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47、第十二章续上

　　良久，辛万军静静看着肖杉开口，“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女儿会嫁一个军阀。”

　　这一句话拉回肖杉黏在辛陌香身上的视线，他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辛万军，笑着回道:“没错，我就是个军阀。”

　　肖杉如此坦然，辛万军心中喜欢，没有距离也就没有必要转弯抹角，很好。
　　“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女儿嫁给从政的人么？”
　　实际上拥有国家最锐部队的年轻军阀闻言稍稍皱了下眉，辛万军淡淡笑了笑，带过话锋，“涿州风波，羲平的小肖司令暗渡陈仓，津州码头官民配合不让日本商船到港落货，结果日本人一怒撤走了原本雍州巷的军舰。
　　要先于全国军阀与灏州政府取得枪弹势力，又想为国家做点实事，你这军阀当得恐怕没有口中说的那么轻松。”辛万军温和的视线里有肖杉也有自己的女儿，“放心这些不是陌香告诉我的，我虽不在羲平，可我也不许我女儿和我不知身份的人在一起。”
　　辛万军对自己的关注肖杉可以理解，不过他这样直接的讲出来倒也是难得的爽快，辛陌香此刻正在自己怀里安睡，肖杉笑容浅了一份，压低声音道：“本来就是一团乱局，再加上些豺狼恶狗，要管好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确实是不易。”辛万军顺着肖杉的话尾，视线也随着肖杉滑到自己女儿身上。辛陌香在肖杉怀里熟睡，都累成这样了还不肯回房，有时他还真不懂自己的女儿。不过现在在肖杉的怀里呆着的不止是他的女儿，还有他未来的外孙，这些事几乎是辛万军如何都不曾预料的。
　　“九州历经千载，繁华鼎盛得太久难免固步自封，不愿面对现实。如今的时局，好听点儿说是群雄盘踞，可实际却是国家分崩。在内四分五裂，在外虎狼环伺，列强们觊觎的绝不止是战胜之后的所得利益。”

　　“这样的环境下，不管是哪一家的执政者说不辛苦都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局势下，我从没有想过让我女儿嫁给一个军阀，更没有想到是中国头号军阀肖大帅的独子。因为要度此劫难，不只是各大势力的决斗，你们的担子身兼着内忧外患——不容易啊。”

　　辛万军一席话将整个国家的局面一瞬间就推到眼前，对于现实肖杉听得清楚更看得清楚，凉淡地默念了一遍“群雄盘踞”四个字，开口应道，“我确实是要接我爹的班儿的，这担子我爹既然担得起我也可以。至于劫难……”劫难二字肖杉深深揣摩，习惯性的眯了眯狭长深邃的黑眸，“前朝的闭关自锁，国家走到这一步实属必然，种种遗留问题和沉疴旧疾，正像有人说，我们的国家是个患了重病的病人，这个病人却再和健康的人同台比赛。”

　　辛万军认认真真听着肖杉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听到最后忽然神色复杂地笑了，“同台赛跑？你的话说得对西欧实在是客气了。我们的国家一开始不是什么重症病人，是个善良有着独特院落的东方人，有一天突然有两个强盗带着他们的鸦片把这东方人灌得头晕脑涨，随后乘虚而入洗劫一空。不仅蚕食他家庄园大批财富米粮，甚至还想他的子子辈辈为奴为仆供强盗驱从使唤！”

　　轻轻的点头，肖杉明白辛万军的意思，也许真的到了强盗的国家才更加明白强盗的心思，久居海外的辛万军他的眼界看到的更深刻吧。而所谓兵不厌诈，这个独具院落的年轻人终究是见识太浅，才会毫无防备就深深着了人家的道。

　　肖杉没有回话，辛万军沉吟着继续说道：“九州地大物博，始终不是小小庄园可以相提并论的，而一国之大力量更要用在一处。”

　　听到此处肖杉不再默然，毫不犹豫地说道：“中国也将只会有一个人来说话。”

　　不知是不是肖杉的声音与方才不大相同，辛陌香在肖杉怀里动了下，不自觉地蜷缩，像只白色的小狐狸。肖杉见状温柔地安抚她的背，辛陌香这才慢慢松开眉头。

　　肖杉只说了一句话，辛万军却为他说这话的神色震撼，“在战前，我们听过的、没听过的、连排队上供都不够资格的弹丸小国，他们之所以威服于九州，也是因为曾经的我们是九州一统的东方霸主。”

　　“没错，九州一统。古语，合久必分，前朝从盛而衰正说明社会需要一种革新和改变，而分久必合，现在国家的局面最需要的便正是这个合字。”肖杉深感辛万军同自己的看法在根本上是统一的，心中暖暖慰然，“国家不能统一，拳头握不紧就不能打人，从战争结束到现在，多少事情都是吃亏在缺了这个合字。”

　　辛万军定定看着肖，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能从肖杉深黑的眼眸中得到反馈，懂得思考的人才能进步，而肖杉的深思，他的决断，正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前途命运。明白了肖杉心中所想，这一刻辛万军忽然庆幸是肖杉掌握这样庞大的权力，缓缓说道：“没关系你还年轻，很多事都是能改变的。

　　彻夜长谈，絮絮两人说了很多话，关于经济，关于军事，关于文化，关于陌香……
　　末了，天快亮的时候，辛万军引肖杉到窗畔来看，并轻轻拍了拍肖杉的肩膀，“都一夜了，不过中华千年未有之变局，让你赶上，自然不是一般的不易。”

　　肖杉心中微微一松，辛万军如此做结，说明这样深长的谈话终于到一段落，抬头见长软的沙发上只余一件白色长麾，辛陌香早已被他抱回房沉沉入睡了。

　　缓缓举目，曙光初露，地平线深远处一抹瑰丽华光，日出肖杉见过多次这一次特别觉得状美的不同寻常，“日落了总要生起，我赶上变局终有人能赶上盛事。”肖杉黑眸里蕴着融融的暖光，唇畔一抹明亮的笑容，期待一样的看着那越发赤红的新生太阳，预见的到它将来必会达到的光芒万丈。

　　辛万军注视着肖杉，记得有人说，商人是国家赖以发展的血肉，军人是国家的脊梁，这一句话他在肖杉身上信了。

　　肖杉完全没注意到辛万军闪烁变幻的目光，只是看着地平线上那轮新生的太阳，静静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