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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章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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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平睿亲王府
入秋的午后天际的阳光有依稀的单薄却丝毫不减睿亲王府的宏大,这也是北平少见的清初风格的古建筑。门亭石狮,高柱彩画,亭台楼阁依水而建,渠芙百丛,临水照花影,秋风袭来,满园披香。偏厅里严新衡父子坐着说话,小女儿严雪萍亲手端上一盏清茶侍候父亲。
“爹,我看肖家靠不住,肖杉那个骄纵公子十有八九是要变卦,我话里表明不在意他纳妾,他却什么都没说,看来中原这块地方是钓不住他了。”严武军琢磨着肖杉当时看他的眼神,冷泠泠的,真是印象深刻。
盖碗儿“嗑哒”一响,严雪萍被茶盏里的滚水烫得惊喘,严新衡疼惜的声音,“丫头,别管这些,让下人们做。”严武军见状瞭了一眼妹妹,没说什么。
严雪萍握着被烫伤的娇嫩手指,不说话的退到一旁,红着眼睛忍着欲夺眶的泪水。
“你老子我还没闭眼儿呢,有你在这儿吆五喝六。”严新衡转回看严武军的犀利目光,对女儿柔声道:“丫头,你哥他就爱胡擂擂。凭我和肖雨亭的关系,爹能给你定下这门娃娃亲就一定让你做成他们肖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肖杉是花了些名声不好,不过有他爹肖雨亭盯着我量他也不敢太出格。”
严武军闻言轻哼了一声,严新衡理也不理只是安慰自己闺女,“丫头,肖杉他就算真是个野猴子也翻不出他爹那座五指山。”
“爹,肖杉怎么会是乖乖让人套上紧箍咒的人,翻不过这座山就不会避开么?他要是就不娶难道要小萍硬贴上去丢人么?”
严雪萍脸色一白,此时恰好有人禀报,“肃系肖家的公子肖杉请见。”严武军呵笑一声,明显的我刚才说什么了的嘲讽意味,只是眼底突然窜过一抹阴冷的光,“他一个人?”
家丁一时没反应过来,严武军再开口声音都沉了,“我问你,肖杉他是一个人来的?”
家丁应声,严武军唇边一丝冰凉的笑容,手指上似乎还留有早晨抓着肖杉未果的感觉,
我在辛家不得不放手,没想到你这就自己送上门了。
肖杉登门来访,说的自然是退婚之事,而无论严新衡明示暗示,肖杉都只是重申退婚的衷意。严雪萍兀然坐在一旁,任由别人谈论着能决定她终身幸福的事,低眉柔目泪眼婆娑。
很小的时候父亲告诉她,将来的丈夫是个名叫肖杉的人。注定是这样被人安排的过程,只祈盼着安排也不一定都是糟糕的结果,豆蔻年华,襄城中牡丹盛放,她终于见到了他。
英姿年少,器宇轩昂。
严雪萍欣喜到流泪,是神灵有目,一生的良人竟然是他。从那天起,肖杉这个名字再也拔不离悸动的芳心。
“严伯伯,婚姻大事不可草率,肖杉年少不懂事妄做决定,那日在羲平司令部……”
低沉清朗的声音,严雪萍由着肖杉提起想起当日的情景,十年再见,眸中清拔潇然的身影更胜从前。呵护备至笑语柔声,她真的以为,这就会是一生。
“……令嫒才貌双优,肖杉自认高攀不上,恳请严伯伯收回成命,严伯伯体恤肖杉铭记一生。”
“哒”的一声泪水滴落,柔弱的泪水承担不了一生的重量,她以为,原来真的只是她以为而已。
“肖杉,严某人绝无强你之意,当日我和你爹订约是双方自愿,你现在想悔婚,劳烦请令尊过来给严某一个说法。”
严新衡有辱有怒,想他严家虽然比不了肖家势大,却也不是凭个晚辈就可随意指使消遣的。
“严伯伯,这件事全是肖杉不对。婚约是您于我父亲说定,可终归是我要娶严小姐,现在我和严小姐都在,无需找来我爹,这件事可以说得明白。”肖杉边说边看了一眼严雪萍示意她过来说话,严新衡正待打断,却见自己闺女已经走了过来。
“小肖司令,雪萍在此,有什么话,请说吧。”
严雪萍话说的坚强但是短短一言抑制不住几次停顿,严新衡见状,也觉得只能让他们自己去说。
“严姑娘,你是个好姑娘,没娶到你是我的遗憾。感情没有勉强,我心里有别人,不能娶你。”
肖杉平平正正的一番话说的顺溜至极,严雪萍只觉得这些话如同一把雪亮的匕首捅进了心脏,一瞬间呼吸都忘记。
一直没说话的严武军眯起眼睛打量了神色如常的肖杉,放在椅子把手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嘴唇抿起一个凶狠的弧度。
“小肖司令心有所属,不知是哪家的女子这样好的福气。这,这……”深呼吸几次,严雪萍才找到自己哽咽的声音,开口说话,泪以落地,“这不要紧,这没有关系。雪萍为人和善,一定能相处和睦。”
严雪萍站在肖杉面前,流泪不止,她心中明白,这样的话一说,她在肖杉心里怕是再无半点尊严而言。
肖杉等严雪萍说完,依然是先前的语气,“严姑娘,我不能娶你。”
“肖杉!”严武军一拍扶手站起,严雪萍赶忙拦阻,肖杉仍讲的是不能娶,但那语气好似已经是给了自己台阶。严武军看着对自己连连摇头的妹妹,恨道:“死丫头,严家的脸都给你的贱话丢尽了!”
严雪萍脸色瞬间惨白,严武军不再理她,对着肖杉,“肖杉,你也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全天下谁不知道你家的底细,你猖狂什么,有种摘干净了来比比。”
“严武军,我与令妹的婚事,严伯伯在这里,讲话轮不上你。”肖杉抬起深黑的眸子,深处幽冷的光泠泠一涨,“比?不管怎么比,我肖杉也赢得了你。”
严武军被肖杉教育的口气顶的一时气结,肖杉面上一冷已然带上了怒气,“严伯伯严小姐,肖杉话已至此,就不多打扰了。”
肖杉转身就走,严武军愤不过一口气,手摸向腰间,黑色的枪口正瞄准肖杉背后心口。
“哥!”严雪萍厉声,严武军瞄准的视野里换成了严雪萍的胸口,千钧一发,严武军遍身森凉,差一点,差一点他就打死了自己亲妹妹。
肖杉已经回头,严武军仍然留在后怕的情绪里忘了自己一直举着枪,严新衡慌忙呵斥一声,“放下!”现在这是哪里,这是谁的地方!
肖杉看清了状况,眼底泛起杀意。严雪萍急急夺下哥哥手里的枪,转头回身,捧枪在肖杉眼前,“德制最新的枪型,请小肖司令收下。”
肖杉眉目一动,就听严雪萍又说,“小肖司令,身逢乱世雪萍不敢奢求万事称心,得之吾幸失之吾命姻缘注定冥冥中自有上苍安排。与君无缘雪萍有慨无恨,只愿你连理比翼安康一生。”
枪管离手,肖杉回头即走毫无犹豫,严雪萍怔怔兀立,只对朦胧着视线里渐行渐远的清拔身影。
“保重。”
清浅两字,祝语一生。
离开睿亲王府,肖杉本该驾车回家去和父亲说退婚这件事,然而思来想去总觉得不放心,方向一转绕道先回了趟羲平警备司令部。
碰上文麟正要下班,肖杉挥手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推门进去文麟的办公室,肖杉心里着急也只皱眉,“下次你下班记得锁上门再走。”
文麟有丝无力,上次明明是他大少爷深更半夜紧急军令,结果进不来自己办公室大发脾气,“除了这道门,所有抽屉我都锁上了,我的司令大人。”
肖杉横他一眼,却见办公桌上干干净净什么文件也无,“别的不提了,交代你件事马上给我办了。”
文麟再无力,心道自从上次去徽州,一出《游龙戏凤》你把我涿州羲平的折腾个够本,现在终于见到面连个正常朋友间该说的话都没有,你是真把我当成卖给你的苦力了。
心里抱怨了个够,文麟一脸接上级命令的认真,严肃道:“是!”
肖杉没心思管文麟想什么,这一道命令直到下出口的一刻还是有犹豫,“我和严家的婚约解除了,你马上走一趟羲平报馆,赶着晚上五点之前,这个退婚的消息先给我登了。”
文麟闻言一怔,从他回来满耳都是肖严两家的婚事,沸沸扬扬闹满了整个羲平城,不过他现在知道那晚“以花博美,名花倾国”的故事是真的。
“现在四点了,过去不一定来得及了,不如明天?”文麟听得出肖杉命令下的犹豫,想了想明白原因,劝道:“事情有个先后顺序,要不你今晚先回家去,同着大帅的面儿再好好考虑考虑。”
肖杉心头一动,父亲的脾气他知道,只皱眉说,“扣下出闸的报纸,这条消息务必要在今晚让全羲平都知道。”
话说到最后,漆黑的眼眸的眼睛里,划过坚定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