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化火三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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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过缅涧河，日头藏到了乌云之后。
“我这三十年来，最讨厌两件事。”
北琨不悦地皱着脸。
“第一是岳哥开玩笑，第二则是——又有事不幸被继黎言中。”
此刻化作巨大黑狼的彧明绕过一具人族的尸身，低头闻了闻，“刚死。”
他们循着血迹往前追去，马上又见到了数具遗骸，这回不仅有人族，还有虎族，人族只是百姓，而虎族却是士兵打扮，即便如此，也没能逃过被开膛的下场。
继黎眼光一紧，手一挥镗刀出鞘。“有瘴鬼，留神了！”驮岳、臣潼和彧明背上的北琨也毫不犹豫地亮出兵器。
湘棣刚抽出护身短剑，一阵妖风肆起！只吹得飞沙走石，叫人睁不开眼！众人座下的野马开始啼鸣不止，慌张地向后退去，湘棣不过初次独自骑马，顿时手足无措，臣潼也是一样手忙脚乱，还把座下的马勒得生痛，挣扎得更厉害了。
继黎和驮岳放开缰绳，跃下马背，只是他们仍然迟了一步，从那妖风的源头汹汹袭来的一只黑影，已被人砍成两半！
冲到敌前的正是彧明和北琨！巨狼将瘴鬼的残骸尽数咬碎，而北琨在彧明背上挥开大刀，将黑影杀得片甲不留。
湘棣吃惊，却因为坐骑惊慌无暇他顾，突然驮岳伸手抓住了马鬃，不消一时，它竟安静了下来！转眼驮岳跃上，在湘棣身后坐稳，他取过缰绳，掉转马头向前，湘棣看去时，发现继黎也稳住了臣潼的马，坐在他身前驾驭坐骑。
“这是神力的缘故？”湘棣问。
“不错。用神力护住邻近的凡族，彧明在这一点上做的更好——他可以让北琨看得见瘴鬼，也杀得了它们。”
驮岳说着，催开马匹，跟在另两骑后方向前奔去，转眼竟遇上一个活着的人族。
他浑身溅着血，本人似乎无甚大碍，打头阵的继黎见了立刻勒马，人族也慌忙迎上：“大人们可是岁神？！快救救我们！杀作一团了！”
“有敌人来袭城？”继黎追问。
“我也分不清是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气喘吁吁，“那是虎族的官商队伍，大伙儿都认得，今天未时刚过，其中一半突然冲进来见人就砍！另一半虎族帮着我们抵抗，可是……全乱了套了！神祠也被砸了！”
“砸神祠？！”众岁神听了都是心头一凛。
“你快逃，这条路前方应该暂时安全了。”继黎吩咐完，这人族便立刻走了。臣潼性急，趁继黎说话的空挡，抢回缰绳就催马走了。
“你是火烧了屁股吗？！”继黎愠道。
“你跟人说话才磨磨唧唧的耽误事！”臣潼回嘴。继黎伸手要拿回缰绳，臣潼还偏就不给。
“你老实呆着，我来！”
“你才该老实呆着！——有你这么乱踢马的吗？！”
“少管闲事！”
……
“他们还真吵不累。”跟在他们身后的北琨汗颜地评价，而彧明则一脸惊异——
“这俩怎么听起来不是一伙的？！”
只是此刻远非可以嬉笑打闹的时间，他们一阵疾奔就冲上了山坡，顿时，杀得一片狼藉的人族小镇赫然映入眼帘。
满目疮痍与遍地尸骸之中，唯剩一小搓人族与虎族还在拼死抵抗，企图杀出重围——那些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他们的正是他们所熟知的亲族和近邻，只是已被凶残的瘴鬼附身，各个张牙舞爪，杀气腾腾！
“北琨！”继黎跳下马来，正要上前，忽然从树林间又窜出了数道黑影！正是未附体的瘴鬼！
继黎红眼一瞪，镗刀斜劈而过！白光大作，和她身形同等的黑色瘴鬼瞬间消失！紧跟着，坐在湘棣身后的驮岳也挥舞起双臂来，转头望去，企图从他们背后偷袭的瘴鬼已化为青烟散去。另一边，剩余的瘴鬼也被臣潼、彧明和北琨尽数解决。
然而方才是我众敌寡，那山坳小镇内的瘴鬼数量却令人心惊，又尽是附在众生身上的，对不能杀生的岁神来说，实在是非常棘手。
继黎显然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并没有直冲下去，而是回头吩咐北琨：“只能由你先去争取时间了。”
话没说完，北琨和彧明却指向了继黎身后。
“这家伙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继黎一愣，回头看时，竟是臣潼已经提刀策马冲了出去！
“臣潼！你干什么！”继黎怒喝。
臣潼早跑下山去了，根本听不进身后的喊话。驮岳见状立刻下马，上前往北琨身上拍去，顿时太王浑身如有红光护体。“快跟上他！”驮岳对北琨命令道，北琨跳上马，带着湘棣就冲下山去了！
“咦？！”湘棣大吃一惊，转眼和太王一起杀进了瘴鬼群内！
“你专心防身即可，千万不能杀生！”北琨叮嘱完，大喝一声，挥舞起八尺大刀，杀开一条血路！
湘棣听了便不敢多用刀剑，碰到手无寸铁扑上来的凡族，只得赤手推开，他向前看去，发现他们已经追上了臣潼。
龙太子显然知道自己不能杀生，没有像北琨那样使出大刀，仅凭一根七尺镶银盘花棍，就打得痛快淋漓，再加上骑兵冲锋势不可挡，竟也被他活生生闯出一条路来！北琨双腿夹马，赶到臣潼前为他开路。哪知就在他加速之时，座后的湘棣被两个人族抓住了左腿，一个不稳便被拖了下去！
湘棣及时抓住了马鞍，只是身子已经落在马下，回头一看，拉着他左腿的人族同样被拖着走，他一咬牙，向人族的手背砍去，哪知这些凡族被瘴鬼附身后，全然不觉得痛，血流了一地也不撒手！他凝神运气，空挥一剑，剑上带起神力，如风镰一般穿过其中一人身上，人族忽地大叫起来，松开了捉着湘棣的双手！
湘棣刚松一口气，竟又有一名虎族扑了上来！这虎族士兵力气更大，湘棣只感到左手渐渐不支，他大声呼救：“琨叔！”
话音刚落，却有一骑从旁杀来！臣潼策马冲散一群恶鬼，扬手一棒，将那名虎族打翻在地！而正在此时，北琨回头一把将湘棣拉了上去！
湘棣刚坐稳，他们就一头冲出了瘴鬼群，眼前已是在负隅顽抗的百姓，北琨勒马，臣潼随后就到，他调转马头，大喝一声，长棍猛力一挥，掀起一阵狂岚向四周吹开！霎时间，临近的凡族身上冒出汹汹黑气，是瘴鬼被驱出了身体！北琨见状，拍马挥刀，那些脱离凡身的瘴鬼便一个都没能逃掉！
只是这边几个刚被解决，那边又杀来更多，冲锋一停下，骑士的威胁便小了大半，尽管北琨和臣潼依旧在不断策马驱敌，可又不能痛下杀手，形势变得十分胶着，如同身陷泥潭。
“来者可是北琨大人？！”
他们身后传来呼声，北琨回头，只见剩余的虎族侍卫中有人前来招呼。
“我就是北琨，这两位是辰神与未神。”北琨道。
“在下狍共。”虎族青年道，“眼下该如何是好全无对策，还请大人赐教！”
说话间，刚被打退的瘴鬼又冲了回来，北琨也不再直接动刀砍人，只用拳头将他们再打回去。北琨和臣潼皆是一人能抵挡一群，而湘棣一人仅能对付一个，缠斗之时，又有一个包围圈中的未被附身者倒在血泊之中，念及这番困境，湘棣也愁眉不展。
“就是！这下该怎么办？冲进来根本没用啊！”他大声问，“继黎大人究竟有什么打算？！”
“冲进来怎么会没用？！”臣潼却粗声道，“你竟还指望那只死兔子，她根本靠不住！看我把他们都打晕！事情就解决了！”
湘棣炸毛了：“你才是根本靠不住啊！这好几百人的你是想玩死自己吗？！”
“北琨！你身上的神力快没了！”臣潼提醒。
“糟糕！”湘棣这才注意到驮岳赋予北琨的那层红光已如淡烟，顿时大惊，“要不我来……”
“你们都别慌！”北琨大喝一声，不止对着湘棣和那名虎族，所有还有理智的凡族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马上就没事了！”
湘棣疑惑不解，而北琨抬手指向了远处的山顶上，“你们看，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环绕着小镇的三处山坡上，驮岳、继黎和彧明已然立定，驮岳已在正南，继黎位列正东，彧明则在西北。以三角之势把满镇的瘴鬼围在了中心。
站在东面峭岩上的继黎望去，见另两名同伴就位，便率先举起镗刀。
“正东有民，是为阴木，少阳之壮，万物兴冒。”
随着她的咏诵，刀锋放出夺目的青色灵光！源源不断的神力汇聚其上，山间仿佛升起一颗的冷青星辰！
随之而起的是另两簇不凡之光——位处南方的驮岳手中的长枪通体赤红，如烈焰缠绕着的惑星，而西北面的高地上彧明高举漆黑震山锤，带起大片金光夺目！
“开天祭法，三源汇正——卯帝行见！”
“午帝行盛。”
“戌帝行无！”
漫天铺开神光正值最盛，三人念毕，光芒迅速收拢至手中！随即，三人猛地回转兵器，直击入地面！那汇聚成刺眼光芒的神力，如奔流业火迅雷一般劈开大地！顿时，整个山坳都开始剧烈地震动！
“化火三合阵！”
巨蟒一般在土地间攒动的神力，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三人所围起的圆径内，火红的烈焰冲天而起！
湘棣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早已被赤焰包围住了，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红色，永无止尽的红色，抬头也是，低头也是！就连他看到自己的身体上，仿佛也在燃烧着一层火焰！
——难道这不会将他们一并烧死？！
他目光所及之处，许多凡族皆挣扎不已，仿佛痛不欲生，他赶忙回身关心太王：
“琨叔！你没事吧？！”
“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座前的北琨淡定地回头应答。
“放心，你就看着吧！”
那从土地中喷涌而上的无尽火焰风暴，直到一刻时之后方才止息。
湘棣已经下地，立于马匹身侧，和幸存的凡族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以为自己会被这股熊熊烈火烧成灰烬，可是火焰没有伤害他们分毫；又或许那些房子和林木会被烧毁，可是镇子和土地也同样完好无损；除此以外，凡族和湘棣都分外担心的是那些被瘴鬼附体的无辜民众……
虎族的官员、侍卫兵以及人族老老少少的平头百姓们，曾被瘴鬼附体作乱的百余人此刻都倒在了地上，仿佛没了声息……
湘棣紧锁眉头——如果刚刚那个阵法，把这些人尽数杀死的话，那继黎、驮岳和彧明，显然是犯下大戒了！
正忧心忡忡，臣潼少爷已经跳下地了。他走到一名人族面前，一把就将他提溜了起来。
人族发出一声惊呼。
臣潼顺手晃了晃手中的人，直到那家伙大声讨饶起来。
他仿佛有些不甘心地嘟哝了一句：“厉害，竟然没事。”
——就算刚刚没事，现在也要被你整死了好吗！
“喂！快把人家放下来！”北琨赶上前去，同时拉上那名看似领头的虎族青年，开始号召幸存者救治伤员，收拾残局。
方才还在作乱的民众如梦初醒，有的甚至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剩下先前对抗造成的伤口，而数量惊人的瘴鬼，却已在那片玄虚之火中全部化为乌有了！
湘棣怔怔地牵着马匹站着，久久回味着刚才的阵法。直到身边响起脚步，他方才转过头去看。
是臣潼经过他身边，而龙太子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不远处。
湘棣顺着他的目光也看过去，原来是继黎从东面回来了。她丝毫没有受到刚才这么巨大的神力消耗的影响，更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流露出一星半点得意之色，原本她会直接投入到医疗伤病的工作中去，今日却多了一个流程。
她直直向臣潼走来。
湘棣都忍不住退后了一步，只等着看继黎爆发。
但她只是把臣潼从头到脚飞快地打量了一下：
“没受伤吧？”
臣潼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和湘棣一样惊讶，总之他没能立刻答话，愣了一会儿，才不屑地甩了甩手：“我哪能这么容易伤着！”
继黎点了点头，又转向湘棣：“你呢？”
湘棣受宠若惊，赶忙摆手：“没事没事，有琨叔在……”
话没说完，就被臣潼大咧咧地抢道：“继黎，你就不该让他一起冲进来，呆在旁边看包不是挺好。”
湘棣立刻脸部抽搐了起来——看……包……
“为了救他，害我们那匹马差点保不住。”
“继黎大人！别听他瞎说！”湘棣着急了，“我大部分时间都是靠自己的！也没惹什么麻烦！才不像这家伙自己擅自行动！”
“看你们还有精力吵架，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继黎只是平静地评价了一句，转身便走，“湘棣，把马牵去南面喝水。”
“喂，羊崽，好好看着马！搞丢了当心我揍你！”臣潼说完，竟然也跟着继黎走了！
只留下湘棣铁青着脸拽着两幅缰绳——这些家伙都当他是马童吗？！
彧明从西北方的缓坡上赶回来时，正碰上北琨。
“琨叔！”他隔着老远就挥手大喊，“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这场面我们也不是第一次碰上了。”
彧明得意地邀功：“怎么样！这阵法比上次还要厉害了吧！”
“可不是嘛！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
正聊着，彧明眼角就瞥见了小镇空地上的一幕——
继黎快步穿过人群，而臣潼紧随其后。
彧明立刻眼神锐利起来，观察了片刻，愤愤地捶拳：“这家伙果然还是个狗腿子！不干活瞎捣蛋还想靠磨嘴皮子上位吗？！想得美！”
说完，气势汹汹地往那儿去了。
北琨站在原地淌着冷汗——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在争宠呢？！
“快教我刚刚那大绝招！”
臣潼锲而不舍地跟在继黎身后，就连她走到大夫诊室里都不放过，继黎被他烦得不行，只得又退到了院外。
“你消停会儿行吗？刚才你胡乱行动我已经放过你了，还不知悔改！要发动阵法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到了你能行的时候自然会教你！现在是救命要紧！”
“他们那些个医生不都在干活了吗？哪用得到你！去也是瞎凑热闹，还不如省点功夫出来教我！”
继黎脸上青筋突起，正要发作，臣潼被人从背后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瞬间捣蛋鬼又增添了一个。
“只知道胡闹的小鬼还不快滚！”彧明张牙舞爪地出现了，“这才几天就想学三合阵？！给我回家躲在被窝里做梦去吧！”
“关你屁事！”臣潼大怒，转过身来就揍，两人顿时打作一团，继黎只装作视而不见，果断掉头回诊室去了。
“继黎，走得开吗？”
才停留了一刻时，驮岳进诊室来找她。
继黎权衡之下，吩咐了人族的医师几句，便跟着驮岳离开了——他非常清楚她此时的工作，即便这样也要来找她，那恐怕他认为这另一件事更为重要。
他们没有回毁坏的神祠，直接去了一位人族长者家中，他在当地是最有名望的人士，名为牧阖。继黎进入牧阖先生房中时，已有数人先于他们到达了。
牧阖正坐在主人座上，见到继黎和驮岳便起身行礼，而老人的右手边坐着太王北琨，左手边还有一名虎族青年，正是之前北琨在包围圈内遇见的侍卫长狍共，他同样起身行礼。
“狍共是官商队伍随行侍卫的指挥官，也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当事人之一。”北琨代为介绍。
继黎朝他颔首，“既然你们急着叫我过来，说明这件事确实非同小可。”
“千真万确，卯神大人。”狍共拱手道，“这大批瘴鬼不是从别处，正是从须臾江西岸，蓄意放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十三、化火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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