的时候才来鬼车。”
“那就好。”
话音刚落，一辆217进站停在了跟前。
陈笙上车刷了下月票，径自走到车尾。
那鬼跟着上了车，在离陈笙几步远的地方扒着根杆子站着不动了，眼巴巴看着他。
陈笙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身边的座位，“坐这儿吧。”
那鬼坐过来的速度和那亮晶晶的小眼神，让陈笙有一种——刚驯服了一只大型犬的错觉。
呃，有点恶心。
“你叫什么名字？”
那鬼表情空白了片刻，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陈笙扶额，这什么韩剧失忆老梗。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陈笙看着对方惊喜的表情，心中生出点儿坏心眼，“叫你阿狗，怎么样？”
“……阿狗？”那鬼失落地重复一句，犹豫道：“那，那不是指动物的那种狗吗？”
陈笙点头，“没错，靠四肢行走的那种。”
“……这，这不太好吧？”
陈笙挑眉故作不满，“嗯？你在怀疑我的起名能力？还是在质疑我的文化水平？”
那鬼脸色更差了，心中的纠结全摆在了脸上：这是第一个能看见他的人类给他起的名字，可是这名字实在……
在对方的脸皱成一颗核桃之前，陈笙决定不戏弄他了，“那叫你阿鬼好了。”
阿鬼？
那鬼在心里暗暗比较了一下，“阿鬼”总比“阿狗”强些。
虽然念起来差不多……
他冲着陈笙点头笑道：“好！就叫阿鬼！”
“……”陈笙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这鬼笑起来，也不总是那么难看嘛。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话 阿狗和阿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