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44、第十一章续上

　　羲平，顺承王府。

　　第七日，伤口结痂，周岩叮嘱不要沾水，不能揭疤，结痂后要待自然脱落，值得高兴的是伤口结痂不需要涂抹膏药了。整个人舒坦精神，黑色的大衣穿在身上，容颜清逸，肖杉一双眼睛明亮如星，取过墙上的长弓，递给辛陌香。

　　“《考工记》曰制弓“六材”，干、角、筋、胶、丝、漆。”纤纤素手拂过牛角弓身，辛陌香扬头问为她取弓在手的肖杉，“干北木长于南竹，而角又是南方的牛角优于北方的羊角，聿卿，我说的对么？”

　　肖杉微笑点头，沉腕竖弓，“这弓是从前房子里主人的，满人善骑射喜弓箭，不过我只找到这张弓，没有箭。”边说边慢慢引满了弓，深色的眸子瞄准了一处，“静气凝神，瞄准目标，挽弓搭箭，一击即中。”

　　“嘣”的一声，扣弦的指尖一松弦作霹雳声，肖杉仍看着方才瞄准的方向，“我也喜欢。”

　　他空放一弦，辛陌香却觉得有什么隔开空气滑过，直刺而去。肖杉空瞄着一处，她却明白那目标一直在他心里，不管他瞄准哪里都是把心中的箭射向一个地方。

　　蛟龙腾云驭雨，绝非池中之物。

　　“聿卿……”辛陌香看着肖杉，那双深邃黑亮的眸子，有那么一刻竟然觉得他抓住了风。

　　“陌，我带你去见我爹。”放下弓，肖杉拉起辛陌香的手，“我等够了。”

　　书房

　　肖雨亭动鞭子重责了肖杉，肖杉在家养伤，大大小小的事务通通撂了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肖雨亭这回算是重新回味了没把家业交给肖杉时那种连坐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的滋味。于是当肖杉再站在他面前，他真有一丝曙光就在眼前的感觉，心里本来就欢喜的紧，更何况儿子身边还站着个如此合他心意的姑娘。

　　肖杉领着辛陌香向前迈了一步，“爹，我要娶辛陌香。”

　　辛陌香没想到肖杉什么都不说直接就说这样一句，肖家父子在中国是响当当的名头无人不晓，但是这完全不到位的引荐要她如何接口。

　　“干什么，我是你爹，我打你一次还不行了？”辛陌香正在犯难，肖雨亭伸手在肖杉颈后勾带一下，“我打你的事你怨我，你跟我犟这个劲儿没关系，你是我养大的我还治不了你。”言至此目光往辛陌香身上一转，“反正让她为难，心疼的也不是我。”

　　肖杉闻言气焰一滞，耐心和阅历，他都输自己父亲太多了。

　　自己儿子那偏头扬着下巴的欠揍模样，肖雨亭也懒得多看，转眸笑着对肖杉身边的辛陌香，“辛丫头是吧，恩，不错，不错。”

　　察觉得出这对父子之间多少是有点小摩擦，辛陌香盈盈一福身，仪态端方，“肖大帅。”

　　肖雨亭自辛陌香进门来就暗暗端详，越看越是满意，见她行礼忙伸手虚扶起，道：“诶~别多礼了，丫头我给你说呀，你只定得进我肖家的门，你知道那天我打了他多少下鞭子么？要是再没娶着你，肖杉他亏大了。”

　　“爹！”

　　一旦对着肖杉，肖雨亭就换成一脸严肃，“干什么！你敢说不是你么。”

　　肖杉又没有话接，辛陌香忙跟着低头，到不是别的，只是从没想到在父亲面前的肖杉竟会露出无奈犯窘跟个孩子似的表情，这样郑重的会晤是绝对不应该笑的！但是，怕一个忍不住，辛陌香赶紧低头抿回笑意。同时她没想到面前的大帅仿佛走出了神话，而且……还有亲人的味道。

　　肖雨亭也转过视线，肖杉来见自己没别的话上来就一句“我要娶辛陌香”，熟悉一语顿觉回忆如鞭，那日一鞭一鞭打在肖杉身上还不是疼在他自己心上，惹得他一连教训了这么多还不能痛快，心中暗道，好小子，长本事知道怎么让我心疼了。

　　爱子情深，肖雨亭打骂也好教训也好终不过这四个字，膝下就肖杉一个儿子，真的伤了儿子的心，他舍不得。何况见到辛陌香本人，若是放弃这样的女子，他也会替肖杉可惜。总而言之，事到如今肖雨亭是认可了辛陌香是他的儿媳，自然要问到婚期安排。

　　肖杉执过辛陌香的手，“下周就去法国，我亲自去提亲。”

　　辛陌香怔仲而动容，在来见大帅之前，肖杉从没有和自己商量过提亲的事，而他的语气绝非一时冲动。

　　“肖杉呀。”肖雨亭有时真觉得不知道说肖杉什么好，家业交给他能管得井井有条，怎么一到他自己的事儿一丁点儿章法也不讲。

　　站起身和声道：“正式的悔婚道歉也出了，严家的婚事就这么算了。婚娶说到底是你的大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可是你这日子订的也太仓促了吧，娶人家丫头就得好好待人家，三书六聘不能马虎，你这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肖杉心下一怵，仍强道：“就是这个日子了。爹既然说由着我，就由到底吧。” 态度干脆但说出来的话到底藏了一分支吾。

　　肖雨亭抓住些微妙端倪，眯起眼打量在自己面前不善隐瞒的儿子，“肖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

　　肖杉脸上一红，但只要是亲口讲的话历来也不会含糊，“等不了了，我已经当人家爸爸了！”

　　刹那间，静得能听见窗外秋天的落叶声。辛陌香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响，血气只涌向脸颊，顿时火辣辣得烫，再轻软的风贴着脸颊吹过都觉得刺刺的痒，低着头也能感受到肖雨亭穿梭的目光从肖杉脸庞掠到她身上，窘到了极致。

　　“你小子！难道你就是这样待人家丫头的？”肖雨亭似怒非怒的瞪了一眼肖杉，却是放缓了声音，柔声对辛陌香说道：“已经有几个月了？”

　　辛陌香只得抬头，说道：“两个月了。”话未说完，脸更红。

　　两个月，也正就是肖杉和严家的婚事街闻巷议，满城皆知的时候。肖雨亭叹息，“前段日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辛陌香连连摇头，抬眸看着肖雨亭道：“不是委屈是福气。和他在一起我从没有过委屈自己的心意，若是今生不曾遇到他才会是我最大的遗憾。”辛陌香的声音停在风里，在风声中静默的还有听到这番话的肖杉，这一句话此生只怕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