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48、第十三章

　　那一夜的长谈肖杉和辛万军转天都睡到日上三竿，一脸惺忪的再碰面，不约相视一笑，亲近的感觉油然。辛陌香离家许久又怀有身孕，辛妈妈心疼女儿照顾的无微不至，一家团圆的幸福日子过得很快，因着家大业大辛万军虽有心想在家多陪女儿，却也外出英国忙了两天。肖杉身份特殊不便在国外停留的太久，大约一周后，一行人就从法国启程返航了。

　　巴黎码头

　　与辛陌香来的时候不同，这次辛万军携着夫人一直送到港口，辛夫人拉着女儿一路都舍不得松手。船靠岸等待，肖杉看着辛陌香蹭在自己母亲怀里，母女两人忍不住落泪难分难舍。而便是如此，之前问辛陌香回国日期的时候，她只是靠在自己怀里说，都听你的。

　　正在思量肩上一沉，肖杉转过视线，辛万军领肖杉离开一步，从口袋摸出一张纸递了过来。肖杉不解着接过，才看了一眼就惊喜的抬头，辛万军交给他的是一封合同，从英国购买二十艘军舰的商业合同！

　　涿州风波，肖杉暗中帮忙羲平总工会代表赴津组织港口工人罢工，然这口气虽然出了但是却丢了梦寐以求的一统利器——军舰。英国是首批完成工业革命的国家，他的军舰炮药威慑整个地中海，而辛万军此时此刻交给他这份合同，雪中送炭，亦不过如此了！

　　是国家民族气节，亦是至亲血肉情感，肖杉收好合同，笑容轩昂，“谢谢爸。”

　　辛万军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好，好，你这声爸我应了。”之后禁不住揽过肖杉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就陌香这么一个丫头，你这声爸我喜欢，喜欢得紧啊。”

　　有笑有泪的分别，肖杉一行人坐船先返回了津州，陆有良从此处下船，辛陌香送到岸上感激的讲了一句，“陆叔叔，多亏你陪我回家。”原来，陆有良是辛陌香特意请来同她一起回家的，看着眼前和自己道谢的辛陌香，陆有良连连笑着摇头摆手。常言道知子莫如父，眼前看来，知父怎不莫若女，辛陌香明显对自己父亲的脾气一清二楚，早做准备未雨绸缪。

　　“到时大喜之日切莫忘了我这大媒哟”乐呵呵交代完这一句，陆有良从津州回幽州继续当他的商界大亨。
　　辛陌香则和肖杉继续往北走。站在船舱甲板上，揽着她的温暖肩膀的主人伸手一指，“跟你去见了你的父母，现在该你和我回家。”一句简单的话，辛陌香心中一动，顺着肖杉指的方向远望。

　　聿州，那个她最爱的人出生长大的地方，该会是怎样一番景状。

　　聿州

　　中华九州北以山海关划界，聿雍二州地处山海关以外，位置极北。土地肥沃降水充沛，物产富饶尤，珍奇植被尤多，聿州由此被封为中华第一大州。

　　辛陌香与肖杉一路向北出山海关，告别幽津平原的一马平川，关外群山连绵水面开阔，眼前的景色与关内截然不同。一望无际的良田，目测麦穗都要比关内高出半尺，奔跑跳跃的禽鹿羔羊，也比南方的水栖动物要更加健壮。
　　“不到聿州你不会知道九州之大。”肖杉脸上的笑有一份骄傲，辛陌香紧紧看着眼前一幕一幕的景象，极远处的天地相接，绵延出山高水长天开地阔的畅然感觉。一个人在如此大的天地间真的只是极小极小的一粒尘埃。
　　人尚且是一粒尘，那么一个人的烦恼忧愁又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自然而然，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我知道你想家，以后我家就是你家。”
　　辛陌香看着肖杉，肖杉这句话说的极其自然，自然到随意，他甚至还在看着远方天空中展翅的雄鹰而没有看自己，但是这句话却那么准确的慰贴上自己的心，愈合了那一处在法国港口与家人分别时留下的，不算伤口的伤口。
　　聿卿……
　　辛陌香不禁伸手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这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感受他平稳有力的心跳，每一下跳动都让她幸福的轻轻战栗。

　　聿州肖府

　　聿州肖府是座三进四合套院和西院北部的两组四合院组成的组院，坐北朝南，呈“目”字型。青砖班瓦，飞檐挑脊，方砖方石铺地。全院占地约三千平方米，建筑面积近一千平方米。
　　汽车直接驶进东西百米的正门前院，东西侧门两旁掠过，绕过正门处的青砖磨砖对缝的大影壁，影壁正中镶嵌的汉白玉上雕‘鸿禧”二字。
　　汽车停稳，何驰拉开车门，辛陌香一袭及地的鹅黄裘氅纯白鹤绒的风领露出一张极俏丽的脸庞，盈盈拂过在车前站定，北面一座砖木结构的仿王府建筑，伟丽气派。
　　“这就是我家。”肖杉从另一边下车，绕到辛陌香身边执起她的手，指间些微的冰凉他微微用力握紧，“这里比羲平是冷一些，觉得冷么？”
　　辛陌香摇摇头，眼前是一脸关心的肖杉，“第一次来你家，我紧张。”
　　肖杉知辛陌香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忍俊不禁连连点头，“嗯，我明白。”随即故意低头凑近辛陌香道：“现在我爹不在，这里所有人都得听我的，而你是我妻子，我要听你的，所以你没什么好紧张的。”
　　突然而来的亲密举动，大庭广众辛陌香俏丽的脸瞬间就红透了，正不知如何，院府大门处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少爷回来了，一路还顺利么？”
　　恭敬而亲切的话，辛陌香抬目，率众而出的竟是一位中年妇人，年纪与羲平顺承王府肖家管家张伯相宜。虽然上了年纪但是风韵犹存，不难想年轻时定也是个清秀佳人。
　　“张婶，我这不就回来了，一切都好。”肖杉和这个他唤作张婶的人看起来十分熟悉，绝不只是主佣关系，“我来介绍，辛陌香，我妻子。”
　　辛陌香真不知道肖杉这样毫无预兆的把自己作为他妻子介绍给别人到底还要多少次，不过有了第一次对肖大帅的经历，这次总还是应付的更加好些，“张婶，您好。”
　　张婶从远处过来时就端详过肖杉身边这名女子，这个姑娘，举止优雅行容柔美，可就在这娉婷婉约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与众不同，怎么看怎么神似眼熟，正在寻思就听到肖杉如此介绍，电光火石心中突然完全明了。
　　“恩，好好，已经听老爷说过了，真好的姑娘，真好！”张婶边细看辛陌香边絮絮的赞着，“好事，真是大好事！我得跟夫人上柱香告诉她，少爷身边可有人照顾了，她可该放心了。”最后转身离开，眼角竟然有泪光闪烁。
　　辛陌香没有看漏，她知道肖杉的母亲去的早，只是这妇人的反应……询问的看向肖杉，正看到肖杉远远的拽回视线，解释道：“张婶是我娘嫁时带过来的丫头，张伯你见过吧，他们是两口子。”
　　辛陌香点头，原来是聿卿的母亲贴身的丫头，难怪容貌过人又在肖府有这么高的地位。
　　“哎，张婶想到我娘亲就什么都顾不上了，”肖杉脸上对母亲的思念一瞬即逝，“来吧，我们还是自己进去吧。”

　　辛陌香跟着肖杉进府，游目望去。院子里厢房备房东西各三间，门牌上写着内帐房、电话室、警卫室、启程处等等字样。南边的拱门里面似乎还有几间耳房看不清切，房门口都有卫兵把守，见到肖杉都立正行礼。
　　肖杉握着辛陌香的手，一面点头回礼一面介绍道：“陌，这些卫兵，我来了敬个礼就行，要是我爹来了就要大声呼喊，‘大帅回来了，大帅进府了。’动静可大人仰马翻的……”肖杉说着就忍不住想笑，父亲这一招是让人知道自己在府里，下面的人不敢偷懒，只是这样一来就搞得人尽皆知想躲个清闲都不行了。躲清闲……肖杉突然一悟，拉着辛陌香快走两步，就闪身进了二道院。
　　辛陌香不觉有异跨进院里再看，此处比先前的院子又要再大一些，起台回廊四合，鼓基抱柱很是气派。“这里是我爹会客的地方。”辛陌香点头，跟着肖杉又穿一门，门庭上一横匾，“护境安民。”
　　再往里的院子形制与方才相同，正面一处厅堂看似是祠堂，肖杉微微驻足，“陌，带你见见我娘。”辛陌香知道肖杉所言的“见”是怎样的意思，便是如此心中仍是些许难言的紧张，深呼吸一次，由肖杉领着进了祠堂。
　　祠堂里供奉着肖家祖宗灵位，从中间开始向两边排开。东面的一处灵位前正有人在香炉里进香，辛陌香认出就是刚才见过的张婶。
　　“嗬，才给夫人说了，姑娘就来了。”张婶笑着领过辛陌香站在灵位前，“夫人快看看，就是这位姑娘，辛陌香，你一准儿喜欢。”
　　面前的灵位写着“爱妻叶氏之位讳殊璇”灵位后面是一幅手绘肖像，像上的女子是已嫁妇人的装束但从容颜上难辨年纪。眉眼间是说不出的清丽温婉，像一阕写得最最有情致的诗词，却是有些眼熟。这眼熟……辛陌香不由看向肖杉，此时他宁和的神态与画中人真有两份神似。就像光与影的一种契合，即便肖杉是位年少有为，威震四方的将军，可他身上总有一些特有的气质，直到今天辛陌香见到肖夫人才明白。
　　暮色渐暗，肖夫人的画像显现庄严的祠堂内，她端庄的坐着平视前方，没有笑，然而眼角唇边却像蕴着淡淡的笑意，气度高贵，恬静宁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难怪众人传说，肖大帅一生只钟爱叶夫人一位女子。纵然离世十余年，亦不曾续弦。
　　辛陌香一时看痴了画像，又联想起种种传言，不由猜想：这样的女人原本就不是俗世女子能企及分毫的，肖大帅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灵位前没有蒲团，辛陌香正在犹豫，张婶徐徐说道：“我们夫人生前最不爱这些虚礼，所以这一道也就免了，只跟夫人打声招呼就好了。”
　　肖杉这时也站在辛陌香身边，于是说道：“娘亲，这是辛陌香，我这次回来要跟您说，我要娶辛陌香做我的妻子。”肖杉语速很慢，字字清晰，说完就握住辛陌香的手，“这里是我家的祠堂，肖家的列位祖先都在这里，他们都听见我要娶你做我的妻子。”
　　辛陌香微微一怔，明白肖杉此举的用意心中一暖，温热的液体涌上眼眶，盈盈的蓄着，唇边的笑容却美得动人。她向前轻踏一步，不再像初入府中谨小慎微、生怕走错一步，说错一句，款款一福，“娘亲，您放心，我会好好做一位肖家的儿媳妇。”

　　出了祠堂，沿着石板小路向西，裙墙镶有多幅石雕，肖氏在前朝是钦命的地方官员，府第装饰雕刻些狮虎等兽作为装饰可与他的身份相匹，雕饰古朴，不见任何斑驳。辛陌香注意到在肖府一些不起眼的地方有几幅涂雕上仍是以狮虎麒麟为主题却间隙着有游龙暗纹。
　　“到了，我的房间。”肖杉在一处房门前站定，推开门后让在一旁，等着辛陌香先进去。
　　辛陌香拉回心神，先抬头看，门楣上也有一道横匾“望重于山”。肖杉见她注视匾，不觉得意，“是我自己提的。来吧，进来看看。”
　　见他如此，不由又留意了一遍匾额所提之字，辛陌香这才迈步进门。“望重于山”，这四个字若是安在一般的世家纨绔身上如何也担当不起，不过这个人换成肖杉，辛陌香深知肖杉敢写出来便担得起。
　　肖府整个建筑都是典型的传统建筑风格。肖杉的房间更是如此，木框雕花山水壁画，还有很多聿州特有的独特装饰，房间首位的太师椅上铺着张白虎皮，雍州龙城的千年老参雕成如意的形状，聿州岫城的玉材闻名遐迩，肖杉房里这块尚未完全采出，整体是一块岩石，只有四面大概手掌大的部分磨露了玉，碧绿的玉体大部分还包在石中，若隐若现美得难言。

　　辛陌香边走边看，肖杉房间的客厅简直是聿雍两州的微观缩影。再往里是书房，墙壁上自然挂着雍聿两州的地图和中华九州版图。辛陌香微微一惊，自古所谓“天下”，皆不出中华天下，可除了九州版图，她还发现肖杉书桌旁有个高半米直径约30公分的地球仪。

　　“聿卿，你看最西面六芒星的图案就是法国，地球仪上这么一小段，我们竟然坐了这么久的船才回来。”

　　“走了这么久，累不累？”肖杉扶着辛陌香坐下，手掌自然的覆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你还没看卧房吧，都在二楼，等会儿抱你上去看。”

　　辛陌香脸一红，摇头连声道：“不用，不用呢……”

　　“那怎么行……”肖杉说着，双手撑在辛陌香坐的椅子两边扶手，本只是低头想离近点儿看看她。可是，一旦离得近了……辛陌香身上淡淡的香馥迷人，越凑越近。轻轻吻了下辛陌香的唇，俯身双手一用力，不由分说已抱起她向二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