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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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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势紧急,来不及将肖杉送回房,西医就先行在大帅书房为肖杉打了一剂消炎针,清理伤口,上了止血药。一碗碗温苦的参汤从口中漫入喉咙,胸腔,肖杉无力的身体仿佛注入了一星半点的力气,昏迷中睫毛微微一颤,乌压压守在床边的医生这才舒了一口气。
肖杉醒过来的是时候是转天的清晨,背上的焦痛刺得他无法安睡,却再不肯上药,老管家张伯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就把这事告诉了大帅。肖雨亭眉头深蹙,肖杉打小是让他惯得娇了,怕疼得厉害,那一番血肉模糊,鞭子抽得可是不轻。肖雨亭一想倒这儿,拔腿就要往儿子房间走,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叹息里更多了分懊悔,又走回了书房。
张伯算是看明白了,大帅是心里爱重少爷的,但这一顿鞭子狠狠抽下去,再要见面多少是“近乡情更怯”的心思。
正值焦头烂额的时刻,有一个家丁前来向张管家禀报,“何副官和文秘书来了,正在门外候着说是要见少爷,但老爷的命令是今天一概不见,您看……?”
来得正是时候!张伯心头一松,却是不露声色道:“我去看看。”
家丁想了想,又小声附耳说了一句。
张伯立时一惊,脸色大变,怒道:“糊涂东西!怎么不早些通报。”说完也不看被喝傻的家丁,急忙就往大门走。
张伯一出大门就听见文麟说,“你说他这样先斩后奏,想想大帅的脾气,我都替他悬心。”文麟久居高职一向涵养极高,但这一次也不由向身旁的何驰念叨。
张伯从说话的文麟身上一扫而过,目光落在身着浅浅鹅黄大衣的女子,长发及腰,她容貌十分出挑,眼如水杏,眉目如画,天生丽质。即使面色略有苍白,也绝非寻常女子可比拟。
好齐整的模样!
张伯见了她的容貌,心下已肯定了七八分,上前揖道:“这位可是辛小姐?您来得正是时候。”
辛陌香一怔,张伯的态度身旁的文麟和何驰亦是微微一惊,但看张伯的态度,想来结果不会太坏。
“小姐,请随我入府。”
“有劳了。”辛陌香颔首,心中着急肖杉,也时刻不忘礼数,这是她第一次进顺承王府。
时过晌午,阳光拂照进古色古香的檀木窗,暖风拂面,肖杉眉间稍稍一动,微微睁开眼,从昏睡中又一次醒来。
肖杉一动有温暖的手与他相握,睁眸望去,辛陌香正坐在床旁,她泪光点点满是担忧。
肖杉抬头望了一眼周遭,一应皆是清朝的老红木雕花家具以及墙上挂着一张长弓,这确实是他顺承王府的房子,诧异道:“陌?”
“是我,聿卿,你别乱动,当心伤口。” 辛陌香看到肖杉背上道道的鞭痕,目光一痛,脸色青白,心疼道:“怎么伤得这样重。”眼圈不由一红,借机替肖杉掖了伤口外的被角,才拭去泪珠,重新看向肖杉说道:“昨晚你一宿没回来,也没有去司令部,今早文秘书来到了我家,他担心大帅责怪你登报退婚的事儿,没想到你真出事了。”
肖杉趴在床上行动不便,握住她的手,温言安慰道:“什么出事了,说得这么严重,没事。告诉我实话你这样赶来,身体好些了么?”
辛陌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背上的伤,纵横交叠的血痕,每一道都是极长,这鞭子抽上去的时候该有多疼, “不用为我担心,按时服药,我已经好多了。” 说完,急忙拭去眼角控制不住流下的泪。
肖杉不忍,但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沉重地一动也动不了,轻轻说道:“陌,过来。”
辛陌香凑近愈发看清一日不见就变得脸色苍白的肖杉。他靠近的气息充满了思念的味道,辛陌香会意地轻轻张开唇,这个吻,包含了太深的感情。她痛惜而感动,肖杉是为了她,为了她才受这样的责罚。
肖杉撑起身子,费力地在辛陌香唇上吻了一下,她的泪逃不过他的眼睛。
“现在可以娶你了。”肖杉笑了笑看着辛陌香。身子一动牵扯的背上无数伤口,巨痛让肖杉皱眉。然而他说的话,再次触动辛陌香柔肠,他待她的好,叫她受宠若惊,如今他对她的爱,深沉到不知该如何回应。有晶莹的液体荡漾眼眶模糊一片,辛陌香脸庞紧紧贴在贴在肖杉的颈窝,“聿卿……”
絮絮的两人又说了好多话,肖杉笑着轻声问孩子好不好,想不想他,到真是俨然一副父亲的样子。辛陌香与他一笑一答,不多一会儿又瞧见肖杉额上有了汗珠,心知他刚才一动定是伤口扯着疼了,按着肖杉好好趴着别动,又柔声叮嘱了他一番,这才起身去取汤药。
辛陌香由张伯领到几个跨门外的一处房间,肖府的下人早煎好了汤药,由丫鬟将药壶放在托盘上端着跟在辛陌香身后,重新回转肖杉房间。
离得近了,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辛陌香耳朵,缓下脚步凝神细听,依稀分辨出是肖杉的声音,再听一听,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托盘药壶,张伯也听出些端倪,点头招呼小丫鬟一道下去了。
辛陌香继续往肖杉屋子走,里的越近话听得越分明,“放下,我叫你放下……何驰,你要干什么!”没什么力气却气势十足的声音声声怒喝,“你敢……以下犯上,你这是以下犯上……我枪毙你,我要枪毙了你!”
屋里,肖杉正被何驰按在床上,何驰膝盖压着肖杉趴在床上的腿,手肘按着肖杉动来动去的肩膀,全身都在跟身下肖杉较劲,费力挤了些药膏在手上,还没上药已经满头大汗。
辛陌香推门进屋,正看到何驰把药膏抹在肖杉背上,刚才还底气足得要命的声音,只剩一口一口吸凉气儿的声音。
何驰忙着制服肖杉没有分神,手掌上的药膏抹完了正要再取,却有一只手先他一步抓起放在床边的药膏,扬手就扔了出去,“我、不、上、药!”
何驰没理会气得发抖的肖杉,上药打针能听病人的么?视线反射的顺着药膏被抛出的弧线去看,直到“啪”的一声砸在地上,一双白色的高跟鞋边。辛陌香弯腰已将瓷瓶膏药捡起。
“何副官”,辛陌香微微蹙眉薄责的声音倏然而至。纵然她知道何驰是为肖杉好,但这么个蛮干的上药方式,真想不出有哪个病人吃消得了。
“司令不肯上药。” 何驰面色沉静如常,辛陌香同样淡淡道:“辛苦你了,交给我吧。”
她淡淡的声音却让何驰不由自主地应了声是,转身关门离开。辛陌香忍不住回头望去,有时觉得何驰很木讷,但有时他比谁都坚定难以逆转,真真是泰山上的磐石。
哪有这样给病人上药的?辛陌香还在想刚才看到的画面眉头紧锁,可手却没停下。药壶端放桌上,将熬好的汤药逼出药壶,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走向床边,看着趴在床上神情倔傲的肖杉笑了笑,“先喝药吧。”
才上了药,再加上一番动作,背上辣辣地疼了起来,肖杉深呼吸了一下调整,转头看着床边的辛陌香笑道:“你喂我喝。”
辛陌香温柔看着他,吹了吹乌黑的药汁,尝一口试好了温度,将药碗送到肖杉唇边。
“良药苦口。”辛陌香见肖杉皱眉嫌苦喂了他一颗蜜饯才劝道:“外伤只喝药是不够的,再说伤得这样重,不上药能自动彻底癒合么?”
肖杉听到上药两个字眉心一跳,刚才何驰手下无情的疼还记得真真的,不觉嘀咕,“不上药也会好的,”更小声音,“就是慢点。”
“嗯?就是慢点……”辛陌香向后挪了挪身子,肖杉看不见她,正要转头唤,倏然,背上一凉,肖杉吸了一口凉气,骤然道:“陌!”
你在干什么!
“照你的交代,我正在慢点”辛陌香专注看着肖杉背上狰狞的道道伤口,“慢点帮你上药。”
她温柔的声音,手上动作亦轻柔,纯白的棉球上沾着银色的药粉一点点渗进殷红的伤口中。
她的指尖莹白光洁,从不涂染鲜红的丹蔻,但很快指尖就凝有暗红的颜色,甚至有血腥气,她每每碰触到肖杉,指尖下的人就会微微颤抖,他疼。
辛陌香的心也跟着疼、也跟着压抑,多希望,这疼能立刻转移到她身上,也好过无能为力地看着。
肖杉额间已冒出涔涔的冷汗,那药涂在背上一阵清凉一阵火烫,忽寒忽热再加上伤口触动的疼,痛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紧紧蹙着眉,手攥紧了床单,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就是不肯吭一声。
辛陌香心疼不已,“再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肖杉只“嗯”一声,连声音都听得出是极力忍耐。止疼针药效过后的第一次上药,之前何驰只涂抹的只算得上皮毛,现在才真正算疼上了。
药膏一寸一寸揉进渗血的鞭伤口子里,让人头皮发麻的疼痛一下比一下难以忍受,肖杉一言不发的挨着疼痛,背上都有冷汗沉沉流下,一出汗,伤口更疼。
一半的伤口还未上完药,肖杉疼得视线都模糊了,微微的呻吟声出口,只如刀片在割着辛陌香的心脉,痛得鲜血淋漓。
肖杉虚弱的喘一喘,“陌……行了。”
辛陌香忍泪地摇头,唯一能做的是低头去吻他开始颤抖的双唇,直到肖杉的痛吟喘气声稍稍平复,才离开。
如此反复了数次,药才终于上完。辛陌香这才发现因为过度紧张,她手脚冰凉,头中微微晕眩,没心思顾及这些,急忙俯身拭去肖杉额见的冷汗,“聿卿。”
这才发现肖杉脸庞上不仅仅湿漉了刘海,还有他长长的睫毛,所有的膏药都融化进伤口里,就像雪亮的冰针扎进了血肉里,痛,可想而知。肖杉极力咬着牙,却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唇间却是一软,温柔的碰触,立刻听见疼惜的声音,“聿卿,药上完了,再不用忍着了。”
肖杉心中一怔,他一动便疼得厉害,但没再放开手臂迫不及待揽住辛陌香,回应她温柔的亲吻。仿佛这才是最佳的止疼药。
房间里的肖杉和辛陌香完全沉浸在这个吻里,丝毫没有留意到门口动静,对于肖雨亭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全不知道。
肖雨亭终于放心不下儿子忍不住过来看看,可没想到会在门口看到房里这一片温馨缠绵。识趣的悄悄离开却是越走越喜,他从没见过辛陌香总还有些放不下心,今天见到了脸上不禁浮现了自得之色,摸着下巴夸道:“好小子,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