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楼》_卿悦_

3、叁

　　阳春三月的余帛湖畔，杨柳在暖风中飞舞，和着绵绵细雨，拂过我的面颊。

　　我随手折了一支柳条，放在手中转着，又或调皮地用柳条在水面上写字。

　　写的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忽的，我头顶上方的雨都消失不见了，水面上仍有圈圈涟漪。

　　我诧异抬头向上看去，是一把玄青色的油纸伞为我撑开一片遮风挡雨的小晴天。

　　撑伞人蹲下身子与我平齐，我的眸子与他的眸子的目光绞在一起。

　　那是怎样一双漆黑望不到底的眼眸啊，就算别开脸逼迫自己不要去看，心也陷了进去呵。

　　那是怎样温柔的目光啊，人不动，心也融化了呀。

　　那是怎样细腻关怀的话语，不似陌路，倒如夫妻。

　　心慌了，此地不可留。

　　我匆匆逃去，步伐太快，裙摆太长，此处又是湖畔，不留神，便跌入湖中了。

　　我第一次那么难受过，浑身被水包裹着，衣裳和三千青丝都被水折磨着。

　　水灌入我的口中，鼻中，耳中，我要窒息了。

　　世上最温柔的东西其实也是最折磨人的。

　　若非要选一种死法，我情愿要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死去。

　　意识渐渐模糊了……

　　醒来时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房间了甚至连一盏灯也没用，若不是左手摸到了有温度的东西，我差点要以为是在阴曹地府了呢。

　　有声音响起，委实吓了我一跳：“醒来了？”那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应该也是才醒过来的吧。

　　他把蜡烛点亮了，我才认出是湖畔遇见的那位男子。

　　“是你救了我？”

　　“那种荒凉之地，若是轮到别人救你，你现在许是在与阎王爷述生平呢。”

　　“这……是哪儿？”我虽幸得此人相救，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夜不归家倒也不是在寻常人家小姐身上该发生的事。

　　“我的宅子。”他起身去点灯，昏暗的灯光不足以使整个房间明亮，但足以使我看清他的脸。

　　他的脸颜色泛黄，眼下有淡淡的黑色，显然是未休息好。又思及我醒时有他在身旁，心中一个羞念：难道……是为了我……

　　我忙垂下眼帘，不去看他，起身行礼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告辞。”

　　我身子酸软无力，没走几步，便跌坐于地。

　　他见状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左手扶起我，右手仍托着灯。我扶着墙起身，随手拍拍裳裙上的灰尘，再行一礼：“告辞。”

　　“姑娘身子尚虚，理应休息几日，再走不迟。”他的声音和语气明显放软。

　　我在心中几番思酌，点了点头。他轻松一笑，扶我走到床边，我不留痕迹地推开他，他并未在意。

　　夜很静。我们相对而坐，未免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告辞离去。独我一人，辗转反侧，思绪绵长。

　　第二日，有仆人送来早膳，都是些清淡的食物，可见他果然对我的病很上心啊。

　　从小丫鬟时雪口中得知救我的男子名叫楚扶宸，是当朝的中大夫（四品），当真年少有为。在家中也听父亲提到过一两句，父亲说楚扶宸会成为段丞相的接班人。

　　名字果然是照映一生的东西呐，扶者，搀之意，宸者，帝王也，扶宸，乃是搀扶一代帝王的意思，然，他已是年少有为，不久后，便会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千万百姓的安居乐业，天下的昌盛太平都会有他的一份。

　　不知为何，心，似乎有些沉重。

　　我告知了家的位置，让时雪送封信去报平安，两个时辰后，时雪红着眼眶道信掉了。我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后不管我用何种关于回家的说法时雪都会转移话题，楚扶宸也会劝我多留些日子。那种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