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神官见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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鹜山被虎族视为圣山，也将最大的神祠建立在山顶的鹜天池下，鹜山北面仅有盐厂，鹜山南则有石阶直通神祠，除此以外的区域，凡族都不会进入。一方面是出于崇敬之心，一方面也是因为——
鹜山是这一带最陡最高的山。哪怕是喜欢居住于山林的虎族，也不适宜在这样的坡度上活动。除了盐道和神祠的石阶以外，要徒步上山非常困难。
可想而知要爬上延绵的、陡峭的石阶，是件多么累人的事。
继黎大气都不喘一口噌噌地就上去了，彧明虽然扛着一只关过瘴鬼的箱子，可也能面不改色地攀登。而臣潼上岸也不过十日，从没有走过这么高的阶梯，行至一半速度明显慢了，跟在他后面的北琨似乎是不想爬得太卖命，悠闲地以平缓的速度前进，当然他这样做也有一半是为了等落在最后的家伙——
湘棣如死尸般机械地重复着抬腿、落脚、抬腿、落脚的动作。
却说彧明走在前，抬头看到云雾间显出神祠的红门时，立刻就放下箱子回头张望起来，远远见到臣潼的身影，幸灾乐祸地大叫：“公主！快到咯！加油！”
臣潼远远地吼了回来：“你他妈叫谁啊！？”
彧明撇下箱子跑了下去，在臣潼面前晃来晃去：“难怪羊崽叫你公主，如此身娇病弱！”
“放屁！”臣潼作势要打，彧明立刻向上几步躲开。
然后这家伙犯贱地转身亮出背来，“要不要我背你上去啊公主？”
臣潼气得七窍生烟，跳将起来想撞开彧明，彧明刚好躲过，怪笑着向上跑了。“哎哟哟！不好！公主生气了！”
“找死！”臣潼被这么一激，哪里还会慢慢走了！没力气也硬是铆足了劲，拉开步子追着彧明跑了起来。转眼两人就冲进了红门，而继黎叹了口气，回头拽上彧明放着不管的箱子往上走去。
刚进红门，便听见一个久违的声音道：“恭迎卯神大人。”
继黎望去，一位四十有余的虎族女性便向她行礼。而礼毕后，两人便放下岁神与神官的架子，豪迈地互拍肩膀。
“好久不见啊，犰非！”继黎难得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是啊！听说你要来简直高兴坏了！”犰非兴奋道，“跟万芜先生这老怪物处得我快疯了！而你们居然迟了这么多天，想吊足我胃口吗？！”
继黎的笑意又沉了下去：“要不是碰到羑岚镇的事，绝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犰非也肃然道：“我们得到消息了，究竟怎么回事？”
“我们也想问这个问题。这次专程赶来，正是因为有太多谜团！”
“为何不见岳哥？”
“他只身潜去须臾江西岸。”
“走！去里面详谈。”犰非说着，伸手帮继黎抬起另一半箱子，两人继续朝神祠里去了。就在这时，北琨缓步迈入红门。
他向下望了望，湘棣刚巧落在可见的范围内。
“快到咯，羊崽！”
湘棣听到彧明的叫声以后，已经提升了些速度，而循着北琨的声音抬头，望见红门后，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他还向下看了一眼，仿佛想估量一下自己所做的努力，只是来路也消失在山间雾气和茂密的林叶之后了。
待到他几乎手脚并用地爬到红门的门槛上时，北琨已经离开红门继续前进了。不管怎么说，他湘棣终于是攀到神祠门口了！
等等……
湘棣扶着红门站起身来时，只望见红门内，还是一级级望不到尽头的石阶……
——根本就是才走到一半啊——！
鹜天池下的神祠院落很大，各个厢房散布在方圆十几里的山地间，而为显圣洁明净，更将大祠堂建在神祠之中最高的地方，已近鹜天池，而且从旁无树遮拦，天气好时可远望整个福姥山林，乃至须臾江，不过这福姥山林一带最大的特点却是多雨多雾，大部分时间都像现在这样，望出去一片白茫茫。
继黎并没有登上最高点，因为万芜先生的书苑另设别处，她和犰非在半道驻步时，只见臣潼和彧明还在争抢着要第一个登顶，已经在台阶上就这么打起来了。
“看着他们就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犰非笑道，“当然，你和岳哥还一样年轻，我和北琨却不得不服老了！”
“北琨哪里肯服老，我是没看出来！”继黎说着，回头看来路，北琨刚好走到。
“犰非！”他潇洒地一指，以示招呼。
“在下神官犰非，恭迎太王大人。”犰非行礼得略微夸张，似是挤兑对方。
“哈哈哈！你看你，这哪里是老了，根本就是从飞檐走壁的汉子长回大姑娘了！”北琨道，“我现在满脸褶子和胡须，你倒好，不仅穿起了裾裙，还知道修毛纹，你倒说说哪有四十五的虎女长你这样，真是成精了！你啊绝不能下山，下山了岂不是要迷倒一群小伙——祸害人间！”
“就知道说好听的！”犰非随手就打了他一掌，可是脸上却笑得很欢。
“臣潼！彧明！给我过来！”继黎大喝一声，两个捣蛋鬼才悻悻地罢手。
“我们直接去书房跟万芜先生议事。”
北琨忙道：“等等，羊崽还没上来呢。”
彧明掉头就走下去：“我去把他拎上来。”
湘棣绝望地发现更多的阶梯后，直接在红门前坐了一会儿，缓过劲来之后，才转身继续前进。
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左手边隐隐传来说话声。
他犹豫了一下，还在想继黎他们是不是折到了别处，往那里靠近了一些，又感到不太对劲。
这不是对话声，只是一个人在喃喃自语。
——深山老林里一个人不停地喃喃自语也太奇怪了吧？！
湘棣忽然感到背脊有些发凉，又想起这已经是神祠的院落内了，照理说除了神官和万芜先生也不会有他人久居——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人混了进来？
湘棣再细细辨认，只觉得那声音时高时低，阴阳怪气，十分不妙，他生怕是这地方有什么人想作祟，便决定冒险先探探情况。
他顺声寻源，小心翼翼地在林间小路上前进，转过了两间小厢房后，路径一折，向山上去了。再一看，石阶旁有条隐蔽的兽径通往别处，声音正来自那条路的前方。
已经听得出是有人在念咒了！
湘棣心跳得快，壮着胆子走了进去！没过多久，就从树木的缝隙间瞥见一小方空地，空地中竟有个身影大袖舞动，走来跑回，样貌煞是诡异！不仅如此，空地上还有几道火光摇曳，湘棣攀上一块岩石，便看到那地上被画上了某种图样，围绕着图阵还摆放着七个可怖的雕像！
他立刻联想起了须臾江上的船里那些奇怪的画符！
湘棣摸得更近了一些，而且空地中的术者也停下了夸张的动作，他得以看清这是一名青蛇族。
青蛇族怎会在这里？如此不合时宜的身份出现，更增添了可疑！湘棣四下又看，不见有他人埋伏，于是毅然从蛇族的背后袭上，左手擒住肩膀，右手拔剑抵住咽喉，动作一气呵成！
那名青蛇族竟吓得大叫一声，湘棣才意识到这是一名女性。
——可不能因为对方是姑娘就大意！
“闭嘴，不许再动，不然别怪我……”
湘棣严肃的话还没说完，却看清了那名蛇族的手里在干什么——
她正在用钉子扎一个用麻布做成虎族模样的布偶。
而且布偶上还写着一个不认识的名字：狡曼。
更不用说那枚钉子，正落于一个难以启齿的部位……
“你在……干嘛……”
湘棣气势一泄，手上一松，那蛇族嗖地就回过头来，大声斥责：“你才是谁啊？！在这里干嘛？！吓死人了好吗！啊……”
她定睛一看，便知湘棣身份不同了，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转过来行礼了：
“哎呀，不知道是哪位岁神大人大驾光临，小的失礼了。”
——这口气听起来就特别贱！
“我是未神，你又是谁？在这里干嘛？”
湘棣的剑还握在手里。
“我是蛇族的神官见习，现在跟随万芜先生游学中。我叫魃乙。”
魃乙抬头甜甜地笑了。
只是脸上还画着鬼画符，胸前还挂着各色骨头制成的项链，脑门上绑着点着的蜡烛……
“所以你到底在干什么……”
“啊，没什么，在练健身操而已。”
“你当我傻的吗？哪有这样的健身操啊？！”
“怎么不会有这样的健身操。”魃乙面不改色地继续瞎吹，“我们青蛇族全员每天早上巳时都要排着队做哦，最要不得的就是工作了不当心身体，不按时锻炼的话可是会未老先衰的哟。根据历代卯神大人传教的养生之道……”
“养生之道怎样都可以啊！哪有健身操需要在地上画符阵四角立偶像的？还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模样钉小人，连我这种我外行看了都知道是在诅咒人好吗！”
“未神大人，这就是你外行的地方了。乍一看确实是在用七煞降魂阵结合五方阴火阵铺底并头缚三昧火身带亥冥火踏逆罡步斗使用提前在太阴冷地火下作法了七七四十九天而炼成的巫毒偶像发起咒诅，但实际上只是健身操而已。”
“喂这是外行‘乍一看’能看出来的东西吗？！内容也太详细了吧？！根本就是在炫耀自己为了诅咒别人下足了功夫啊！说到底这个狡曼是谁！你害他作甚！”
“你这未神怎么这么烦啊！”魃乙忽地脸一黑就爆发了！“我说了做健身操就是健身操！当心我对你做健身操啊！管人家男女是非还不够还想管健身操吗？！”
“你才该适可而止了吧！一口一个‘健身操’的还说得起劲了吗？！我看你就是想把人害命了还不知愧疚！哪里像是‘神官见习’该有的样子！”
湘棣说着，首先就拿符阵开刀，把魃乙画在泥地上的白色纹路都用脚抹去，魃乙见了更怒，一把架住湘棣：
“你这死小鬼干什么！”
“谁是死小鬼？！”
“不就是未神吗？！才上任十来天不是死小鬼是什么！还真当自己那么回事啊？！”
“十来天也是岁神！回去就让蛇族撤了你这见习！”
“你敢！我把你未神像的##都钉上你信不信！”
“喂！羊崽？”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彧明寻着湘棣来了。
“你在干什么呢？……嗯？这是谁？”
魃乙一听有人来就撒手了，再次挂起职业笑容行礼，“见过岁神大人，小的是神官见习魃乙，跟随万芜先生游学中。”
——又来了！这两面派！
彧明露出怀疑的眼色：“哪有你说是就是的？还这副打扮，实在可疑！”
说完，他直接捉住了魃乙的后脖颈拖拉走了！
魃乙哪里挣扎得出，只得乖乖就范。
彧明和湘棣押着魃乙来到汇合之处时，臣潼见了脱口而出：
“这只壁虎又是谁？”
“壁虎——？！”魃乙黑了脸，身子一僵差点直接发作，可是眼见卯神、太王和神官犰非都在，只好万般屈辱地忍住了。
湘棣必须承认，臣潼这个词实在是太具有杀伤性了，外加观赏到这两面派强忍怒气的抽筋表情，他不得不别过头去捂住嘴才勉强没笑出声来。
彧明则毫不顾忌地大笑：“壁虎？！这么说来还真像！”
犰非和北琨的表情也扭曲了一下，明显是在忍笑。“魃乙。”最终神官正色道，“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万芜先生叫你读的书读完没有？”
魃乙撇了撇嘴：“早读完了。”
“她还真是蛇族的‘神官见习’？”彧明问。
“不错，去年仲夏来的。”犰非答。
“听到没！”魃乙挣脱出彧明的钳制，“早说了你们还不信！”
“你这孩子怎能无礼！”犰非训道，“还不快向大人们行礼。”
魃乙瞬间换上乖巧模式，躬身道：“见过诸位岁神和太王大人。”礼毕，竟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湘棣敢打赌她视若无睹地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嘴里绝对在念念有词地说着：“……走着瞧你们这些&&看我不把你们的##都**了……”
湘棣不禁开始担心自己的##还能不能保住……
北琨叹了口气：“又是个怪家伙。”
——等等，你为什么要说又……
“诸位，请随我去书房。”犰非说道，引路而去。
哑哑！哑哑！
一排乌鸦在房檐上拍着翅膀叫唤。
犰非带着众人到来后，它们方才扑簌簌地飞散。
房门紧闭，黯然无光，门前空地上积着各色鸟屎、树枝以及各色垃圾，在山风的吹拂下阴森地抖动，一派死气沉沉的景象……
“这……”湘棣无语了，“这里是书苑？”
“这两间都是书房，那边是藏书阁。”犰非开了北间，进去寻了一圈，不见万芜先生的身影，又出来了。
臣潼立刻跟着溜进去了。“这都什么玩意儿！”
湘棣也好奇地探头张望，见那硕大的房子里，书倒显得少，奇形怪状的机械和完全叫不上名的物什却堆得满满的。
这时犰非惊叫一声！湘棣和臣潼冲出房外看，只见继黎和北琨奔进了东边厢房，他们立刻跟了过去。
然后在层层书架、堆满各色瓶罐的柜子后，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一具象族干尸。
噢，不，是万芜先生。
“先生？！”犰非俯身呼喊，继黎将她拉开。
“我来！”她伸手探了万芜的鼻息和心脉，起身疾走到红木桌前飞快地翻看，而正在此时——
哗啦！
臣潼随手就一罐子水浇在了万芜身上。
“你在干什么？！”所有人都是大惊失色，而慌乱间，他第二罐水又浇了上去！
他还一脸理所当然：“鱼搁浅晒干了都这样，丢水里就好了。”
“那你觉得他是鱼吗？！”
啪地一声，继黎却将打开的竹简书丢下，转身喝道：“犰非！找洗浴的木桶来！”
“咦？！”大伙儿又是吃惊，“你是要怎样？！”
“等会儿再解释，剩下的人先去打水来把桶装满！”
“你还真把他当鱼了啊？！”
忙碌了好一会儿，最终彧明一把扛起万芜先生丢入盛满水的木桶，而紧跟着继黎一大包药粉撒了进去。
大家围着木桶看着，北琨问犰非道：
“我说你啊，上次看见万芜先生是什么时候？”
“……将近一周前吧……”
“一周？！”北琨惊恐道，“你真的是神官吗？！一周不见到岁神都不担心吗？！还是你自己上别处玩去了啊？！”
犰非的眼神飘到一边去了：“还不是他自己嚷嚷着要闭关，就连我带人在院子里打扫都会被吼，才不想踩这地雷呢。”
“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己不想进这别院来……你这样当神官真的好吗……”
“你倒是对这家伙说去。”犰非示意浸在水中的万芜先生，“他这样当岁神真的没问题吗……”
北琨还没接嘴，彧明一把又将万芜先生捞了上来。定睛一看，他已不再是干巴巴的尸体模样了，只是仍旧闭气不出，了无生机。
“这怎么还不醒。”臣潼嘀咕着，居然伸手去扇起了耳光！
“喂！你们住手啊！”北琨汗颜，“这是要把他玩坏才罢休吗？！”
“没事，象族皮糙肉厚，打不死。”
“这算什么理由？！”
“让！”继黎一声喝，从桌旁又回来了，她满手抹了乌黑的药泥，分别在万芜的肩胛、心口、丹田及额心拍下，又命彧明将万芜转身，最后在他后心发出全力一掌！
万芜深吸一口气，霎时活转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神官见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