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罅之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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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乡，传说中永远沉睡的净土，所有不属于雪国的任何生物在踏入须臾陷入永恒的睡眠，无论是好奇还是误闯的生灵将在无声的世界里缓慢地，被这片纯白吞噬，化为养料。于是在大陆被称作奇迹的白色死域。有妖传在其深处有一只千年灵，它守护着一个宝藏，一个关于永生的秘密。
只有雪人和它的鸦知道，幻乡的本身，就是终极。
雪落千年，在至纯的雪粉中，存在着虫。细小净白如米，无法活动，从孵化到死亡仅仅存在三天，产下卵的瞬间化为液体流入地下，液体透明晶银，无味，色泽如水，却粘稠似酒。饮用后能至幻催眠，并在极寒中仍能保持液体的形态，永不消融。神也无法说明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是称其为酒蟲。这是一个神奇的种族，它们在雪中繁衍流转千万年，上亿只虫化为酒液流入地下，汇成河流，浸透冰冻土层，飘散在空气里……随着呼吸融进血液，麻痹神经，截断视听，身体机能被酒迷惑陷入休眠，尸体腐烂灵魄灰飞烟灭，化为大地的肥料。近乎所有的生灵就这么成了酒蟲的祭品。它们亦可把卵寄生在活体中，所有于此地诞生的生命体内都潜伏着酒蟲卵，母体在诞下幼体后就会融成眠酒淌渗入地下河流，而父体完成交孊就成为牺牲品，幼体带着虫卵如此覆回……如此地方，称为墓地也不为过了。
也许是想要摆脱这短暂迭回的命运，抑或是守住最深的宝藏，酒蟲们诞生了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想要生存下去，不只是短短三天的短暂生命，拥有自主的意识，可以和任何妖灵媲美的漫长岁月，永远不必睡眠，这样否定自己的它们恨透了沉睡！过于强烈的执念传达给了神，神降下怜悯，无数求生的意念积聚凝结成了灵——雪人愚
能够陪伴孤独的雪人的，只有唯一能支配自己未来的生命——雪鸦。它们属于天空，不会眷恋大地，也不会依赖大地为生，唯一没有被寄生的生灵，但它们会死亡，即使化妖，也只能存活百年……愚真切地觉得，自己的岁月太长了。
背负被强加的使命，守护它所不认同的辛秘，它开始渴望禁忌沉睡……
“你想要成为神么？”熄打断愚的讲述，神色清明。此时他四肢蜷缩如动物般匍匐在地上，身上披着一层厚厚的血红鳞片，密密地裹住全身，甚至尾椎后生出条纤长尾巴，正有节奏的摆动着……（愚：……这微妙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长发四散，有些垂落在地，像是淌下的鲜血。鳞片微微翕动，看得见阴影里若隐若现的白皙皮肤，与那鲜艳的血色形成强差。只是这样的场景就让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的愚看得呆愣了。如果，他真的能陪我到永远该多好……
“……为什么这么说”不知是一语道中了真相没反应过来，还是在幻想未来，某灵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因为，你不是从一直梦想的睡眠里醒过来了嘛。”
迟钝的雪人猛然惊醒。“啊，啊咧？”
曾经巧妙压抑许久的愤怒悄悄灼烫消融脸上那副冷漠的面具……“你已经拥有了绵长的生命，而神则可以无限接近于永恒，超脱一切禁忌，他们本身便是法则。你不过是一道酒蟲之灵，怎么可能抗衡神的意志呢？”少年收起了一贯冷冽的表情，迷迷蒙蒙，语音朦胧暧昧，唇瓣开合吐露獠牙。愚有些慌了，下意识想凑近抚摸他的额头，可少年笑了，笑得如花般妖媚如风般不羁，浅浅的透出密密的牙尖，这样近乎残忍又危险的美再次网住了愚的心。“你甚至，连梦乡，都踏不出去吧！”他脸上原本温和的线条扭曲释放狰狞，四肢肌肉紧绷，鳞片炸开竖起，淡血色的火焰凭空擦燃于身畔。在雪国苍白的雪光映照下，他以一只兽的姿势发出邀战的嘶嚎！像是潜伏捕猎的野兽即将攻击的前兆，高傲幼稚地露出好战的本性。他本便是只被缚之妖，终于挣开束缚，却不得不付出再次落魄，再次将生命拱手交付到别人手中的代价。那只灵，拥有他最想要的东西，这样还不够么！小心掩藏的嫉妒愤怒冲开了理性最后的堤坝！
雪人慌乱不知所措，想要安抚少年又不敢靠近，只能生生定在原地脑内一片空白。到底，是什么伤到了他……疼痛，悲伤，恨怨与无力。这是愚唯一感受到的。
对……对了，我想要得到他，那么，他想要的是什么……奴沙人，你干了什么！
恶心，虚伪，肮脏。
不过是只罅隙里的臭蟲，自欺自艾顾影自怜，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绝望！针般尖锐的妒意把他的心穿刺捅漏得千疮百孔，刚刚由眠酒稳定下来的力量被激起，狂暴席卷全身，幽蓝冥火在哪些隐晦的角落恣窜，和赤炎相交舔舐。可熄被完全失控的怒意迷住了眼，经络里阵阵疼痛都被仿佛被侮辱的羞傲盖过，他吼出最后崩坏的真实。“你！你不过是只罅隙之蟲！即使吃了我也成不了神！因为，这里是地狱啊！”
啥？你在说什么啊……这里是……梦乡啊，是迷幻乡里，每一个死去的妖或灵都能拥有最后最美好的梦境。这里是雪国，是神秘悠远，无数生灵向往探寻的宝藏。这里是神眷顾垂怜的死域，这里是眠酒流淌的坟墓……这里是载满亡灵的……等等……地狱，为…为什么。对了，地狱里，是没有神的……不，不对，这里还有那个，还有关于生的东西。我，我就是，为了那个诞生的，不是因为蟲，也不是因为眠酒……啊，不对，我已经舍弃了……等等，我现在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永恒的自由了，“我还想要，你呀！”悲切的愿望脱口而出，想要收口的时候已经晚了，过于贪婪不切实际的梦想带着余音袅袅消散在冰冷空气里。
跻身罅隙中的酒蟲拼尽全力探出头来，想看看它不愿正视的，为自己迷醉的地狱，却只看见了那只血红色的小妖，并无可救药地被其迷住了。
“我，愚昧的酒蟲之灵，梦乡的雪人，恳求你，陪我一百年，作为交换，我愿意满足你的一个愿望。”愚望着愤怒的小妖，他的力量因为波荡的情绪而颠荡不定，赤与青之炎在艳丽鳞甲体内穿梭交汇，爆发撕扯淹没了身体，明明蓄势待发的刹那却硬生生刹住了，被反噬与体质折磨的剧痛潮水般涌上来，一波波撞击着脆弱的灵魂，清秀眉目扭曲皱成一团。可他的确听见了雪人的自白，那点不知为何的歉悔阻止了熄扑向它。愚眼里无限温柔，带一点点自己尚未察觉的心疼，一步步坚定走进少年周身的火焰里。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正在融化，一点也不痛，只是身体似乎正在缩小，空落落的。
“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你想要什么，就都拿走吧。只要一百年……”愚无视会将它毁灭的火舌，俯身拥住少年，那血红色的发丝如水般婉婉流在手上，冒起阵阵雾气。你恨我么，你讨厌我么，没关系，我知道为什么。全部都……会给你，“求你……求求你……陪陪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我只是只蟲，你也不是完整的灵，我们，都是不幸的，都是残缺的。即使是地狱，我也陪你一起下。啊，真是的，忘记了，“我们已经，身在地狱了啊。”如果你说地狱里没有神，那我就成为神，和你一起，无限接近于永恒。
愚抱起半昏迷的小妖，向眠酒泉的方向走去，它身上的酒液不断不断不断地滴落成冰，在净白的雪毯上留下一个个模糊了轮廓的脚印。
好暖和，终于不是烫死妖的温度了，被什么液体包裹着，像是回到了母体里的胎儿，再也不会受到伤害。好像，它想要我陪着它，当然可以了。啊，多么温暖的怀抱啊，要是能一直一直都和它在一起就好了。
“嗯，我会在你身边。”昏迷不清的熄嘟囔着发出梦讫，往雪人的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睡去了。
梦里一片莹白，像极了天堂。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罅之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