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公子》陵小路

19、第六章续上

　　羲平仲夏倏然而至。

　　清晨的微光透进帘子，落下一个个淡金色的帘影，有一丝热晨风吹过又是难言的舒爽。辛陌香皱了皱眉，微微睁开双眼，手臂使不上力。耳边传来沉沉心跳声，呼吸里也都是那个人熟悉的味道，昨晚……不，是今早……

　　今早！

　　辛陌香身上酸痛，挣了挣肖杉的怀抱，柔软的锦被倏得滑下一半，露出肩上白皙一痕。身边的肖杉可不是个容易叫醒的人，不由推了下他，“聿卿醒醒，几点了。”

　　肖杉双目轻瞌显然也是才睡下，锦被滑落他顺势抚开辛陌香的长发滚热的唇落在柔软的肩上，低沉的声音响起， “推我做什么？”

　　肖杉俯下身来，辛陌香心头一烫，望了眼床边的闹钟，又窘又急，“天都亮了，你还有军务。”

　　话音未落，肖杉轻笑一声，吻上她清凉的锁骨，“我提前回来，现在除了你没人知道我到了羲平。” 搂着她更紧了 ，唇贴着辛陌香颈窝磨蹭，困意沉沉， “你刚才睡着了，才休息了一个小时。放心，我今天没事，再陪我躺会儿。”

　　辛陌香的思绪在肖杉说“刚才睡着了”这几个字顿了下，她怎么就睡着了？顺着回忆的藤条摸索，她刚刚明明是在和肖杉.....

　　想起来了！

　　脸颊顿时一烫，身子越发酸软，轻声喃喃“聿卿......”

　　好在，她究竟是怎么“睡着的”只有肖杉一个人晓得。辛陌香在他臂弯中笑了笑，抬头望了眼肖杉，他眉眼宁和已然又安睡过去，只是嘴角凝了一抹淡淡笑意，像做着什么好梦。辛陌香轻轻吻了吻搂着她的结实肩膀，侧了侧身换了个回拥的姿势，又慢慢进入梦乡。

　　辛陌香再醒来时刚过了中午，侧头看了看肖杉，他枕着手臂趴在床上离着自己很近，手臂下压住了几缕松落散开的青丝。辛陌香凝望了一眼沉睡中的他，半撑起身，轻轻拉出被他压住的长发。

　　阳光从窗外斜斜映射而入，满屋子光影疏离，晦暗明媚，斑驳之间的辛陌香却突然怔住，再回不过神。

　　肖杉睡在她身边，露在被子外的后背上一道投在光影交错的伤疤，屋里的光亮只够辛陌香模模糊糊的看清那伤痕，却足以让她的心清清楚楚的疼痛。

　　“陌。”忽然听他一唤，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辛陌香却似没有听清。

　　肖杉已经醒了，目光中分明还有缠绵缱绻，笑意深深，“睡得好不好？”恍惚的点了下头，肖杉背上那道模糊的伤痕，映在她眼里，直落入心底。

　　犹豫的眼神对上他深黑的眸子，辛陌香回神婉转一笑，“你睡到现在才起，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披衣起身，梳了梳柔黑的长发。

　　肖杉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正好看到窗外漏进几缕光，落在辛陌香肩上，泛出金色的边光。肖杉笑道：“不饿，你别走，帮我把窗帘拉开。”

　　简浅的要求，声音却温柔到极致，辛陌香笑意嫣然走到窗前掌心轻柔的帘布触感沾染了她的心绪，无比灵动，“羲平，你早。”话音一落，素手轻扬，明澈的阳光一瞬间倾泻而出照亮整个房间，明媚的阳光破窗而入，人间芳色，不外乎清月暖阳，辛陌香不由惊叹一声。

　　她整个笼在金色的阳光下，神情还留有刚醒来时的慵懒，眼波流转，脸颊灼若芙蓉出绿波，柔情绰态娇而不媚。收拢的窗帘下摆在她身旁随风飘荡，何须铺纸挥笔这已是最美的画卷。

　　果然，在亮处看，她更美。今日的美与往日是不同的，更见女子韵绰。

　　肖杉淡笑，还早？而阳光里的辛陌香让他眼神有微微的迷醉，“陌，你过来。”

　　辛陌香依言过去，调皮的笑，“肖司令是又想到事儿要吩咐了？”

　　脆生生的一句司令一如她于自己初识的样子，肖杉不觉一笑，伸手向已站在床边的她，“阳光这么好，你再陪我躺会儿。”肖杉伸臂一动，辛陌香突然神色一凝，目中刺刺一疼，声音多了分焦急，“你躺着，别动。”

　　房间敞亮得能将一切模糊的东西看清，肖杉的背很光洁，有着久经军旅锻炼的挺拔，就在这原本光洁的背上，赫然看煎一道长及一尺长的伤痕，从右肩胛延伸到背心，伤口已经结痂癒合得很好，但由浅及深的伤疤蜿蜒而下，可见当日受伤之深。

　　辛陌香心中猛得苦涩，眼眶酸热难耐，轻轻抚过伤口的手颤颤发抖，仿佛那道伤割在她身上，痛不可挡。心痛问道：“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肖杉闻言一怔，背上的伤……

　　很久不曾有人提起，伤又是在背上，他几乎都已经忘了。头枕在手臂上，肖杉深黑的眸底搅动起一层一层的波澜，他淡淡道：“没什么要紧的，出生时带上的。” 尾音漫延开去，脑中闪过一人拍着自己的背，欢颜笑语觥筹交错的景象。

　　曾几何时，情谊退化成伤。

　　收起回忆，肖杉听出辛陌香不说话但有明显的哽咽之声，笑起来扬声，“陌，你知道么，我小的时候很淘……”

　　“别，别再说了。”他安慰的口吻和话语中的隐瞒，辛陌香鼻中一酸真怕又要落下泪来。唇轻柔亲吻在陈旧的伤痕上，不平整的皮肤直触起心头一阵阵惊惶疼惜。

　　辛陌香知道其实她并不了解他。

　　但今天他身上的伤，年幼时就跟着他身上的伤，让她再没权力去责备他的梦想，甚至是他的野心。一瞬间感受到那些与生俱来的权力，来势凶猛，相伴跟随的，也许是无所不在的凶险。而现在的肖杉，正是站在这权力的顶峰，与人较量。

　　辛陌香轻轻吻着，一颗心才从方才不负重担的触动中缓缓平复。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离肖杉近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