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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四章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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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平小汤山
轿车驶出羲平城大约三十里,行过一片清幽的园林,这里似是一处弃置的皇家行宫。肖杉坐在后排的位置上透过车窗,眼前渐露湖光山色亭台石桥。
“温泉无色,京城华清。”坐在肖杉身边的机要秘书文麟,声音一贯的温文,“皇帝禁苑汤山行宫,怎么样,我选的这块地方还行吧?”
虽然是请示,文麟有把握肖杉会满意。
“汤山下有温泉,行宫在焉”汤山行宫初建于康熙五十四年,后由乾隆帝扩建,环秀揽翠宏大堂皇,后来清政府倒台行宫也就渐渐荒废,空余些许颓唐的贵气。
正适合,恩威并施,收整人心。
“可以。”肖杉点头没多说什么,眼神看着窗外静静思量。
肃系入关作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占领长江以北江山半壁,战绩可谓斐然。除了实力,这其中当然有客观因素,冯系所在津幽二州,部署虽重但是牌子太杂,名为冯哲章指挥,炮声一响其实是各行其是军心不齐。这样的军队“抚”远比“剿”要难,于是父亲嘱咐他,“军可力克,将要夺心。”
早上琼华阁的整编会议,从前冯哲章手下的大小将领有功者提职一级,有过者不追究牵连,各部署归按甲种编排军制入奉军。
归抚将领士兵共计8万余人,马10127匹,步枪15721支,轻机枪1200挺,重机枪400挺,步兵炮200门,野战炮601门。除阵亡的2万人,肃军现在的兵力已达40万。
从冯哲章手上拿下的淄物重资无法计算,八万人马不可小觑,汇在一起是柄强劲利剑。花时间花心思好好整编,肖杉要这帮在冯哲章手里各自为政的兵都从现在起都姓肖。
正想到这里车子一停,肖杉止了思绪,何驰为他开门,肖杉迈步下车环视四周,山顶上石头众多,当中一块巨石上朱笔四个大字:九华兮秀。
汤池内
轻烟弥腾,水气缭绕,温热拂面,水声潺潺。正厅的大池里三五个关系好的围堆享受,偏厅也有准备好的小池,须眉莺燕两厢尽欢。
汤池一角,一人对另一人道:“肖小司令还没来?”
另一人道:“嗨,来就来、不来就不来,反正我看这一天吃饭消遣的都准备妥了,肖家父子意思到了就行了。人家肖雨亭也许就是说说,话说那小子来不来你还能怎么着?”
“哎,其实败都败了,也不能怎么着了。”
答话的人略有颓唐,另一个声音随即劝道,“老弟呀,叹什么气,你看这儿不是挺好的么。知道这儿从前是什么地方么?汤山行宫,那是清帝后龙浴的地方,现在怎么着了,你我也能用。所以呀,别想那些没用的,风水轮流,识时务者为俊杰,有礼遇就享,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你也看到了。”
“嘶。”先前颓唐的声音倒抽一口凉气。
肖家父子在琼华阁开会宴请,安抚宴会上肖雨亭执杯讲话,“各位兄弟,大家都是中国人我们本就是一家,从前我你们是各谋其职,各行其位,可往后都是我肖雨亭的好兄弟。今天在这里就算我与众位交个朋友,之前这段日子肖雨亭没少烦着各位,兄弟们酒足饭饱了就让小儿肖杉带各位去松快松快,各位不要客气。”
肖雨亭话音刚落,席间突然站起一人,怒声道:“肖雨亭,你不干人事儿倒会说人话。要你的儿子带我去玩儿,他才到羲平地头儿上几天,我王任勇第起就在这羲平城,用得着你在这儿装主子。我告诉你,你没烦着我,你烦着的是我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我……”
猖狂的话嘎然噤声,王仁勇发热的脑袋上顶上了一柄森寒的枪口,肖杉站在持枪的何驰身边不紧不慢的开口,“王师长,你和冯哲章的交情我知道,不过,他跑过了长江却没带着你,你这么着急不如我帮帮你。”
王仁勇闻言神色一变,肖杉说完对何驰示意,何驰用枪指着王仁勇,“这位长官,咱们外头说话,其他长官等会儿还要吃饭,让血迸着了就不好了。”
言辞森然,汤池里讲话的两个人不觉往温热的池水里又靠了靠,驱散心头冒起的寒意。
“肖杉那个小子和他副官的话分明是冲着咱们说的,冯哲章都跑过江去了,他先不仁我们何苦再讲义。”同是忆起了晚宴上的惊心动魄,王仁勇一时不智其实在当时就已经露出悔色,然而宴会厅的门开了却不关,一片鸦雀中,一声枪响悚然。
“狠呐。”
话方敛口,汤池入口处一片水声骚动,正在交谈的二人一同抬头去看,就如同安抚宴会上一样,开着的门口进来的正是一张年轻清潇的脸。
肖杉。
“霍,说曹操曹操到。”也是一阵水声,“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人站起身远远打量,“要说这肖杉年纪不大胆子可真不小。喏,你看,他才在宴会上动了咱家的兄弟,这就真敢单枪匹马往这儿闯,现在池子里可都是咱们的人,一人一胳膊他就得站着进来平着出去。”
“哪儿单枪匹马,身边不是有副官和秘书么?”
“哼,可不是么!两个人呢,我们两百来口子可不能妄动。”轻蔑讥诮,引得另一人忍不住反驳,“你怎么知道就两个人,也许他带着人没进来呢,别忘了这儿是谁的地方。”
缓缓的水声,方才站起身的人慢慢低身沉入汤池,还说什么,张口闭口已经是人家的地盘!闭眼沉入池子,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什么志气什么骄傲,通通留在这浑汤池底吧,狭路相逢尚且是勇者胜,何况,这是在人家的池子里。
“张将军可是累了?不如上来边上,找姐儿帮你松松,总归是在床上,困着了也无妨。”
这声音!先前坐在池子里的人闻言猛然睁眼,此刻站在池畔低头向他的人可不正是肖杉!
肖杉上身赤膊,腰间一条纯棉白毛巾,汤池里水雾弥漫,他额鬓微湿,一颗水珠正从脸颊沿着下巴的弧线滑动,扬眉一笑,水珠滴落。
“张将军还是先上来吧,汤池解乏但不宜久泡,呆久了就爱困,上来睡着,你踏实我也放心。”
肖杉一席话,说的要多自然就多自然,平平伸在眼前的手,掌心向上,智慧线很长。
摊开的掌心,温热有力,双掌交握,肖杉胳膊用力,汤里的男人被拽出汤池。面对面站着,交握的两只手没有松开相反更用力的握紧,池畔的两个男人心领神会,朗然的笑声荡满了整个汤池。
除了正忙着的,肖杉想跟汤山行宫里的每个将领都握手,两百来号人,文麟看到肖杉脸上疲色,建议往偏庭雅间儿。
肖杉文麟何驰连带着几个从前冯哲章的故旧找了一处雅间儿,何驰立在一旁,文麟负责张罗,几个男人被身边的女子按摩的舒坦,肖杉只躺在铺了白毛巾的板床上闭目养神。
“小肖司令,客气话咱不说了,今天这一圈儿,哥儿几个就跟你了,他日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你尽管直说。”
“言重了,我爹说他与各位是朋友,肖杉做的都是应该的。”肖杉阖目躺着,呼吸匀长胸膛起伏,淡淡言语,搁在身侧的手是个非常放松的姿势,让人摸不透他说这话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玻璃透进的阳光照在那张年轻的脸上有种透明的错觉,说话的19军21师长戴齐姚看了一眼肖杉就转开视线,与他一样享受按摩的师长刘宗耀接口道:“小肖司令,知恩图报,涿州的风波现在于我刘宗耀已经没一分关系,然而眼下的情况是牵一发动全身,你得给个意思,我们才好照着办。”
文麟闻言眉头一动,不露声色地看了肖杉一眼,何驰垂手而立,暗暗记住了是谁问此话。
“意思,”顿了顿才开口,肖杉仍然闭着眼睛,语速很慢咬字很清楚,“意思在宴会上,我爹已经说了。”
清朗的声音响过,小间儿里静了一静,阳光下轻烟弥漫,若有似无的水声潺潺。安抚宴会上肖大帅话说的模凌,然而稍一琢磨却就知道是分分明明的袖手两个字。
“哦,那是我没注意听漏了,”刘耀宗接这话时深看肖杉一眼,收回目光和身边几人眼神一换,“还在等小肖司令指示。”
偏头,肖杉终于睁开眼睛, “刘旅长,各位都是这次轮值羲平安全的,以后羲平地面儿上的事情肖杉少不了要劳动诸位。” 肖杉边说边看着刘耀宗等几个人,汤池弥漫的水汽使那笑容都模糊了,“讲到这次涿州风波,我想我还是说一句,所谓不在其职不谋其政,我做羲平警备司令,只望治下每个人都在干自己该干的事情,人人安居天下太平。南边的任何事儿,不归我肖杉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