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醉》月陌

9、局破

　　许久，她终于重新睁开眼睛，看着迷惑不解的老大人，“大人，七殿下可好？”
　　“苏姑娘，不必再拖延了，七弟昨日已经病倒。想来该是受了风寒，情绪又太过激动。姑娘失踪数日，我本也是想着一试，不想顺着七弟竟真的找到了你。这里面可是有什么隐情？”
　　温润的声音，那个神丰智满的男子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如既往的耀眼。座上的帝皇已经不再安坐，他缓缓地走下那台阶，女子的十步之远已经有仆从搬来厚软的坐榻，天倾帝不再沉默，危险地看着梓潼，沉声开口，“你，说清楚。”
　　“太子殿下是该不瞑目的吧，那晚我制着他的脖颈，鲜血就那样留着，他看着我，一开始震惊，而后迷茫，之后是了然，还有不甘。”江华愤怒地扭动着，可是他的身子被死死押着，没有人看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女子身上，那样清凉的声音，却让人浑身冰冷。“是啊，他怎么会想到会是我，怎么会想到在五皇子的密探来找我的当晚，我会引开刺客，将他击杀。”
　　“也是，谁会想到柔弱的女子会是绝杀的刺客。谁又会想到，”她的声音一顿，眼神向着燕风逸看去，“他的对手宁愿舍弃自己的胞弟，也要将他拔除。”
　　燕风逸的轻笑一滞僵在原地，脸色是绝无仅有的慌张惨白，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他，不过一瞬间，镇静下来的男人一声轻笑，自在地看向地上的女子，以往沉静的眸子里是满满的怒火，还有那么一丝疼痛。
　　“姑娘说笑了，先不说虎毒不食子，我兄弟二人没有理由自相残杀，况且，只要五弟动手，我必然难逃嫌疑，我燕风逸自诩也不是个蠢人，又怎么会做这等愚蠢的事。”燕风逸按捺住心中喷发的怒火，一切还在掌握之中。“姑娘为了给七弟脱罪，也不该这样指摘我。”
　　“兄弟吗？四皇子七岁暴毙于府内的时候你无动于衷，八皇子堕马之时，你不也无甚表示？”八皇子事发之前便已经旧病复发，此时并不在场。
　　“他是我亲弟！”
　　“是啊，所以太子才会那样被你轻易除去，试问谁又会有三皇子如此谋略、如此心肠。所以五皇子才会那样轻易地认罪，那一夜一定鬼神同泣吧。被自己的胞兄算计，真是悲凉啊。”
　　话说至此，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徐镇更是愣在当场，他想起那晚的情形，想起燕星熠的苦笑，这时想起，那嘹亮放纵的笑声里，满满的都是荒凉、悲痛和愤恨啊。
　　“你血口喷人！”燕风逸已经再也无法镇定，这是这个局的死穴，他看着地上冷清地望着他的女子，神智已经烟消云散，“七弟你又怎么解释。不要以为你这样说，便可以脱他的罪！”
　　从来从容俊朗的男人现在面目狰狞地瞪着她，梓潼心里一阵惨笑。她忽的从地上站起，手上的镣铐带出沉重的响声，她看着他，终于走到这一步，代价也有些过了。
　　“殿下喜欢喝玉芽银针，茶不能太烫，在手摸上去微烫的最好。殿下想事情的时候喜欢紧握拳头，视线偏向右上角，另一只手敲着额头。开心的时候也只是浅笑，就寝之前喜欢在窗前吹一会夜风。喜欢黑色，袖口常会用银线绣上锦葵或是青柳。”她轻动手指，那么多年的记忆便浮上心头。“哦对了，殿下的腰侧还有个状似龙爪的胎记。”
　　这一下，没有人再质疑了，这个女子，口口详述的，正是燕风逸无疑。
　　“你？！”
　　梓潼神色温柔地说着，也不看他，那眼神口气，像是讲述着自己心爱的恋人。燕风逸已经再说不出话来，他站在那里，看着这个熟悉异常的女子，又或者，他从来都未曾真正在意过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敢问付大人，去给七殿下诊脉的太医可在？不如让我们听听太医大人的禀报。”
　　人群中一个身影一抖，便急忙跨步走了出来，“禀告陛下，七殿下感染风寒，五脏多有内火，神智有些失控。整个人处于高热脱水，手臂内侧出现红点少许，臣以为是伤寒，可是殿下呕血，血中夹带青黄之物，就好像……”
　　“就好像秋猎之前陛下病发之时一般。这症状应该很耳熟才是。”
　　“你说什么？！”坐着的皇帝一下子站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本是三皇子手下的死士，十岁起陪在风逸殿下身边，我懂医，殿下便培养我施毒、暗杀、伪装、潜伏。为了殿下大计，我被安排在五殿下必经的官道上，被五殿下买回府，五殿下安排我学习琴棋书画，借宴会之便，我接近太子，并成功进了太子府。”
　　“皇上好奇我是谁吧？”女子浅笑着温柔地看向燕风逸，身子踉跄一下。“陛下可还记得，十年前紫荆山剿匪的事？天倾二十年，王朝派出皇宫禁卫与御林军三千人围剿紫荆山盘踞山匪，山匪狡猾，且逃且战，大军封山五日却只俘获匪众百人不到，将士贪功，将山下及方圆百里村民俘获充数，紫荆山一百七十五名无辜的平头百姓为之丧命。”
　　“十岁以下儿童充作奴隶，我趁夜逃出。真是老天助我啊，本以为报仇无门，却不想收留我的药坊里的竟是三殿下的手下。二十三条人命？殿下啊，你皇家欠百姓的又何止百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