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重门路卡》晗光月影

2、病毒

　　所有的麻烦似乎都收到统一的指令集中于横街窄巷中。路奇的诊所一下子就挤了五六位客人，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看上去缺乏精神，对别人的话没什么反应，路奇判断为一般的维生素缺乏症。路奇拉开药柜倒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药片，分门别类地装好。
　　啪。啪。就在路奇拿药的时候有病人倒下，就在路奇面前绝了呼吸。
　　等等。这样的症状分明是……
　　路奇的眉毛噔地跳了一下，他可不是个慈善家，这样发展下去必然会超出环境最大容量，整条生物链都会分崩离析。卡莉法遵守的第一条行为准则就是同一个地点不可以出现三个圈养群，哪怕是三个最低的第三阶级。
　　哐。
　　窗户很应景地碎裂，一大群不知名的物体如蝗群过境一样向路奇袭来。路奇顺手抄起桌上的钢笔往先行者的眉心掷去。虚招一晃，右腿便已踏上窗台，屈下小腿横身一扫，身体作个侧翻跃出窗框。右手抓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形，拾起双肩就是一抡，立时打开了一条通道。路奇认为自己找到了件称手的武器，只是它恰恰长得像人而已。
　　路奇的打法干脆利落，仿若蛟龙出海虎豹下山，连拳高蹬低扫过肩，路奇听到骨头错位的喀拉声，但这不是自己身体发出的。
　　“好身手！”卡库用刀背砍翻几个靠近的人形，又叹一句，“也好残忍。”刚收到指令的卡库亲眼目睹路奇打开通道的过程，一分钟不到，比自己当年优秀得多，“虽然你很厉害，不过还是请小心，最近这附近很乱。”
　　“不是暴徒。”路奇心道一句，原来这么快就见面了。在路奇眼中，那群不过是低级的仿冒品。
　　“我说你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加布拉的声音从卡库身后传来，“连别人的身份都搞不清，当心被拐走。”加布拉咧了一下嘴，狼族鬼神的獠牙清晰可见，他的综合实力排名商会第二。
　　“我被拐走？”卡库的肾上腺素伴着语气一起上扬，“总比你被卖去跳火坑、钻火圈好！”卡库解气地扭头，却发现路奇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都怪你！卡库在心里狠骂加布拉一句。
　　“活该，人都走了。”加布拉一口唾沫爽快落地，他不知道自己把卡库对他的想法变为现实。
　　只要是关于加布拉的消息，一阵风一片云都会把它带到海斯跟前。卡库看着海斯送上来的资料，暗道加布拉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随手翻了两页，各式的工作照似鱼鳞覆盖其上，旁边标注的文字少得可怜。视线很快被海斯用笔着重画了几下的地方吸引。沉默的羔羊。
　　不是开膛手杰克或是什么别的么？不过至今没有证据表明从诊所里出来的人发生意外和医生有关。那么说的话，做事还真是谨慎。
　　不管怎样，还是先去会会他吧。沉默的罗布路奇。
　　街心公园里总有开不完的蔷薇，夏季的时候更是花开满目，熏风里是馥郁的香气，直教人慵懒得直打盹。这时未到夏季，公园里已经有盈盈暗香，碎汞样的阳光从抽芽的树木中漏下，让侧着身子探出花坛的红蔷薇接个满怀，这便算是找到一个赖着不走的上佳理由。
　　叫不出名字的鸟在枝头婉转而鸣，仿佛是为站在同一个地方的蔷薇唱一首只有彼此才能听懂的歌。风送声动，它们的默契越过时光，终会在某一天到达那鸢尾盛开的地方。
　　一只长耳朵的蓝色兔子夹着风声蹦跶蹦跶地跳跃，一口便咬下调色盘里最瑰丽的红，残有余香的花汁缓缓溢出，凝在枝上彷若一颗深色的泪。或许这不是泪，是冬天那一场雨还未下尽，偷偷藏在蔷薇之中，在惠风和畅的春日唤来肃杀之气。
　　“做得好！公贝。”梳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从兔子嘴里接过花枝，蓝色的连衣裙是大海静谧沉稳的一个侧面，“这样的红色，太令人讨厌了。”
　　长长的影子沿着小道缓慢前进，卡莉法刚刚结束图书馆的工作，新借过来的书封面便有一股极淡的蔷薇花香。托了一下淡紫色的眼镜，卡莉法觉得还是有必要开口：“公园的管理法则规定，随意攀折花木是要罚款的，小妹妹。”
　　女孩的脸因警惕而成了一个皱皮的包子，她盯着卡莉法，嘴上却不肯示弱：“要你管！”说完冲上去对卡莉法雪藕一样的手背狠狠咬下。
　　紧握的蔷薇花枝被抽出，脸上似被什么东西划过，半秒后神经才传来尖锐的疼痛。女孩扁着嘴泪汪汪地看着把玩花枝的卡莉法，却不敢再多说一句。工业发展喷出的灰尘把天空染成一块块厚重的灰青，仿佛不顺畅的淤血，再找不回远古时纯粹的莹蓝。
　　“你这是性骚扰。”卡莉法嫌弃地把花枝抛入花坛，俯下身子说，“我不管你是什么，从我的地盘里滚出去。”水晶紫的眼瞳中添了一抹深色，这样劣质的仿冒品也敢来自己眼前招摇，真是不自量力。卡莉法手背光洁依旧，在惊人的自愈力下，之前只伤到表皮层的伤口早已成为过往。
　　“你又想做什么！”卡库的声音在卡莉法听来就是清爽，以及正直得过分。
　　“如你所见，刚从工作的地方离开顺便教小妹妹因遵守的社会公德。”卡莉法丹唇微弯，“那么迫不及待地来找我么？这里是公共场合。我不会那么笨。小心点哦，不带弓箭出门的猎人。”卡莉法没有继续纠缠，她也知道卡库什么都没带奈何不了她。高跟鞋叩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如珠玉落地。
　　卡库暗自懊悔为什么不顺便把武器带出来，低头看见小女孩抱着蓝色的兔子疑惑地盯着自己。
　　刚刚，是怎么了？
　　思想似乎比身体多跑一步，平日里听不到的声音一下子涌进耳膜。蚂蚁搬土时的脚步声，树木根部扩张开来吸收水分的咕噜声，叶子离开树顶一瞬间的告别。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
　　快点，身体稍微动一动好么？
　　还是维持那样的角度僵立在原地，就如古希腊神殿中的雕塑。卡莉法的背影也渐渐在余光里消失不见。
　　当卡库回过神来时，小女孩已经跑得很远，留在耳畔的是一句“哥哥是个大笨蛋”。软软的童音里有几分可爱的娇蛮。可卡库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女孩看着自己的时候笑了一下，透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或者说，意味深长。然后，思想便与身体分离了。
　　时间点是卡在这里的没错。
　　可恶的血族！卡库决定以后不管去哪都随身带着纯银匕首。
　　刚入地铁的卡莉法觉得中央空调的温度太低了点，皮肤有种爬虫走过的恶心。顺手撩了一下金色的长发，视线刚好落到对座的男人上。刚刚工作完，现在似乎有点饿了。
　　商店街开一间新的献血站。仿冒品激增，我去找源头。
　　卡莉法看到路奇传来的简讯，莹如白玉的脸上浮起一层惋惜。如果她的手机也可以开远程操控，那她便不会错过Q发给路奇的信息。那是一台显微镜的照片，但被用蒙版处理过，只能隔着一层雾看到轮廓，正文只有五个字，后街旧仓库。

　　咕噜。咕噜。
　　在火上被慢吞吞烤出气泡的蓝色液体和啤酒被灌入喉间发出的声音交替而响，让安静的实验室不会过分寂寞。
　　蓝色的鼻子无意识地伸前，在碰到坚硬的试管架时猛然抬起，“呀！不好了，我睡了多久？药呢药呢？”惊醒的驯鹿手忙脚乱的检查实验桌上的仪器，在听到一声充满酒气的“冷静些”时，眉头顿时紧锁，“我说了多少次，实验室要保持干净，不许喝酒！”待又像往常一样听到一声鼻音后，驯鹿的眸里落了些心疼，“索隆，没有节制地喝酒很伤身的……”
　　就在索隆还要继续灌酒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拉开了。
　　一个全身套着防护设施的人员开口道：“乔巴医生，索隆先生。请问午餐依然是做好了送到实验室么？”
　　一手按住听到“医生”这个字眼而浑身扭成章鱼的乔巴，索隆懒得去理清为什么在实验室吃饭不会影响空气而喝酒却会，干脆点头道：“一切照旧，酒要双份，不，三份。”
　　“明白。”隔了一个面具的眼睛眨了一下，工作人员又补充道：“|大人想在用完午饭后见索隆先生。以及，大人想知道这次的新产品叫什么名字。”
　　“王子。”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索隆的脸上起了一层阴霾。
　　你根本就是来自外星球的奇怪存在。乔巴为了你，试了很多的药。如果稍微有点良知的话就给我死回来。到底是哪条狗吃掉了你的良心，老子就把它砍成三段。老子故意买了很多苹果，你要是再不回来的话老子就把它们全都泡酒，让你的苹果派苹果软糕通通见鬼去。
　　我是一个骑士，只会守护在女士们的身边。
　　真是个欠扁的家伙。
　　指骨在用力握拳后突出。如果你被夺走了，哪怕是翻转十八层地狱也要把你揪回来。没有允许，不准在我视线范围内消失。
　　纵横冥界的阿修罗在地板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一言不发任由悲伤鲸吞蚕食。
　　日光被隔在窗帘之外安静不语，朗爽的风在外廊吹过传来这还是当初一群人嬉笑打闹的明快错觉。倏忽就在一瞬间，一双海蓝色的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视线对撞一下便移开，折断的通道绞碎了还来不及出口的话语。没有最后说再见，谁敢盖章定论这就是分别。
　　乔巴发愣的看着满室的仪器，一句话也说不出。当日苹果咚地落地反出的白光在这时刺伤了眼。男子汉是不可以随便掉眼泪的，骑士是可以原谅女人的谎言的。乔巴狠狠吸了一下鼻子，他不是骑士，可谁说他要追究伙伴的谎言他就送上落樱缤纷。
　　“索隆……”乔巴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对方却早已放开按着自己的手。
　　“做你的实验去吧。”索隆应了一声。乔巴默然低头，不再去数对方到底灌了多少酒。
　　索隆总有自己的方法，去弥补那个人不在的空缺，用僵硬的方法换来一种暂时的心安理得。只要不涉及走那些错综复杂的迷宫，索隆在其他人的面前，总有一种泰然自若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