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兽领养守则》阿随

4、第 4 章

　　男人自称姓张，带着副细框眼镜，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中山装，却很衬他的一身书卷气，套用一句酸话，就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人一样，而且还是那种很有些年头的古籍，“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也适合用在男人身上的，而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对他生出恶感来。
　　”冒昧上门打扰，请问是周游先生么？实在是很抱歉，我从您的朋友那里听说了这里的地址，请问我家的小儆是不是在您家里？”男人伸出手来，周游草草地和他握了握手，侧身打开大门说：“进来说吧。”说起来，他还没有给那只破狗取名字呢……
　　萨摩耶见了男人的第一眼就如临大敌，从沙发上站起来，周游能感觉到它紧张得浑身毛发都竖起来了。
　　“小儆，过来。”男人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违抗的威严。
　　萨摩耶不甘愿地走到男人脚边，这还是周游第一次见它这么听话，心里，莫名地有些吃味。
　　男人弯下腰摸摸它的头，被它梗着脖子躲开了，男人也不生气，对周游说：“这两天多谢周先生照顾小儆，这家伙脾气不好，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周游罢手，他最不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封包双手递给周游，“这是一点心意，谢谢周先生对小儆的照顾，请您一定要收下。”
　　周游本来不想收，萨摩耶忽然两条后腿站起来，从男人手里咬过封包，然后走到周游身边看着他，男人笑了：“这也是小儆的意思，请您收下吧。”
　　怀着纠结的心态从萨摩耶嘴里接过封包，男人带着萨摩耶告辞，临走前对他说：“周先生这几天最好不要随便在外面吃东西，要知道最近的东西不太卫生。”
　　想到前天在外面吃大排档然后回家就吐了一地，周游心有余悸地点头。
　　送走男人和狗，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周游心里也跟着空荡荡的。
　　萨摩耶中午吃剩的饭碗还留在桌面上，地板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黑糊糊的，浴室里毛巾胡乱地搭在洗脸池上……还有很多地方等着他去收拾。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狗！
　　不过，他以前也没养活狗，所以没法比较。
　　都说狗是人类忠诚的伙伴，好歹他也养了它一天啊！居然就这么毫不留恋地跟人跑了！
　　它还抢过自己的晚饭！
　　自己还给它买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全家桶……
　　就这样走了，他又被抛弃了……
　　周游搓搓脸，不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狗吗，走了就走了呗，他还不伺候了呢！

　　张泽的车子跟他的外形气质相当不符，他开的是一辆凯迪拉克SRX，高大宽敞，典型的美国车，后座大到足以容纳下张儆的原形。
　　“衣服在后备箱，自己拿了换上，这次的学校我都给你联系好了，直接插到高三班跟读，本来昨天就应该去报道，明天无论如何你都得跟我去学校。”张泽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加重口气，“不想去也得去！还是你想让我打电话给父亲，让他老人家出山亲自押你过去？”
　　“……哼！”
　　“别给我哼哼，你还是小孩子吗？你这次滥用法力造成多大影响知道吗？我废了多大力气才替你压下去知道吗？你倒好，直接给我离家出走了！那人没发觉你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张儆想了想，决定隐瞒一些事情，比如周游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然后他为了帮周游驱除那些不该吃的东西而使了些小小的手段，不然以张泽的婆妈性子又要唠叨上很长时间了。
　　“那就好，省得我还要多费工夫替你善后。你就不能让我稍微省点心！”张泽叹气，父亲把张儆托给他照看，简直就没一天可以放心的。
　　“大哥你好啰嗦，穆凛出差前没有满足你吗？”
　　原本沿着马路直行的凯迪拉克忽然拐了个方向，在护栏前十来公分处猛地停下，还好这条路没什么车经过，张泽白皙的脸一下子爆红，“你，你……”
　　“你们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差，真的。”张儆一句话，成功地堵住了堂兄没完没了的唠叨。

　　第二天一大早，不管张儆的脸色有多难看，依然被张泽给亲自送到学校。
　　师院附中作为珠州市乃至全省重点高中，被录取就等于半只脚跨进了大学，普通学子挤破头才能进去，张儆既不是本地户口，又是复读生身份，张泽为了给张儆弄到插班生的名额，不惜动用了手里的关系，结果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根本没当一回事，气得张泽直磨后槽牙。
　　跟张儆同样脸色难看的还有张儆的班主任，本来把张儆插进他的班级里就不太高兴，又是插班又是复读的，可想而知成绩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结果到了该报道的时候，对方竟然没来！
　　这样的学生根本无心向学，就算送到清华附中也没用！
　　本来班主任已经打算给张儆来个下马威，但等见了面还是三言两语就被张泽给忽悠过去，不得不说，张泽那张脸真的很具有欺骗性。
　　“那我家小儆就拜托老师您多多关照了。”
　　“呵呵，张先生请放心，张儆同学，快回你的位置上坐好，马上就要开始早自习了。”
　　张儆在涨泽威胁的目光里，跟着班主任进了教室，那萧索的背影跟沉重的步伐，简直不吝于奔赴刑场……
　　教室里早就坐满了学生，大家都对突降的插班生好奇万分，要知道不是谁都能够插进来跟读的，结果开学第一天人家根本就没来报道，现在终于要见到真人了，大家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
　　“据说插班生是下面来的复读生。”
　　“那不是比我们要大上一岁？”
　　“哎呀，不知道长得什么样，帅不帅？”
　　……
　　叽叽喳喳的声音在张儆进来的时候停顿了瞬间，就像有人不小心按了下停止键又马上松开手，张儆目不斜视走进来，像是一滴沸水掉进翻滚的油锅，教室哗地一声闹开了，尤其是女生们，男生的视线就有点微妙的刺人了。
　　班主任重重敲了敲讲桌才将议论声给压下去，“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在未来的一年里大家要团结友爱相互帮助，来和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张儆，弓长张，以儆效尤的儆。”张儆说到“以儆效尤”的时候，眼神黯了黯。
　　眼看学生又要闹起来，班主任赶紧将张儆赶下台去，宣布早自习开始。
　　学生们摊开课本开始念书，但坐在张儆附近的几个人还是不断瞥过来，在班主任经过的时候赶紧把视线挪回课本上。
　　张儆也跟别人一样，摊开课本照着念，只是思绪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张儆苦逼的高四复读生涯开始了。

　　本来这天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周游被叫出去的时候还在纳闷，有谁会在上班时间找他，见到会客室里的警察时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向他出示了一张纸，说：“周先生，我们怀疑你和钟维和被害一事有关，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说话的同时，另一个警察走到门口，防止周游逃跑。
　　周游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带上车，留下一公司的八卦。
　　回到警局的时候，周游都没从钟维和死了这件事给他的冲击里清醒过来。
　　钟维和死了？
　　怎么可能！
　　他们上周还在一起吃过饭，他还在他面前向新任女友表现一往情深，他那时候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却有警察告诉他，他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
　　做笔录的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开口说：“他死在你们合租的公寓里，死相……很残忍。”
　　其实他们并没有把周游当犯罪嫌疑人，因为接到报案的时候，钟维和还是活着的，虽然他被开膛破肚，内脏只剩下一点残渣，血流得满地都是，但的的确确活到了警察破门进来的时候，而那个时间里周游还在公司上班，这点可以由惠安大厦的视频，周游公司的打卡记录以及公司同事证明。
　　但是，最奇怪也是本案最大的疑点，钟维和死在密闭的屋子里，但除了同居人也就是周游外，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人存在的痕迹了。
　　报案的是同一层楼的邻居，据说是听见隔壁的屋子里传出毛骨悚然的哀嚎惨叫，虽然被吓得不轻，但还是能很肯定地说，当时屋子里只有一个人的惨叫声。
　　现在找上周游也不过是为了得到更多线索罢了。
　　周游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没了的事情，毕竟是相爱过多年的前男友，就算爱情不在了，也仍有别的感情在，就算他背叛了自己。
　　警察们对此见得多了，耐心地询问有关钟维和的情况，周游收拾起伤感的情绪，绞尽脑汁地开始回忆，事无巨细，从近来工作合租说到以往同一个高中，除了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的事，能想起来的都说了。
　　周游自嘲没有当众出柜的那个勇气，所以当初又何必苛求钟维和一心一意呢，钟维和跟他不一样，若不是他没有亲人是个孤儿，恐怕连承认自己是个GAY的勇气都没有……算了，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意义，人都已经死了……
　　突然，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周游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没见到钟维和的女友？她和钟维和不是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么？钟维和为了跟她同居还另外找了房子搬出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对方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
　　而一直在等同事电话的警察放下电话后，脸色也不太好看，“没有这个人。”
　　“什么意思？”
　　“你说的这个受害者的女友，并不存在。”
　　没有任何人见过那个叫萱萱的女人，除了周游，还有已经死了的钟维和。
　　“怎么可能！我明明见过她的！”周游震惊不已，今天发生的事情大大超出他的承受范围，警察告诉他的事情更是在他脑子里投下个重磅炸弹，炸得他头昏耳鸣，“我们还一起吃过饭！”
　　“受害者的屋子里，没有发现除了他以外的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大厦的视频记录也没有，附近的住户证实那间屋子只见过受害者进出，受害者的同事也表示完全没有见过甚至听起过受害者的女友。至于你说的餐厅和咖啡馆，我们会找人去调查的。”
　　“电话……我们还通过电话！”周游激动地翻找手机。
　　“我们检查过受害者的手机，除了公司同事和老家之外，最近的通话记录就只有你一个人。”
　　周游顿住，是了……那个叫萱萱的女人联系他的时候，都是用钟维和的手机……
　　这一瞬间，周游如同三九寒冬被泼了一身冰水，冻得刺骨。
　　“为了尽快破案，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警察的态度起了变化，看向周游的眼光也变得不怎么客气。
　　周游瘫在椅子上，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气，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完全超出他的思考范围。
　　正僵持的时候，紧闭的房门敲了三声被从外面推开，进来的人扫视屋里一遍，原本坐在的两个警察立即站起来，“穆队，你回来了！”
　　被叫做穆队的男人三十出头，五官如刀削斧凿，线条冷硬，看着就正气凛然，点点头说：“这案子现在起由特四科接手，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能为穆队做事一点都不辛苦！”两人里比较年轻的那个大声开口。
　　穆队笑了笑：“好了，案情资料你们跟小丘交接下，这里交给我。”
　　两个警察收拾好东西出去，还不忘贴心地锁上门。
　　周游还处在深受打击状态，神游在外，冷不丁被拍桌子的声音惊醒，定睛一看，对面换了个人，对自己露出个笑容，说：“周游，是吧？现在，我们来谈谈你说的那个女人的事情。”
　　“那个女人，你们不是说不存在吗？”
　　穆队的笑容变得玩味起来，食指不紧不慢地敲击着桌面，“说它不存在呢，也存在，说它存在呢，也不存在。”
　　周游不解地看着对方，对方说的话拆开来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他一点都不懂，什么存在不存在的，他都要被对方给绕晕了。
　　穆队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挺直腰背，眼神锐利，整个人犹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然而受害者是真实存在的！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不存在的东西给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