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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十四章续上 ...

  •   当辛陌香再次醒来的时是被自己的咳嗽声惊醒的,也不知具体是几点钟,只知道是咳嗽发作的厉害。身旁的人拉过柔软厚实的被衾盖上她滑落肩膀,轻轻拍着背,聊慰她多日的疲惫。
      “还没睡么?”辛陌香迷迷糊糊蹭到肖杉怀里,“是不是有心事?”
      肖杉没有说话,暗夜中那双闪过无数心事的眸子濯濯明亮现在又转为静静温柔注视着怀里的人。他们之间的距离已很是亲密,辛陌香还在往肖杉怀里挪动贴得很紧很紧向身旁丈夫取暖,满头青丝都散开在他肩上,像流淌的月光脉脉晕开。
      从一回房肖杉就发现辛陌香额头微烫身子冰冷,她现在求助般地靠近自己,又是可爱又是可怜,不由自主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
      “……聿卿,今天看到神兽了,”辛陌香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依偎着,喃喃,“……它一定会给我们的孩子带来好运.”
      肖杉的嘴角含着一丝难得的笑意,仍是沉默。
      “我知道你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我相信。”
      “如果是这样的好运,我也愿相信。”
      肖杉今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辛陌香微微一惊,竟没想到是这样的一句,开心不已,怔了片刻,喃喃道:“那你还生我的气么?我想听真心话。”开心归开心,辛陌香看向肖杉的目光,带着一丝哀恳。
      被这样的目光所怔,肖杉解释道:“本来也不是生气,”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波澜,幽深眼神略略带着歉意,似乎是后悔下午对她的模糊冷淡,缓缓道:“是担心……担心到发脾气。”
      话音方落,肖杉只觉唇间忽然一凉,辛陌香已吻住说着担心她的人,良久才离开薄削的唇瓣“我以后不会在让你这样担心了。”
      辛陌香脸微微一红,定定看着肖杉,又补充一句,“我保证。”
      肖杉怔了下,这一沉默似乎短暂得只有一秒又或者漫长得已思考了几个月。然而下一刻肖杉笑了,伸手重新将辛陌香搂回怀里,低头吻了吻方才主动触碰自己的唇,安声道:“睡吧。”
      肖杉心里有事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这回将辛陌香搂在怀里,一股安心的感觉油然,奇妙的在夜风散开。齐风说的事情依然装在他心里,搂着辛陌香感受她温馨的味道和温度,看着她很快在自己怀里睡熟了,久久不来的睡意传染,肖杉拥着辛陌香和她一起进入黑夜的甜蜜。
      这边厢终成好梦,帅府机要秘书办公室却是彻夜无眠。文麟看着齐风,齐风也看着他,齐风张扬文麟温和,两人气质南辕北辙,但此刻就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峙着。
      “有意思么齐部长。”
      齐部长三个字此刻对齐风来说要多讽刺就多讽刺,换了文麟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敢说出来齐风都会火冒三丈的教训到对方终身难忘。然而偏巧就是文麟说的,温和斯文的声音,齐风听了是一点儿火都没有的,反倒关心道:“我一贯都没意思我承认,你也跑到门外迎着他找没趣。”
      齐风话里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肖杉,文麟倒也同意自己真是在肖杉那儿碰了一鼻子灰,自嘲的摸摸自己鼻子,没成想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倒霉,还真是倒霉催的。
      文麟斜靠着自己办公桌,修长的腿因此伸得笔直,心里正在埋怨,肩膀上被人甩上件厚风衣,“穿上吧,说了这几天聿州要降温,你也不听。”
      暗笑在心里,文麟拽过搭在肩膀上的风衣抖开披好,“我也说了大家都好朋友,你别总针对肖杉,你不是也没听。”
      “少跟我提他。”便是文麟,说起肖杉齐风也毫不客气,“我没他这样的朋友。”
      “何必说气话,”文麟微微皱眉,别人的恩怨聪明人都是不会介入的,他正好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奈何齐肖两人都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尤其对齐风。如果连他都不说话,那这个矛盾真的就没人能说得上开解的话了。
      从前持杯相邀,共赏花前月下,现在却闹得如斯地步,冰冻三尺呀。
      即便是冰冻三尺,文麟也没一丝放弃的意思,幽幽开口道:“圆葱水葱生姜瓣蒜,陈老板的生意都做了这么多年了,他是卖耿城四辣不是卖聿州雍州,不就是一单买卖,你有点儿雅量行不行啊。”
      “我没有肚量?!”文麟直接齐风也不绕弯,“明明是他先找我说服我答应给我这笔生意,结果最后又是他先摆我一道临了变卦,是我没有肚量还是他肖杉拿这十几年情分不当一回事。”
      文麟闻言一默,齐风说的一个字也没错。当初他们四人经常在秦老板的鱼坊厮混,也确实是肖杉先开的这个口,齐风性情中人,为朋友两肋插刀这话虽然不说但一直就是这么做的,朋友既然张嘴了,便是要他一条胳膊他也是不吝惜的。
      “不管是临时变卦还是怎样,你也看到,陈老板的生意赚的是日本人的钱贴在咱自己装备上,这买卖你总也要承认比他先前和你谈的要划算吧?”
      “划算,”一声冷哼,“当然划算,他肖杉什么时候不划算过,什么人占得了他的便宜,他什么时候做过折本的买卖!”
      “齐风,你既然知道他没错你还在计较什么?”文麟一贯温和的声音也高了一道,“不觉得不可理喻么。”
      “文麟,我真没想到,我以为谁都可以不懂,但你应该明白。”齐风刀削一般的面部轮廓上浮现一抹简单的痛苦,“跟别人不吃亏没有错,但是我们是别人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经历过这么多,有十几年的交情。但是,在遇到利益问题,他心里考虑抉择的时候,我们和别人也根本没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这样的朋友,我齐风还真不稀罕。”
      一向自认能言善辩,文麟此刻也没话反驳,一种让人心凉的感觉,灰心失望渗入到了骨子里,这种感觉文麟不是没有体会,只是藏进心头最深处。因为最关键的,这话搁在肖杉身上,并不是冤枉。
      “不知道跟着他这样的人,到最后只怕总有天真应了那句一将功成万骨枯,他是真的宁可负了天下人也决不让别人负他。”齐风淡淡的说着,不甚在意的样子是假的,做下属或者做朋友的苦闷在文麟面前才真的摊开讲明,谁都不愿被利用完了就丢弃,谁都是一样。
      文麟轻声叹息,“齐风,肖杉肩上的担子很重,这世道,他比很多人其实已经算很好。我是从心里想帮他追随他,也给自己机会做一些该做的事。人无完人,有朝一日我想他……”
      “永远没那么一天的。”齐风声音不高语气决绝如铁,“别人也许会退步,但那个人绝不是肖杉。你还记得从前我们胡来打赌比赛追一个比我们大的女人,看谁能最先追上她。”
      文麟略略一想就回忆起当初,年少无知轻狂岁月。
      “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但是大家都知道分晓已见。”齐风知道文麟记得了,继续道:“我最后见到那个女人是在肖杉的床上。”
      文麟猛然惊醒,这件事离现在少说也已经有十年。齐风却是回味,十年前,射击课考试,他和肖杉约好为了成绩私下下功夫去练,他来找肖杉就正看到那么一幕:肖杉满头乱发坐在床沿抽烟,腰间的被子围出颓靡暧昧的形状,躲在烟雾后面的黑色眸子明显在想些什么,一旁的美人玉体横陈昏沉不醒。
      “我叫他出来,他连看都没再看身边一眼,拿了衣服就跟我走了,那是十年前。”齐风凝起视线,突然说道:“而现在,你感觉得到吧,肖杉和黎折天越走越近了,他是为了兵权。”
      似乎毫不相干的事,甚至只是一些回忆的片段,然而奇异般的拼凑在一起时……文麟脸色有一丝苍白,感觉得到,怎么会感觉不到。然而万事万物本来就是一体两面,对错只取决于你选的是哪一面,很多时候,这个选择是已经注定了的。
      “选兵权有错么?”文麟眼神空远,“有枪才有分量说话。反过来讲,如果他选字画笔墨,我也不会在这里,弹琴画画的聿州继任者,不仅他自己有危险他的身边就更危险了。”
      齐风怔了怔,原来文麟是这样想的。文麟一向温和,而他按着自己的思路以为文麟就是因为念着和肖杉这么久的交情一直留在肖杉身边的,现在看来文麟确是顾惜这段情意,但是,也分明是深思熟虑后的理智选择。
      齐风觉得郁结在心里的疙瘩松了一环,但是也并没那么容易完全解开,轻轻一笑,也嘲也叹,“现在他身边是不危险了,变成他危险了。”
      这一刻,齐文二人同时想,这也许是永远无解的矛盾吧?
      良久,还是文麟最先开口道:“却也不是,起码不全是。今天和肖杉来的姑娘你看到了么?辛陌香。”
      “嗯。”齐风淡淡的应,往往刚才这种时候都是文麟先开口调解,文麟是这样性格,更乐观也更心细。
      齐风冷漠的眼神掠过几分冷笑,“肖杉是要娶她么?到现在我还不太信肖杉会爱上谁。”
      “好吧!就算年少荒唐,你觉得他对谁都没认真,可你什么时候听到过肖杉搞大哪家姑娘的肚子的事儿!”文麟说完这话首先翻了个白眼,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还能有假,他本来是想把这话说得婉转点,但齐风有时真的顽固的让他无计可施。
      齐风眼神微有动摇,默认地点了点头。
      “娶不娶先不说,”文麟抬头,看着齐风,“记不记得你让他喊你名字的时候,她怎么喊肖杉的。”
      齐风回忆,猛然一震,脱口道:“聿卿,她喊他聿卿!”
      “诧异?”文麟得意的挑了挑眉毛,齐风这顽固的石头这不也让他敲出裂缝了,“我第一次听见时也惊讶,我们几个都不敢喊他这个名字,辛陌香可以。”
      这次真的是两人无言了,一站一坐各自思量着。

      大地无声,青色的天幕飘下一片又一片的雪花。厚实的雪落在廊庑上、花园的松柏上、青色的台阶上、檀木的窗沿上,将整个帅府笼罩在白色的光芒下。雪花飘散延绵,从青天俯瞰整个聿州都被皑皑雪色所覆盖,仿佛是从远古起就与天地相接的浩瀚雪源。
      “陌,那儿环境嘈杂,我不认为适合你去。”
      辛陌香看着肖杉,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没毫无转圜,大衣上泛着浅浅水光笼罩着新雪的味道,“况且快过年了,聿州的冬天很冷。”
      肖杉正要解开大衣,有一双纤细的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辛陌香低声道:“我来帮你。”
      肖杉微微一笑点头默许,辛陌香帮他脱下厚实的大衣,气氛暂归融洽。
      辛陌香凝视着脱下大衣后神情清爽穆毅的肖杉,试图接着刚才的话题,“聿卿,我从来都没见过九州的军械厂。我很早前就听说,聿州是九州重工业之首,拥有全国最大的军械厂,百闻不如一见,你下午去巡查军械厂带我一起去看看吧,好不好?”
      肖杉看着辛陌香没有说话,他方才说的话已经回复辛陌香的要求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身体,周大夫说我已经……”
      想起那日从碧琼湖回来,周岩诊完脉瞬间沉下脸色,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让辛陌香拗口难懂的医理,又噼里啪啦弄了一堆汤药食补让辛陌香喝下。药倒是很见效,没过几她就气色红润也不头晕咳嗽了,周岩见状颇为自得洋洋得意没多久,想了想郑重恳求道,“姑娘还是孕中要少思静养,虽然现在脉象平稳,只是之前的虚亏尚未完全补齐,还是要注意调养……”
      “我之前怎么了?”
      周岩微微一愣,看来辛陌香并不知之前她有滑胎的现象,心下猜出七八分。既然肖杉不愿辛陌香忧思担心,作为大夫他当即回话道:“辛小姐请宽心,只消安心静养即可,一切无虑。”
      明显隐藏的话,辛陌香明白无误的感觉到周岩的意思是她之前并不大好,可她却没有丝毫记忆,再三追问,周岩仍是缄口。
      不过因着周大夫“静养”这一句话,这一个月来辛陌香倒是再没提过要出去玩,就是帅府也不曾踏出一步。
      今儿倒是第一次。
      “陌,外头很冷,在家里待着不好么?”
      可是就这么一次也被肖杉拒绝了。并且拒绝的理由那么充足。他总是这样淡淡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一切都好像淡淡的,可眼睛里黑白分明,否决一切他不认同的。
      “可是,分开了这么些天我想你,我想和你多呆一会儿不可以么?”扶着床沿缓缓坐下,辛陌香心中酸楚,自从文麟和齐风那晚来见肖杉,几乎白天里辛陌香就没见过肖杉。肖杉回家时辛陌香都已用过晚饭,肖杉早上出门时辛陌香还在梦乡。虽然独在帅府上下仆人对她毕恭毕敬,也能听到张婶悄悄讲着肖杉儿时的故事,还有大把的时间用在喝药上,并不算虚度光阴。
      可那份牵挂萦绕心中牵挂,难以挥去,每到傍晚,辛陌香总会时时眺望等待熟悉的人回家,这几乎是她一天最开心的时刻。
      辛陌香轻轻低头,她的声音几乎要低进尘埃里,“聿卿,别把我一个人撇在家里。”
      肖杉眼神有一瞬的柔软,忍不住叹息一声,“我怎么会想把你撇在家里呢。”肖杉搂住泫泪欲泣的辛陌香,柔声道:“如果我真这么想,就不会多坐两个小时的车回来陪你吃午饭。有时间,我都会陪你的。”

      辛陌香心中动容,窗外那样大的雪,深深吸一口气,“那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好了,等你回来我再睡。嗯,我等你回来,那么大的雪,你一定要早些回来。”
      肖杉静如止水的黑眸变化莫测,板过辛陌香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沉眸问道:“陌,你既然知道外头在下雪,你还要出去,你不怕冷么?”
      辛陌香不假思索道:“我钻进你怀里,不就不冷了。”

      聿州,军械厂。
      大雪浩渺,寒风冷峭,几乎看不清道路两侧的马路。齐风和文麟各披了一件鸦羽青色大麾站在军械厂门口,等了一会儿大麾上已沾了薄薄雪花。
      齐风身高昂扬,两道浓黑的眉毛轻轻一挑说了声,“肖杉来了。”
      文麟遁声望去,只看到飘落的雪花和着尘埃被北风猛烈地刮着。慢慢,慢慢,寒雪最胜处缓缓出现一个人影,风雪也裹不住那股高傲肃穆的气度。
      文麟微微皱眉,“奇怪,今天肖杉慢了许多。”
      齐风似想起了什么,拍了怕文麟的肩,示意他别动,“你还是等他自己走过来,别又过去惹得自己不痛快。”
      文麟一贯温和的脸庞闪过一丝怒意,“你也给我适可而止!”
      肖杉渐渐走出雪中,一身军装外罩了件貂绒棕色大麾,他的面容愈加清晰,却是微微低头说笑着什么。
      文麟和齐风不由同时一震。上前一步,这才看清,原来肖杉的大麾里还裹着一个人。
      肖杉低头向辛陌香,笑道:“我怀里有那么温暖么?”
      “当然!这世上没有谁比你更温暖。”辛陌香心中欢乐极了,她原本就要放弃肖杉带她出来的希望,可最后一刻她还是被他一番温柔叮嘱抱上了车。
      从肖杉的怀中探出脑袋看到银装素裹的雪中世界,摊开手掌,雪花的六棱形状融化在她掌心,晶莹剔透,抬头之际不由眼前一亮,“文秘书,齐风。聿卿,他们在那儿。”
      辛陌香一袭雪白狸绒披风从肖杉怀中姗姗走出,她的容颜就像新生的月华,在漫天雪花里纯净的让人不敢正视。
      听见辛陌香叫自己,文麟同齐风一起走了过去,文麟压低了嗓音轻声说了一句,“这回听清楚了吧。”
      齐风短促答道:“字字清晰,声声入耳。真没想到……连大帅也没叫过肖杉——聿卿。”

      肖杉走到文麟和齐风面前,微微驻足,“雪风太大,车开不进来,我吩咐何驰停车。”牵过辛陌香的手,衣袖一拂她肩上的薄雪纷纷落下,将她整个人重新拢在大麾之下,才向前迈步:“让诸位久等了,我们进去。”
      整个苍茫的大地上唯一没有被大雪完全覆盖的就是,聿州兵工厂。
      它雄伟的身影缓缓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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