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3、第一章续

　　羲平顺承王府

　　停车熄火，车子交给小工停妥。肖杉跟着老管家张伯抬步进府，亭台回廊，却终究不是自己在聿州的家。

　　“少爷，这儿，大帅在书房。”老管家引着肖杉走，边走边笑着开口，“少爷，都什么时节了还穿风衣呢，羲平不比家里，这季节早不该捂着了。”

　　肖杉一窘接着一窘，肃系出关作战，赶走了把持羲平的马哲章，父亲坐镇羲平，他则带着人马直追着一路南逃的冯哲章跑过了长江投靠他结拜兄弟灏州国民军总司令姜居正这才收兵罢手。穷寇莫追，况且，再不回来，他真不认识自己家了。

　　“喏，前面就是书房，我就不过去了。”又一次被管家带到了正确的方向上，肖杉无奈的笑笑，顺手脱下身上的风衣交给管家。已经让张伯数落了一次肖杉自然多长个心眼儿，省得他爹看见这不合时令的风衣又要教训，多大人了，连个衣服都不会穿。

　　躬指敲门，肖杉朗声，“爹，是我。”

　　“终于知道回家了。”中气十足的声音，肖杉隔着门板也觉得气势扑面，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未待他自己推门，红山木的双开雕花门“吱呀”打开，一支温暖厚实的手已经把他拽了进去，“回来了还不快进来，在门外傻站着干什么。”

　　被拽着往里走，明知不会有人，肖杉还是不放心的往走廊看了看，嘴里颇有微辞，“我就站着了，爹您一个知道还不行，非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傻。”

　　肖雨亭心中一笑，儿子这是不愿意了，松手转头，“ 马哲章丢盔弃甲一夜后撤三千里，丰水期抢渡汉水吓得跟没了魂儿似的。你小子要不是打小就怕水，我看你到现在也未必肯回家，心这么野，说你两句还委屈你了？”

　　肖杉扬了扬眉毛倒是没再接话，父亲这一番话，他全当表扬自己了。肖雨亭看着肖杉嘴上不说心中得意的样子愈加喜欢。肖冯一役，肖杉追着冯哲章跑遍了半个中国，肃系战无不克的威名已是传遍了天下。冯哲章好歹也顶着“常胜将军”的名头晃了半辈子，这次却让小辈儿教训了个“终生难忘”。

　　“好小子，真是我的种，”肖雨亭言谈间已走到书房的山河地理图跟前，背对肖杉负手道：“和东夷人的交涉迟早出个结果，且让冯姜再安隅这几天，雍州港的舰艇一到，江南唾手可得！”肖雨亭五指张开缓缓摩挲着墙壁上的纸墨江山，山河易主的日子仿佛就在眼前。

　　肖杉被父亲的话鼓动，试问且将天下改作自家姓氏，这样的丰功如何不让男儿壮怀激荡心驰神往。只是肖杉深呼吸一次慢慢清醒，雍州港舰艇，家门口边上还蹲着一只磨爪伺机而动的倭族豺狼。

　　“得啦，这事儿急也急不来，你也收心在我跟前呆几天。”肖雨亭看着儿子呵笑，“别一月半月的看不见人，有点儿消息都是告你状的。”

　　肖杉心中一凛，顺着父亲的话问，“告我什么？”

　　肖雨亭目光看似在肖杉脸庞上不经意的一转，旋即说道：“小子，你常叔叔是惦记你才跟我说你，忘了你小时候生病难受他怎么想着法儿哄你了。现在他老了，不指着你念旧情，你也别专门给他拆台。”

　　肖雨亭的话到后面已颇为不满，肖杉耳朵听着额上青筋渐露，常怀林常叔叔，看来我这做侄儿的对您老的孝敬还是不够啊。

　　肖雨亭见着儿子抿嘴不言寒光暗换的深黑眸子亦是一怔，喝道：“肖杉！”他这个儿子哪儿都好，就是，一时一时的心性太冷心肠太硬，“我让你管家里最好的装备不是叫你在战场上看谁不顺眼就报复谁的，冯军那一仗，你就能这么无情，眼睁睁看着常怀林部伤亡惨重，见死都不救。”

　　肖雨亭说起来就生气，肖杉手下尽是肃系最好的重炮，常怀林过河与冯哲章交火，结果肖杉就真让那门门重炮压在江边，任凭对岸浓烟火光，愣是一下都不肯支援。

　　肖杉仍然不言，战场前线军令如山，常怀林抗令冒进不过就是想抢在之前占领徽州妄图划地为王，我不治你军法就算给足了你面子，你可好，状都告到我爹这儿来了！

　　肖杉不言不语，肖雨亭看着儿子这冷漠的样子更加生气，正要再斥，肖杉突然开口，“战场上不顾局势保存实力是我不对，爹，我会找机会和常叔叔赔罪，请他原谅我。”

　　如漆点墨的眸子，肖雨亭看着竟突然接不上话，他深知肖杉和常怀林之间的矛盾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开的，然而肖杉此刻不知从哪里窜出的后悔，错认的是地地道道，任他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却又看不到敷衍和破绽。

　　肖雨亭半生戎马见惯风浪，轻轻地带过话题，“行了，什么错不错的，都过去了，我问你，交代你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肖杉回过神来，明白父亲问他的是羲平的学生游行，“事儿平了，然后，人我放了。”

　　“哦，放了。”肖雨亭淡淡的重复了一遍。

　　“恩，”肖杉不觉放缓了语气，“我知道爹的命令，学生口号喊的响亮，但是从头到尾都是在给国家找麻烦，放任不管行政瘫痪，可是如果狠手去治……”

　　“被舆论赶下台的段执政就是例子。”

　　肖雨亭不忿的接话，肖杉暗松了一口气，“所以我想，事情能平息，做点让步也没有关系。”话越说越顺，肖杉知道没什么大问题了，而说起游行，肖杉不自觉的想起了羲平警备司令部里那抹俏丽的背影，“后来有个姑娘拿着陆有良的引荐信来司令部要求放人，”肖雨亭的目光跟来，肖杉倒是笑得自然，“人很漂亮，我一糊涂就放了。”

　　肖雨亭眼睛打量着儿子，年少得志风流不羁，如此等等的花边形容，从聿州一路跟着肖杉来羲平，“糊涂嘛，人之常情，偶尔犯犯我不怪你。”转回目光也跟着笑了，“不过，你也不小了，老这么糊里糊涂我也不放心，你娘去的早，身边着实缺个得劲的人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