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重门路卡》晗光月影

3、旧事

　　被囚禁已久的空气突然找到一个逃脱的缺口，忙携着还带有霉味的灰尘逃出生天。废置的仓库依然有亮光艰难地从缝隙中挤入，是求生抑或寻死？水汽不再痴缠，一反常态冷酷得不留余地。干燥而寂静的环境让人不自觉地舔一下嘴唇，干硬的白皮蹭在敏感的舌头上泛出奇异的触感。
　　被耍了？
　　路奇打量着空无一人的旧仓库，一直以来的合作告诉他不应该随便怀疑对方，或者说，经验告诉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相信对方。
　　“喂喂。我说这样的事情随便叫个小兵来就是了……”骂骂嚷嚷的抱怨硬生生地被拦腰截断，暗红的瞳里是弥散不开的恨意，用生命画就的刻骨铭心。
　　“你是谁？”路奇几乎是本能地摆出防护的姿势，又觉这样处处小心过于小题大做，毕竟，这世上能战胜他的，没有多少人。
　　“罗布路奇。”几乎每一个字都是从后牙槽里挤出来，落到地上仿佛还能听到沉闷的声响。来人一句话都不多说，拔出腰间两把刀就砍过去，吼出一句，“去陪葬吧！”
　　凌厉的刀风如杀红了眼的狮子，路奇微愣一下，衣料的缴械投降让他意识到对方绝对不是来试探自己的。无奈记忆的片段就是像被虫蛀过，就是查不到自己和对方曾经有过的什么过节。甚至连交集都没有。
　　当下也来不及思考。一个后空翻撑地一蹬，接连放出五六个岚脚。毕竟又是赤手空拳对两把利刃，回身便使个铁块拳。双手同时发力，骨骼与金属相碰的声音听得人心脏一紧。转身刚补的　　一记岚脚被对方用刀挡下，铛的一声荡起回音阵阵。
　　眼见对方就要从腰间拔出第三把刀，左手藤蔓般缠着两把刀，右手借了鬼神之力，顿时化作兽爪，携着风雷往下制去。
　　如此又对了几十回合，眼见对方略有疲态而自己愈加兴奋，路奇怎么肯收手。撇了撇嘴角，居高临下道：“想取我性命的人如过江之鲫，也不差你一个。”果不其然就听到衣料再次报废的声响，路奇更是难掩兴奋地道，“魔兽索隆。”
　　刀身轻薄，使起来可如御风。叶随风动，亦可具有千斤之力。索隆心中所想却令自己步法打乱，虽后来被对方所激，勉强提气再战，却不复当初的迅猛，只做最后一拼。
　　第三把刀瞧准空隙便宣告登场。
　　龙卷风中隐隐有咆哮的声音，压力之大让路奇也不敢直面其锋芒，顺势卸力躺倒，着地一滚然后趁对方尚未着力，足尖一点使整个人弹起。一腿扫向对方的肩胛骨，另一腿绕到胸前着力一蹬。肋骨断裂的颤音略显沉默。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路奇看来，这样的玩笑也该到了尽头。
　　兽爪如刀，陷入索隆一时泄了气而绵软的腹部。跌落在地的银光上尽是猩红。路奇抽回沾满温热液体的手，满意地舔舐了一下。
　　一个成年人的血大概流两个小时就会被放干，这是个好对手。不过，他即将过去了。
　　“索隆！”几近失控的嗓音里藏着切实的担忧。
　　“医生。”路奇眉头一皱，那清淡如云的声音染上了恐惧疑惑和悲哀后一样令人烦厌。舌尖突然有些滚烫，该怎样和卡库解释，自己的完全背离医生操守的行为？
　　“索隆，我们先走吧。”饶是乔巴涵养极好，亦发狠地盯着路奇。三年之前，就是路奇重创香吉士。然后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现在，居然把索隆也打伤了，“这笔账，我们迟些一定算。”乔巴背部明显一僵，不知为何，看着路奇的眼睛，莫名其妙就有些心虚。
　　“那你们怎么不倾巢而出呢？”路奇回了一句冷若寒霜的反问，“如果你们的人都有这样的身手，我不介意你们诬陷。”
　　卡库略显迟钝地把视线放在两者之间徘徊，索隆是商会的人，而路奇则是自己即将要引入商会的人。路奇的资料的确有一段空窗期，而时间正是卡在三年前。卡库是后来才入商会的，三年前的事却是每个人都忌讳莫深。哪怕零零碎碎地听到一些不知道已经歪曲成什么样的小道消息，也只是一个名叫香吉士的成员背叛商会，然后却单枪匹马地死在异族的手里。
　　异族？
　　“你也是商会的人，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许问一个问题。”路奇不会看微表情，只是卡库一脸求知欲旺盛的表情异常突出，无法忽视。
　　问的问题太敏感或许会让对方讨厌，问得太简单了又没有什么意义。却不知道无论问什么对方都只有一个回答。陷入这种纠结中的卡库完全没有去探讨自己为什么真的要听从对方的话。如果是加布拉，要不就自己去调查，要不就是问题如机关枪般扫射而出，完全不理会他人。
　　“那你同意加入商会么？”尽管看上去商会里的成员对路奇有很多的不满，但这样强大的力量，放过就太可惜了。
　　路奇略一挑眉，还真是个单刀直入的家伙。“不觉得你应该吃午饭了么？一起。”还没等对方回答同意还是拒绝，直接把对方推出门。
　　13:30。在办公室里打个饱嗝的男人熟练地按动手机屏幕，顺利地发出一条短信。
　　别忘了，你是异族。
　　不一会儿，便有火炮的声音隆隆地传出。守卫在外的兵士眼观鼻鼻观心，打死了他们都不会相信自家杀伐决断的最高长官居然玩萝卜守卫战玩得天昏地暗。
　　天然呆和深腹黑，很多时候只有一线之差。
　　“番茄意大利面。”加布拉绕着刚进门的卡库转了一圈，“果然是食草动物的风格。”
　　还未等卡库推开他，海斯眼明手快的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往后一拉，丢出一个“别向猎狗一样给我丢人”的眼神，接腔道：“布鲁诺晚上能到，不过大概还要到宾馆呆一段时间。”
　　卡库直接朝那张近在咫尺的加布拉的脸狠狠拍下去，了然笑道：“布鲁诺对那种事转不过来，猫头鹰还跟他闹什么。”凑在海斯耳边说，“找一下三年前的问题，私人解决。”
　　“不准！”加布拉的话火球般灼热地落下，“这个商会，我比你进来得更早，你还没有资格知道当年的事！”
　　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长官却管理着一群更显高明的下属；彼此间有着明确的分工却试规则如无物；管理着内部事务的人员却来自不久前才被收编的敌人……建筑被时间褪去光华又披上斑斑暗红，斗转星移见不再固守再原地而是一分一厘地逐渐偏移，竭力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却执着地摆出依旧不容干预的傲慢姿态。
　　“这好像跟你没关系吧！”先吃萝卜淡操心，一下就被否决的卡库嘴上哪肯罢休，“留守期间放任异族在商会放肆，果然是愚不可及的大尾巴狼。”
　　“你有种就再说一次！狼又怎样？至少我不是吃素的，就怕你番茄吃多了，下次狩猎被当口香糖嚼了。”顺着情绪走的加布拉已经分不清重点，“还有，上次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被染病的人类撕了，心慈手软的食草动物！”
　　海斯实在受不了他们例行公事一样的噪音，摆个停战的手势，正色道：“卡库，这个忙，我也帮不了。超级电脑里的资料被破坏过，除非到总部，不然……”海斯耸耸肩，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好奇心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情感，海斯也不例外。他曾经去调查过三年之前的事，与外界的传言有很大的差别，甚至，是有两个版本的。香吉士，原属于路飞一伙，后被长官收编，单独训练。与魔兽索隆齐名，与索隆关系暧昧。作为暗线被安插于血族之中，继而在没有收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出逃。
　　队长路飞率领鹿妖乔巴花妖罗宾亲自追捕香吉士，最后将其活捉到商会总部。
　　……
　　海斯记得，那段资料明显缺了一部分，后来看到的却是一句，背叛者，死。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个寒颤，仿佛坚冰化作雾气弥漫于空气中，只余一片深寒。
　　香吉士，商会上层成员，死于血族手中。
　　这一个谜，最后的转折太过突然，让人无所适从。谜底隐藏在时光之中，当有人想靠近这样一个漩涡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海斯也曾经找过关于其他人的资料，一无所获。唯有花妖罗宾的任务日志上有一段话，让海斯更加不愿意深入探查。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对血族深恶痛绝，王的替身献出了生命作为开启大门的代价。香吉士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伙伴。是的，我必须承认这个事实。只是，我想活下去。他从来都不曾离开，正如，他从来都不是真实的王。血族的耐性比我想象的强，只能继续战斗下去。嫉妒，戒之在妒，缝眼罚之。暴怒，戒之在怒，黑烟罚之。我相信，索隆会让天空变成一片焦黑。
　　入门计划暂停，重启时间，三年后。
　　罗宾如是记录。
　　路飞一伙现在已经是医药部的成员，这个计划，算不算不了了之？
　　沉默良久只听得当的一声悠长而出。
　　哀钟起奏，荡开层层薄云。训练有素的敲钟人近乎机械地完成着一系列的动作，宛若旧时的黑白照片。
　　加布拉揪了一下头发，然后狠狠地将桌上的物件扫落，刷拉一阵的响声似有无尽喜悦。以前是那么讨厌斯潘达姆，恨不得一口把对方撕了，而现在，他真的死了。心愿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达成，可自己却依旧烦躁不安，甚至隐隐希望，他能活得再久一些。
　　不治身亡。
　　原来那个人也有不治身亡的一天。加布拉笑得几近癫狂，他笑出了泪。“卡库，海斯。他死了，你们知不知道！”
　　“是。最早一个小时以后，最迟今晚。那位大人就要来。”海斯皱着眉，“我们的新长官，青雉。”无言以对，唯有秒针一路奔波不停，似乎走出了火焰的痕迹，仿佛不知疲倦。
　　青雉的到来比想象中的更加快，仅是半个小时以后，卡库被锁在房间，猫头鹰、加布拉被关进地牢，加布拉在广场接受鞭刑，罪名是护卫不力，施刑者，米勒斯海斯。行刑的鞭子是用海楼石碎块削尖连接而成，每一下，都会引起体内鬼神的反噬，使受刑者如处地狱刀山。
　　卡库听不到来自广场的声音，但想象得到长鞭破风而响。这一场刑罚，如炮弹一样精准无误地命中了核心，碎片飞散成功地伤害到每一个成员，包括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到的卡库。
　　“你们什么时候能带新成员加入商会，布鲁诺猫头鹰什么时候出来，不过最好快些，据说地牢有瘴气。”
　　青雉如是说，稀松平常的口气仿似在谈论天气而不是人命。
　　“我现在就去找路奇。”卡库刚一转身就被一堵冰墙挡住去路。
　　只见青雉懒懒地抬起手臂，指了指海斯道：“他去。”
　　砰。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海斯摔门的声音让厚重的冰墙也颤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