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25、第七章续上

　　羲平司令部。

　　何驰按着肖杉的命令尽量“稳妥”的处理完火车站的骚乱，在羲平警备司令部向肖杉复命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行礼后，何驰简明复命：火车站的情况怎样、如何安排盘查岗哨、如何默许东夷人把陆有良的画像贴满了火车站。

　　当讲到陆有良来到火车站面对士兵对着照片核实如何临危不乱，何驰抬头肖杉淡笑的容颜上一抹赞赏，淡然却明显。何驰停顿了一下，再讲之后东夷人上来闹事，一样的音调一样的语气，只是这事情里有了辛陌香的名字。

　　坐在司令办公室沙发上的肖杉仍然是不声不动，年轻的面容上，只眸中腾腾黑色深沉的要滴下水来。

　　火车站画像上的人是陆有良，于是听到辛陌香的名字肖杉并不意外，然而相处久了就知道，记忆里深深刻着的那个持着一封推荐信就敢在羲平司令部对自己言辞咄咄的姑娘，对别人的事情总比对自己的事情上心。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她，不亲口问一问总是觉得不够放心。

　　肖杉算了算时间，陆有良坐的那趟火车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到津州了，而另一方面火车站抓人的消息到了日使馆，现在也差不多该有动静了。

　　草草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肖杉对何驰说了一声“走”便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怎么也想不到，竟然门一开就看到了山本贤二那张扁脸。

　　肖杉怔了一下随即勃然变了脸色，这样看来，不知道他在外面偷听了多久！

　　“肖司令。”东夷陆军部委派聿州公使山本贤二也没料到刚才还在门口听着好好的，结果下一秒肖杉就出现在面前，脸上的惊讶还没退却又硬挤上笑容的脸说不出的扭曲，“肖司令真是公务繁忙，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肖杉挑了挑眉毛，防着东夷人找他放人特意将司令部的人都撤了，想着让小日本吃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却晚了一步倒让对方钻了空子，“山本公使也是好兴致，这么个时辰，遛弯儿到溜进我的司令部门口来了。”

　　“咳”尴尬的清了清鸭公一样的嗓子，山本贤二装作没听懂肖杉的话，“肖司令玩笑了，本公使此次前来是为了解决今天下午火车站出的误会。”

　　肖杉冷笑在心里，缓缓重复，“误会？”

　　“呵，是。误会误会。小肖司令，其实为了避免羲平受涿州闹事分子影响，防止涿州码头罢工案在津州码头重演，我已经和肖大帅打过招呼，有一些不听话的激进分子也处置过了。之前拜访令尊，才知道小肖司令是刚从外面回来，可能有些情况不是很清楚，这才闹出了火车站这样的误会。”山本贤二长着一张跟谁都笑得出来的脸，在聿州一呆八年俨然成了个“九州通”只听他念念道，“今天这个事，不真成了你们中国那句古话，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肖杉面儿上不露声色，心道谁和你这个王八公是一家人，只是淡问一句，“那公使这次来是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下面的人汇报在火车站被抓的几个人确是持有证件的合法日本良民，只想请小肖司令高抬贵手，放他们出来。”

　　果然。

　　英气的眉峰一挑，打人不打脸，抓了人再放，分寸一点讲，肖杉知道这样做不吃亏，但今天抓的东夷人撞了辛陌香。

　　心中怒火一涨，山本客客气气的说放人，肖杉脱口而出两个字，“妄想。”

　　不只山本愕然，肖杉自己也没有想到。

　　虽然意料之外但话说了就是说了，令出如山！

　　肖杉从门口的位置退了两步，将显然不会就此罢了的山本让进屋，然后，任凭他坐在沙发上继续游说到磨破了嘴。

　　钟摆滴答，夜已经深了。

　　山本最终被寻他到此的翻译官松井贞夫叫走，松井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山本脸色倏变一刻也不再逗留。漆黑的夜，肖杉从窗口看着两个人惶惶而去，汽车尾灯的光在黑暗里愈发晃眼。

　　支开何驰，靠在沙发上，头、颈、背，肖杉窝在沙发里全无形象，任笔挺的军装全起了让人难受的褶子。

　　东夷人当真是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肖杉深色的眸子盯着司令部办公室天花板单调的花纹，刚才在窗边看到，今晚，天上连一颗星星都没有。

　　“铃铃铃。”
　　被电话铃吵醒的时候天色方亮，肖杉抹了把脸走过去接起电话，肖雨亭浑厚的嗓音听不出情绪。

　　“津州码头工人罢工了，不给日货商船卸货。”

　　简短明了的话，肖杉本来还迷糊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清醒了。显然陆有良到了津州就马上联络了码头工会，在最短时间的这一下回击有效有力。

　　肖杉握着听筒的手一紧，不由赞道：“干得漂亮！”

　　话一出口，惊觉忘形，听筒那头长久的沉默，肖杉试探的叫了一声，“爹？”

　　有丝期盼的心在听筒里传来一声叹息时扑落，肖杉心里不觉升起一抹失望，失口道：“爹为什么叹气？回击了东夷人难道不该高兴么？”

　　又是一阵沉默，肖雨亭声音听不出情绪，“让你把抓的那几个日本人放了怎么不照做？”

　　肖杉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绕开了话题，在沙发上窝了一宿浑身的骨头像要散了，太阳穴突突的跳越发压不住脾气，“不想放便不放。”

　　“好，好个不想，”肖雨亭的声音隔着电话也传出怒气，“让你抓不抓，让你放不放，是不是只要你不想干的，就算你老子我说的话也全当放屁！”

　　突然而来的责骂，肖杉握着听筒不说话，父亲接手聿州时就和东夷人有纷乱的牵扯，这些纠缠的关系轮不到看不全事实的他来置喙。

　　电话那端父亲又叹了一声，“肖杉，很多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是想告诉你，山本今晚在使馆开酒会，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肖杉放下电话，眼神讳莫难辨，手握着听筒长久的保持这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