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愚》染染狂欢节

4、眠之酒

　　熄游鱼样从冰酒里探出个脑袋来，被一大块坍塌下的雪直接扑了个满面，他冷得一哆嗦，紧忙狠甩着头，惹得雪屑水珠乱飞。愚被它这孩子气的动作引逗了，好笑地盯着他看。那孩子跟只猫一样抖了抖那头变态的绛红色毛发，哗啦一下从泉里窜了起来，结果又冻得全身都无可抑制地颤抖如筛。感觉像某种刚出生就被遗弃的幼畜。
　　愚捡起岸边石上的黒毯扔给他，少年蜷缩起赤裸的身子没有去接。毯子翩翩然落在雪地里扑起一层雪尘。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难堪，只剩下熄小小声不规律的呼喘引动着发丝上的水珠低落成冰。他的皮肤是一种不健康的淡淡橙红，随着每一次呼吸的律动泛起一丝丝浅得近乎苍白的惨蓝色，看得见肌肤下条条脉脉细致血管。酒液眷恋着却又短暂地停留在上面，不堪重负滑下便立即凝成冰晶，只映出一条条歪歪扭扭淌下的曲道。 “干嘛不吃了我？”眼睫垂下遮掩住那双魅得过分的妖瞳，熄不骄不躁，甚至是堪称平和地发问。正是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却惊得耐不住尴尬的愚一跳。
　　“……”莫名焦躁的雪人赶紧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这个如火般激烈迷魅的妖灵轻易就挑起了某些被它遗忘得干净的感觉，像是无论情绪身体灵魂都被整个勾偏了位置，这种不能自我露骨的欣赏意味还是第一次有了自知意识。每只灵天生就是自己的塑型化妆师，根据属性以及性格将自己的形貌提升到顶峰，不会伴随时间如人类般红颜消逝。所以外貌对它们来说算不得一种本钱，只是一种工具，迷惑敌人，保护自己，它们自身也永远学不会欣赏。可愚算是个特例中的特例，他出生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但自从对职责感到厌倦后便彻底抛之脑后，胡乱堆出了个雪人，粘两颗石子当眼睛，让雪鸦帮忙衔了根树枝当嘴巴就这么草草了事了。（不知为何，莫名感觉很喜感……o(╯□╰)o）。而现在这个少年，是第一次让得失去了审美观的愚产生了动物之初的本能，无关性别，也无关情爱，惹得刚刚移开视线的愚忍不住又看了过去。
　　他这身体生得相当精致漂亮，匀称养眼。少年体格，不算结实，又不显瘦弱，只是一层纹理均匀的肌肉贴着骨骼，无丝赘肉，纤细有力，腰细腿长（我是纯粹懒得描写，这些重点都是一样的地方再怎么写都出不了新，直接略过……）最蛊惑的是气质，本身便不是多热情的人，面瘫少言又带着股禁欲的气息，几天下来仅仅是用那淡漠的眼神观察你，偏偏生了一头如火如荼燃烧的赤发一对火瞳，自相矛盾又欲拒还迎，这样冰冷的态度火热的身体把愚乱成一团麻的思绪彻底纠缠成了死结。那些一百年的约定，寂寥的苦涩还有本性的挣扎全都一股脑抛了去。把熄安置在“眠酒”里后就彻底不知所措慌乱失策了。原来它真的这么害怕和别的生物接触共处，新鲜的体温热度，新鲜的色彩声音，新鲜的情感体验……一时的巨大冲击让它连该怎么好好思考都忘记了，几千年的等待生命被一只冠上“药”名的妖灵莫名其妙击碎了。
　　它恍惚忆起初生的迷茫。
　　“鸦，我将在这里度过一生，虽然现在还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但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感到无聊了怎么办？”千年前出生时似乎问过那只族里最老的雪鸦这个问题。
　　“……那就睡吧……”意料之外，白鸦回答了这个几乎禁忌的问题。
　　愚看着鸦浑浊淡白的眼珠，那里面有无数大智慧，但也有无数疲惫。“可我害怕，永远不醒……如果被神发现了怎么办，会消失吧。神若降下神罚……我会死掉吧，那我是为什么而诞生的呢？”
　　“……那就找个有温度的生物陪你……”鸦的音一瞬嘶哑，无奈，悲切，却不忍告诉它真相。鸦已到迟暮，知晓领悟无数辛秘，它知道愚逃不出这无尽的牢，也找不到一个温暖的灵，迷之乡阻挡了外来者的踏足，也囚禁了守护者的自由，为守护而生之灵在没有色彩生命温度声音的冰天雪地里万物沉眠之刻唯有它无法入睡。无论是逃避的睡眠还是虚假的温存，没有一个愿望能够实现。它还没有真正意识到命运的玩弄。

　　温度，是连奢望都算不上的梦。

　　于是千年之后，愚想起了这个梦，曾经遥遥无望的两个梦，奇迹般相继实现了。
　　本以为自己除了自由已无其他渴望，可切切实实，近在咫尺的光焰惊动了千年一梦！跳动的红发以及纷乱的喘息，属于地底深处的岩石气息，暴烈刚猛炸出火星，冉冉升腾摇摆，看似微小却照亮了极北永远漆黑的夜。在黑幕至深处诱惑你的靠近，是火与光诞出的希望之花，让它心生贪恋。

　　它放不下自由，又舍不得温暖。
　　自私可笑。新的选择摆在眼前，
　　不仅仅是关于热乎乎生命的抉择，又加上了块有关儿时梦想的砝码，天平早已失衡。

　　“不会吃掉你的。”愚听见自己这么说。就算是再次陷入长眠，也要你陪我一起，反正，你也无处可去了，不如再陪我一百年。那个人送你来，不会仅是为了成全我的夙愿，奴沙人所代表的是中立与公正，历史承认他的存在，却印不出他行过的脚印，只是传说那旅者所做之事皆为“等价交换”。
　　少年直勾勾盯住它，眼影里明晃晃写着不信，火苗摇曳迷住了眼漏了些什么丢失的记忆。大概是酒液升腾模糊了情，大概是妖娆暖色痴醉了心，愚心底抱了小小的希冀。种子在还未发芽前便已腐烂，等了千年才生了根，这次它狠狠扎拽住土块，向上面冻硬的土层迸发。
　　伸出滑稽的手掌覆在火上，小心翼翼万分怜惜，纵被灼伤消融分解也不肯放手。熄尚在颤抖的身体陡然僵硬，瞳里闪过阴霾微不可查。“陪陪我吧，熄，就陪我一百年，用这眠之酒。”愚用自生以来最温柔的语气发出邀请。他疑惑偏头躲开。“酒？”
　　眠酒。迷乡。这才是雪国最大的宝藏。

　　熄慢慢展开眉头，脸上露出恍然难以置信，眼里闪动的赤炎不明不媚。
　　“这片幻乡下……流动着的，是酒？！”

作者有话说

　　受到朋友打击，发觉此文似乎在晋江没啥前途，决定发奋图强，开始卖腐……嘛，都分到耽美里了，不写点耽美怎么行。但本文主旨不会变，依旧是讲述生物之初的情感。本章关于雪国最大的秘密——眠酒仅仅是开了个头，关于二灵之后的故事，也将与此关联展开。另外，关于砂，他带给了我们一点点剧透——等价交换。呵呵，这会是什么呢。最后希望有人能继续看下去。我只是想写一些我喜欢的东西而已，哪怕是批评我也能欣然接受。谢谢阅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