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领养守则》阿随

6、第 6 章

　　距离钟维和出事过去一星期，周游在白雨区找了新房子安顿下来，一个月八百块房租，说是一室一厅，其实是房东把一个大房间隔成两半，一半做卧室，一半做客厅。
　　周游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但是大学生的毕业潮刚过，想要在珠州找个工作不容易，周游在外奔波了十多天，都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
　　晚上和亚林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听说了周游的倒霉经历，建议他去寺里拜拜，“我跟你讲，真的很灵的，你去拜一拜，什么霉运都没有了。”
　　“好吧……”
　　所以现在，周游就站在广孝寺门口，深吸一口气后抬脚跨进门槛内。
　　广孝寺迄今为止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是珠州市五大丛林之一，俗语云“未有珠城，先有广孝”，历经千年风雨依然香火鼎盛，长久不衰。
　　虽然地处市区之中，此时的广孝寺笼罩在一片庄严肃穆的氛围里，仿佛远离尘世，将一切世俗之物都隔绝在门外。
　　进了寺庙，周游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正中的大雄宝殿里似乎在做法事，到处挂满黑色白色的布幡，还没走近就听见僧人诵经的嗡嗡声，周游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望了眼就避开了。
　　周游打算四处走走看看，沿着另一侧走，绕过几处雕梁画栋的殿堂阁楼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两三排不起眼的平房，似乎是僧人的宿舍。
　　好奇心之下的周游走过去，正探头探脑的时候，冷不丁隔壁一间敞开房门的屋子里传来声音：“这位小施主，可是想进来一观？”
　　周游吓了一跳，没想到偷窥被人抓了个现行。
　　说话的是个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光光的脑袋上须眉尽白，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周游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犹犹豫豫地进来：“大师，你好，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想不到的是，大和尚一开口就说：“施主，你与佛有缘。”
　　大和尚的话让周游惊讶不已，“大师，那个，我不出家的。”
　　“呵呵，施主莫慌，佛法精深，并不一定要出家才能参悟。”
　　不是让他出家就好，周游的心定下来，竟然就这样听了一下午的讲经，等他意识到时间的时候，差不多可以离寺了，赶紧和大和尚道一声别。
　　大和尚依旧笑眯眯地，只是伸出大拇指摁在他眉心上，然后两指一捻，像是摘掉什么东西，随着他的动作，周游感觉周身一轻，这些天压在身上的沉重压力都消失了。
　　临出门前，周游回头匆匆一瞥，大和尚依然盘腿坐在榻上，一脸肃容，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视线往下，大和尚的手指上缠绕着一条细细的黑线，似乎在不停地扭动，却被掐着尾巴无法挣脱。
　　周游心里打了个突，不敢再继续逗留。

　　连续一个星期没有任何进账，周游看着不断减少的存款发愁，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喝西北风了。
　　就算是做便利店店员也好过每天只出不进啊……又一次投简历失败之后，周游果断收拾东西到前一个路口的那家便利店应征去了。
　　这一次面试很顺利，店长当场拍板，让他今晚就上岗，从夜班开始，晚上十一点到早上七点，虽然是辛苦了点，但周游别无选择。
　　跟他同一班的老员工是个有点矮胖的中年女人，姓于，是个很健谈的人，没多久俩人就一个小周一个于姐的叫熟了。
　　便利店到了后半夜就几乎没什么客人，俩人说说话聊聊天倒也不是很无聊，于姐这种年纪的人说得最多的话题不外乎就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周游从小跟外婆相依为命，对上年纪的人都很有耐心，一边整理货架一边时不时地应几句。
　　于姐说着说着就说到自己女儿身上，她的女儿今年高二，明年就高三了，像天下所有父母那样，对即将到来的高三如临大敌，抓着个人就源源不断地吐苦水:“你说她现在就高二了，明年这时候就高三了，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我们能不急吗！还不赶紧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可她却一点都不急的样子，让她多做两套题跟要她命似的，那天还跟她爸吵起来，就因为我们打算给她报多个补习班，把她爸给气得三天没睡好觉！还说我们不理解她，老是逼迫她啦只会给她压力啦，她爸连好点的烟都舍不得抽，就为了省钱给她报好一点的补习班，现在好一点的补习班一个月都要好几千，要不是为她好，我们哪舍得花这一大笔钱！”
　　对此，周游只能呵呵然后顺着对方的意思安慰几句，好在于姐也只是抱怨一会儿，正好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买烟才揭过话题。
　　又过了几个小时，凌晨四五点的时候，便利店送货的人到了，周游跟于姐清点完没多久天就亮了，夏天的天总是亮得很早，但离下班还要一个多小时。
　　等到交接班的时候，周游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虽然很困，但因为过了平时睡觉的点，脑子反而异常清醒。他刚下班的时间正是别人上班上学高峰期，经过车站的时候看见公交车装着满满一车厢的人艰难起步，还有心情去想至少自己工作的地方不用挤公交。
　　周游只是随便瞟了眼就转过头，而在他身后那辆公交上，穿着高中校服的张儆一眼就看到了这个收留过自己的男人，视线始终跟着对方直到消失。

　　学校里，张儆几乎踩着早自习的铃声坐到位置上，邻桌的女生梁雅婷把课本竖起来，凑过去还没说话就先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当即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今天又带鸡腿堡啊？”
　　张儆不理会，从纸袋里掏出还热乎的汉堡，把里面的蔬菜挑出来开始吃早餐。
　　这样偏执又挑剔的行为简直让人没法看，要是换个人来做同样的事情梁雅婷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偏偏这样做的却是张儆，还做得理所当然，完全不在意他人看法。
　　张儆吃东西的时候总是非常专注的，梁雅婷撇嘴，没过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又凑过去搭话:“喂！你每天都吃这个，不腻味吗？”
　　张儆已经把一整个汉堡吃完了，拇指上还留着点残渣，于是他伸到嘴边舔了舔，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梁雅婷红了脸。
　　插班进来才短短一星期时间，张儆相当受人瞩目。原本枯燥无味的学习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神秘插班生，不但家世背景神秘，又长得帅，他的名字早就随着女生的八卦走出本班级，走向全年级，甚至有向全校发展的趋向，直接把前任校草给拉下马。梁雅婷作近水楼台，本想和新校草套套交情，无奈张儆无论何时，不管对谁都是一副无所谓不关注的模样，也只有吃饭跟放学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丝期待吧。
　　想到这里，梁雅婷不禁有些泄气，当初班主任安排张儆坐她旁边的时候还暗暗兴奋来着，结果却是个嗜吃如命的货，简直是浪费了这么帅的脸啊！根本就拿不出手好吗！
　　邻桌女孩的怨念并没有传达到张儆那里，吃完了早餐，他又想起早上见到的那个男人。和上次分别时不同的是，他身上的死气消淡许多，眉心隐隐有白光透出，那是一种庄严的，圣洁的，消融污秽的力量，看着就很有食欲……张儆摸着下巴，想到堂兄跟穆凛打电话时听到的只言片语，那男人命中注定会有一劫，如今看来是遇到高人出手相助，那种一看就很好吃的白光过了这么久都没消散，非得道高僧不能做到。
　　下意识地吞咽几下，张儆觉得，他又饿了……

　　新学期第一次月考，张儆不负众望地垫了底，班主任的脸红了又白，最后还是没说什么，早在张儆来的那天，校长特地来找过他谈话，只要张儆不闹得太出格，按时上下学，别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张儆也的确做到了安分守己，不迟到不早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睡觉。对这样身份特殊的问题学生，班主任只能安慰自己，至少倒数第一名在隔壁班。
　　张泽这段时间为了钟维和那案子忙着四处联络就没顾得上张儆，等拿到成绩单一看，顿时气了个倒仰，这成绩比在老家读高中的时候还差，啪地一声拍在桌上，“你每天去学校就是这样念书的吗？你这总成绩加起来还不如别人的一科分数高！”
　　张儆认错态度好极了，老老实实地站着听训，殷勤地给盛怒中的周游添茶续水。
　　连着两壶茶下去，张泽终于憋不住，中途离开上了趟厕所，等他再出来这谈话就接不上了，氛围跟感觉怎么都不对，捏着成绩单拿起又放下，最后只能草草结束训话。
　　晚上睡觉，张泽还在发愁，“小儆这性子是被我爷爷给宠坏了，家里除了我爸还能镇着他一点，别人根本管不住。”
　　“这不才刚第一次考试么，他刚转学进去，一时间没适应过来也是正常的。”再说了你那弟弟精得跟狐狸似的，就你个纯良大白兔，也就能管管我而已，穆凛一边腹诽一边熟练地给爱人顺毛。
　　“诶……”张泽长长地叹气，他不睡，穆凛也没法睡。
　　“别愁了，不就是成绩差吗，山海界又用不上我们这边的文凭。我看那小子对上大学也不是很上心的模样。”
　　“你不知道，这是小儆他妈妈托付给爷爷时的唯一请求，一定要他考上大学。”
　　穆凛差点没绷住表情，“那小子他妈？如果我没记错，他妈可是18楼最里层关着的那位。”
　　张泽点头，虽然他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郑而重之地提出这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不过既然应下了，他们就一定要做到，这是张家对她的承诺。
　　“好了，离高考还有一年时间呢，要不就周末给他报个补习班，冲刺个一年半载的，想要考上一流重点有点难度，但上个普通大学还是有希望的。刑侦组的老李他女儿今年也要高考，听老李说成绩挺不错的，回头我替你打听打听去。”穆凛大手盖着张泽脑袋一通乱揉，“快睡吧，前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睡过好觉，明天还有事要干呢。”

　　隔天寻了空闲，穆凛跟老李打听补习班的事，借口自己有个亲戚侄子今年高三，成绩不是很好，想找个好点的补习班补一补。老李极力推荐他女儿上的那个班，虽然名气不怎样，但教学质量实打实的，师资一流，里面都是重点高中的任课老师，好多都有着丰富的带毕业班经验，他女儿去上了两个月，成绩就前进了十几名，就是学费贵了点，冲着成绩也值了。
　　“老师负责任，学习气氛好，只是辛苦了孩子，我女儿做的考卷垒起来都快有她那么高了，几个月下来就瘦了很多，天天坐在桌子前写写算算，身体能不虚吗，幸好只要熬过这一年就好了。”
　　穆凛谢过老李，按上面的联络地址找过去，接待他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自称姓黄，身穿白衬衣深色半身裙，脸上化着淡妆，细边金丝眼镜，长相柔美，谈吐举止应对得宜，显示出良好的修养，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短短几分钟里，穆凛就已经把对方的样子牢牢记在脑里。
　　在他之前，还有另一个家长也是听人介绍来的，正在翻阅桌上的材料。
　　黄小姐熟练解说补习班的情况，并且多次强调，她们这里是精品小班教学，加起来只有四十多个学生，她们补习班不屑夸大其词的广告，学生家长的好口碑才是最重要的，也正因为如此，来这里补习的学生都是通过别人介绍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每一个学生不管之前成绩多差，只要坚持来上课，按照老师的教学方法，短时间内就能立竿见影，进步巨大，她们补习班的成绩是许多家长有目共睹的。
　　那个家长提了许多问题，像补习班师资如何啦，是不是特级老师啦，有几年的毕业班经验啦等等，黄小姐都一一耐心解答，墙上的橱窗里贴着的教师资料表明，她们的确师资雄厚，历届学生的成绩也显示她们并不是空口说白话，家长露出满意的神色，黄小姐这时候注意到，另一个男人进来之后还没说过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