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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命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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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苏子衿便是要你皇室的所有人,为这天下的冤魂做个补偿。”
“好啊,好手段。”虚弱的皇帝已经出离愤怒,他大口地喘着粗气,目光包裹着大胆的少女,脸上是冷笑,“即便我一众人皆着了你的道,朕还没死,小八和宇辰自有太医救治,风逸还好好的。你要毁我一族,即便太子之事与他有关,我也会让他活下去。”
“不会的,你会杀了他,你的二儿子、四儿子、五儿子全都是他一手害死的,七儿子、八儿子皆是性命垂危,这些都不要紧。”苏子衿冷笑着看着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你会杀了他,只因为,你的病是中了毒,而这毒便是我按着他的意思配的,也是他亲自安排,下在你身上的。”
燕风逸一下子软倒在地上,他想起这么多年来的计划,想起当年这个女子交到他手上的毒药,原来,从一开始便错了吗?
死寂的沉默,许久,少女忽的开口,“天倾帝,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跌坐在坐榻上的皇帝脸色已经惨白,他看着女子,声音略微迟疑,“说。”
“我可以将解药告诉你,”忽略皇帝脸上一闪而过的贪婪,她终于还是无法忽视掉心里一直压着的情绪,“八殿□□质虚弱,早年又遭逢巨变,太医诊断活不过弱冠,即便用灵药续命,勉强存活,也没有人敢保证他能活多久。七殿下的伤虽重,但不妨一试,或许还有个人可以给你送终。”
面色再次沉下去,衰老的皇帝思考许久,终于还是妥协,“你要求什么?”
“我要看着他行刑。”她最后看一眼对面的燕风逸,终于松了一口气,“另外,还请给我个全尸。”
事情就这样一锤定音。两人被收押大牢,救命的方子被火速送往七王府,老皇帝再次病倒了,消息全部封锁,整个宫廷却将心悬在了胸口。终于,半个月后,七殿下脱离危险,虽大势不可挽回,皇帝的身子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不到三日,天倾帝一纸令下,燕宇辰继承大统,天倾帝退位,纷乱的朝堂才终于是安稳了下来。而太子一案的罪犯处决的日子也不远了。
牢房里,苏子衿靠着石墙,她已经忘了这是第几天了,她是安静的,十年了,她将一切埋在心里,一步步艰难困苦,在现在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初冬的阳光照进来,没有丝毫的温度。她就靠着墙壁,安静地睡了过去。许久未做过梦了,她见到了窗前执画的少年,见到了星夜下微笑的少年,见到了王府的凉亭里笑着和三哥说话的少年,见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俊秀少年。
穿越岁月,她穿过那重重的回忆,想起了一切的开始。
其实她本不会走上这条路的吧,如果不是那天,她去寻找父亲的尸骸。父亲和她说过,那村子里的人,多少也都是间接地帮过那群山匪的,她本没有想过报仇。
可是她还是看见了,校场里那些手无寸铁的俘虏,那些村民被持刀的军人来回冲杀、刺砍。她慌了神,只想找到父亲,在人堆里翻着,终于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拖着父亲,只是想要找个地方安葬,可却被几个身影挡住去路。
那时还年幼的燕星熠和老四燕景乔突突地跑上来,燕星熠一把甩开她,扒拉着父亲的身体,露出已经干涸的伤疤,“那些都不算,这个人身上十处伤,有七处是我砍得!”少年骄傲地一扬头,向着一旁的燕景乔冷哼。
“好啦,你们俩半斤八两,下次换个赌法。”小小的少年上前来,一把拉开五弟的手,“也不嫌脏,赶紧去洗洗。”正是燕风逸。
“闹够了没,我们可是偷跑出来的,该回去了。”远远的,一个身影绕了过来,她没有看清,泪水涨满了眼眶,只来得及看清那青色的袍子上绣着的龙纹,是太子的服饰。
一切便是那时候脱了轨吧,她一路打探,接近京城暂且住了下来,于是遇见了燕风逸,于是有了这一切。该怪谁呢,这不过又是上天的一场游戏,场中的皆是败者……
沉重的锁一声响,窗外已经开始大亮,牢头不动声色地上前,提了人便走。一步一步走着,好像踩在松软的河泥上,她想起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地方,想起了那高山流水,脸上轻轻地笑了。
侍卫丛立的法场,面色仍然显着苍白的燕宇辰坐在执法台上,冷漠地看着场上。涉案犯人已经尽数伏诛,高高的邢台上,燕风逸被提了上去,耳边一片嘈杂,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也听不进去。
忽的,清风里传来一道幽香,他听见一道歌声,穿过厚重的记忆,悠远地传来,那个十岁进府,陪了他八年的少女出现在角落里,嘴里哼着那熟悉的曲调,让人想起多年前,他们还小小的身影。
“青松树,黄鹂歌,山洞泉水梅子酒;长臂猴,飞来石,木屋白霭野菜头……”
她哼了那么多次的歌,只是这一次,附上了歌词,唱着歌的少女闭着眼睛,呼吸着清晨湿润的空气,脑海里是她的故乡,她爱的念的小山村。
终于还是听到了原曲了,被压下的燕风逸看着远处的少女,闭上了眼睛,这一辈子,他还是栽在了她手里。就是这个少女,曾那么多次混乱他的内心,动摇他的决定,好不容易走到了最后一步,却还是失败了。
他无奈一笑,感受到逼迫而来的劲风,最后叹了一口气。
咚的一声,有重物坠地的声音。苏子衿终于睁开眼睛,看着蔓延至眼前的鲜血,眼里蔓延开一片大雾,看不出神情,她继续唱着歌,像是没有比那更重要的事。
有人上来将她押上邢台,她看着燕风逸死了,但老皇帝还是食了言,如她所料的。不过还好,至少死之前,她还可以看见恢复的燕宇辰,这样心中那最后一抹阴云也散去,她轻笑了起来。
“荆棘丛,野狐踪,星夜对月把酒歌。十里山水百人家,紫荆山下紫荆花。”
一曲唱完,她终于对上那个一直注视的视线,他又成熟了,那双曾经星辰点缀的眸子已经被黑夜淹没,稚气褪去,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年轻的君王。清风伴着水汽,她似乎又看到了满山紫色的花瓣,迷蒙中她笑了,俯下身静待结束。
这样,就够了。
紧握的手终于松动,燕宇辰将令牌掷出,已有随从唱诺,“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