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20、第六章续上

　　背上的触感，肖杉知道辛陌香在干什么，心头猛烈一震。心里前一刻掀起的惊涛波澜正随着她柔软的动作一丝一丝退去。安静不语的趴在床上，这次他没有回身去搂辛陌香，而是将头枕在手臂上，缓缓闭上了眼睛，神情是淡淡的，平静和安宁。

　　阳光疏落的午后一转眼就过去，晚饭过后，讲了自己只有浮生半日闲的肖杉再图温存不成被辛陌香推去洗澡，“你明天有事儿，今天就早点休息。”

　　“睡不着。”碰了钉子的肖杉一手撑在浴室门口，任辛陌香怎么推他，动也不动一下。

　　比力气肯定是稳输无疑，辛陌香柔水的眸子微微一抬，说道：“你前几天没吃早饭就出门了，明天一定得吃早餐。呐，不许晚起，我亲自做的哦。”

　　辛陌香是世家女子纤纤细指实难沾上阳春水，肖杉微微思量，还是心有不甘，凑近辛陌香，张嘴似乎就能碰到她已经泛起红泽耳廓，“你不是比我还要早起，也得和我一起早睡。” 肖杉说完只管笑着望着辛陌香。

　　直到浴室哗哗的水声响起，辛陌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原地，而肖杉故意在她耳边说完话就进浴室洗澡去了。

　　不觉抬手抚上胸口的位置，这里还有肖杉留下的吻痕，已经很亲密的关系，但她仍然会为他简单的举动羞红了双颊，怔怔发愣。

　　真是被这家伙吃定了！

　　有时，辛陌香甚至会想即便肖杉不是肖杉，她也是如此喜欢他的吧。

　　一阵风来，辛陌香看见泼墨的夜空有处柔美的缺口，一轮皓月露了出来。浴室的水声渐渐小了，得马上下楼去了，不然等到肖杉出来看到自己又在发呆，一定又有许多要取笑她的话要说。

　　辛陌香转身下楼直到准备好转天早餐的材料，才端了杯热牛奶回到卧房，扭开门把，夏日的夜晚，微凉的夜风抚上面颊。

　　落地窗前的肖杉赤脚坐在樟木地板上，双手撑在身后，仰脸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风吹翻了纱质的窗帘，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声，他转过头看向门口的辛陌香，眼底溜过一缕几乎不真切的柔和，“陌，很美，过来和我一起看吧。”

　　仿欧式建筑的落地玻璃窗，辛陌香特别要求安在自己卧房，在夏日天气好的傍晚，抬起头便能看到缀满银星的整个夜空。

　　辛陌香走近那个朦胧光辉下的男子，他仍然扬着脸看自己，装了满目星光的眸底和看到了美好事物的笑颜，这样的单纯，辛陌香怔了怔，几乎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将手里的牛奶递给肖杉，他柔亮的黑发还带着未干的水汽，辛陌香不觉伸手揉了揉，不是错觉，眼前的人就是肖杉。

　　“怎么那么慢？还好星星很好看，否则我都睡着了。” 肖杉起身换了个手接过玻璃杯，空出的手自然而然搂住她。闻言辛陌香柳眉轻扬，假意嗔道：“我才离开多久就嫌我动作慢。是你太累了，才离开几天，回来的时候人瘦了，也黑了。”

　　徽州之行的烈日骄阳所见所得，肖杉只有满意，“好呀，健康。”

　　辛陌香望了眼在玻璃杯中晃动的牛奶，还冒着热气，向肖杉道：“牛奶有助睡眠，现在温度正好，等下就凉了。”

　　勾起一抹笑，肖杉放松了怀抱中的人，“好。”举杯缓缓仰头几大口就喝完了，伸臂将空杯子放在床边的矮桌上，被子一掀，人躺在床上头枕在手上，叹道：“这么漂亮的东西，原来只在你房里才能看到。”

　　辛陌香低首一笑，心想他就会说好听的话逗她开心。落地玻璃在欧洲名望家族随处可见，肖杉经常出国访欧，见到的落地窗比家里的要高格绮丽百倍，只是羲平大多数人仍延用旧时窗纱，落地玻璃不常见罢了。辛陌香将窗帘全部推到一角，露出整块落地窗，深蓝色的夜空尽在眼前，闪烁无数明亮的星星，在广袤的天空下绽放出属于他们的光辉，像一盏盏明灯。

　　做好这些，辛陌香才爬到上床，肖杉重新搂着她，他呼吸里还有淡淡牛奶香甜的味道。

　　辛陌香依偎在肖杉怀里，看着窗外几千里外的夜星，那么漂亮安静又那么遥远飘渺，其实许多美好的东西是穷此一生也触碰不倒，想倒这儿辛陌香往肖杉怀中挪了挪，缓缓开口，“聿卿，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肖杉眸光一变，辛陌香料想他一定会这般，但还是收不回期待，抬头看着他。

　　他会说实话么？

　　肖杉看着辛陌香，英挺的眉慢慢蹙起又渐渐平复，执起她白皙的手平摊面前，指尖轻点，一横再一横……

　　——天下

　　他真的告诉了她！他当真如此待她？坦白的、坚定的在她掌心中写下他的心愿。

　　有清淡的风吹过，打开的窗轻轻凌扑，窗台上娇艳的海棠花吹散几朵在风中，那么轻的声棉的落花声，却似击落在心头。

　　不待辛陌香深深吸一口气，肖杉合上辛陌香的纤细的手掌，放在自己左胸心脏的位置，掌纹下能清晰感受到强有力的心跳声，安心的声音及时抚平辛陌香凌乱的心跳，肖杉拢着辛陌香于怀中，手指穿过她如绸的青丝，他声音郑重而温暖像一床棉被裹住单薄微凉的她，
　　肖杉的手探出被子握住辛陌香的微凉的指尖。

　　“然后，我想天下所有的人，都像我和你今日这样。”

　　辛陌香心口骤然一紧，感动到了极致又漫出层层凄清、欣慰，终至潸然泪下。

　　她知道，她就知道，他的答案一定不会叫她失望。

　　“会的，你一定能做到。”

　　她心底是那样高兴，却因这高兴，滚烫的泪一滴一滴从眼眶中连连落下，理想越大肩上重担便越大，能力越大随之而来的是等同的责任。

　　肖杉今年才二十七岁，承担的已经太多、太多。

　　“执子之手”这样的话，不是在这个混乱的，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自己能做主的。统计不清的人在每场战争中丧命，却还说不出这战争究竟是谁种下的因？果又是谁在承受？

　　许多旖旎多情的城市成了残垣断壁只剩撕心裂肺的哭声，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去，又有成千上万的亲人为此痛苦，跟着接二连三的惊天大革命从西方延伸进中国……

　　多少红妆裹满伤痛，传奇最后成为悲歌。

　　辛陌香敏锐的心恻隐惊恸，但是今天，她知道体会这痛的，不是她一个人！

　　祈和天下的人，就在她身旁。如果不是体会到这样的痛，又怎会说出祈和天下的心愿，而这心愿里，还包含了她。

　　辛陌香心头波澜阵阵，望着睡在身旁的人，肖杉今晚仿佛困倦了，握着她的手就沉沉睡下，他依旧俊朗的容颜，入睡后总是一派纯净安详。辛陌香情不自禁抚摸他的脸颊，“好好休息，聿卿。”他没有设下防备，所以她轻易就在牛奶中加入少许的伏特加，酒入饮品除了调味鲜美，有时也可以催促睡眠，安神入睡。

　　辛陌香伏在肖杉怀中，熟睡在身边的人，年少为帅的他心明眼亮，蓄意渗毒的酒尚且奈何不得，而这加了伏特加的牛奶……

　　无论他是觉察出却不说破她的心思，抑或是真的什么都没想就放心的全部喝下，辛陌香只再向肖杉依偎，轻轻笑了。

　　“聿卿……你真好。”辛陌香喃喃低语，在他的怀中渐渐无力挣眸，倦意疲惫，不多久就睡着了。

　　渐渐地，天上的残星闭上昏昏欲睡的眼睛在晨空中退隐。清晨，一缕阳光悠然透过窗外微风温柔的照进房中相拥而眠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