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醉》月陌

8、寒雨

　　太子被刺一案被破，真凶燕星熠供认不讳，于牢房中自缢。三皇子为自己未能阻止这一悲剧悔恨不已，决定戴罪立功，与刑部众人一同，缉拿在逃嫌犯苏梓潼。
　　秋风大起，压抑的气流卷走所有的热度，寒沁的雨淅沥沥地下着，街上行人寥寥。一片茂密的树林中，一个顶着披风的男子快步地走着，时而停下四处张望，时而在地面上细细搜寻。
　　走了许久，前面视野豁然开朗，清翠的山峰下一个不大的湖泊出现在眼前。湖边星星点点的散落着几户人家，可破旧的房屋下显然早已无人居住。
　　“梓潼？你在吗？”一个压低的声音轻呼，房间里灰尘密布，显然并没有人居住的迹象，然而少年不想放弃，正准备再次呼唤时，一个清凉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嘴。
　　“跟我来。”
　　两人缓慢地走着，不一会便来到山脚的另一边，青葱的松树下，女子回身无奈地看着跟来的人，“你怎么会来？”
　　“我，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水，还有山。我找了许久，想着你也走不远，只要一直找，就一定会找到。”
　　“我现在是通缉犯。”梓潼看着浑身湿漉漉的燕宇辰，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可我不信，你是被冤枉的。我要带你去说清楚。实在不行，我就送你离开。”
　　“来不及了。”梓潼目光一寒，已经看到了远处迅速包抄过来的人影，她握紧双手，表情漠然。
　　忽然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少年一惊就要将少女护在身后，却被轻轻推开。拉扯间，两人已经被包围。
　　“三哥。”燕宇辰的脸色苍白，身体在寒冷下已经开始微微颤动。他看着围上来的众人，还是向着梓潼靠近了一步。
　　“七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和这个妖女勾结在一起，你！”
　　“她没有杀人，一切都是误会！”
　　两人对话还未完，却被女子生生打断，只见梓潼一把擒住燕宇辰，手中匕首忽现，“想要他活命就让开，给我一匹快马。”
　　燕风逸一惊，手下的人也不敢动作，徐镇看着一下子混乱起来的局面，眉头深深地皱起。没有人下令，人群还是自动散开来，苏梓潼擒着燕宇辰，向着外围挪去，眼看就要离开。
　　“拿下她！”骤变突生，燕风逸一声命下，只见苏梓潼一剑划破燕宇辰的臂膀，转身奔逃而去。
　　“追！”
　　一众人立马上前，但是湖边土壤泥泞，距离竟有越来越远的趋势，坐镇的两人一惊，继而前后奔了出去。而一边受伤的燕宇辰一阵迷茫，眼神穿过细密的雨丝，看着湖泊的一角。
　　那还是她吗？还是那个阳光下笑靥如花、清丽温婉的女子吗？还是那个星夜下自由欢快的女子吗？是他错了？这个女人真的是那个残忍杀害二哥的凶手？
　　那一瞬间寒芒高涨的眼眸，他忘不了。他竟然被骗了，是他害了二哥，是他的无理取闹、不谙世事将这个恶魔推向了二哥。自己竟然是帮凶吗？千百次在心里否认的事实袭上了心头，他难过地快要死去。
　　这雨真是冷啊，逐渐细密的秋雨里，在留守的人群中，燕宇辰忽的倒了下去，人事不知。

　　巍峨的浣金大殿，高高端坐在上的天倾帝面无表情，那双灰黄的眼睛微张着，在吵嚷的人群中缓慢扫过，纷乱的议论声渐渐湮没，直到那如有实质的眼光停在了殿中心那个跪着的女人身上，人群已经一分为二，对列在两旁。
　　“你就是在远儿府上住了两个月，前几日失踪的苏梓潼？”舒缓的声音略显苍老，久病的帝王审视着近处瘦弱的女子，身子略微前倾。“抬起头来。”
　　素净的脸缓缓抬起，在一路被押解进宫，面对愤怒、谴责、憎恶、嘲弄的责问，她不置一言，直到脸庞微微仰起，那双一直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直直地看向高处的帝王，眼神沉静，“正是。”
　　“放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如此和皇上对话！”一路同行，徐镇面对这个安静如水的女子，他的脑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幸抛去所有杂念。案子已经了结，只要这个女子招认，他就可以立功升迁。
　　“苏姑娘，”一位老人从对列中走出，和气地看着地上没有任何反应的少女，“这案件事关重大，还请姑娘将详情一一说出，让真相得以陈述，罪者得以伏诛。”
　　梓潼秀眉一挑，略微吃惊地看向说话的老人，“付大人，五皇子不是已经签了状纸？罪犯伏诛，真相现世，还有什么好说的？”那双清澈的剪瞳安静地看着对方，竟隐隐有笑意。“或者大人想要说，将帮凶、从犯、知情者说出？怎么，大人觉得这案子还有内情？”
　　座上的帝王也是一动，眼神便向着付知行看去，老人向着皇帝略一鞠躬，便上前走近了两步，“姑娘，知行打算先听你说。”
　　跪着的女子眼神旁瞥，从人列的一端开始慢慢移动，脸上轻笑着，继而环视了一周，回到老人身上，“三月初，三皇子便拜访过付大人，大人已是从那时开始观察五皇子，说到知情，大人算是一个。”秀目接着一转，看向一旁的燕风逸，“三皇子老早便上门拜访，与大人会面多次，痛陈胞弟异状，并与其大吵一次，自此来往断绝，良苦用心，自然也是一个。”
　　燕风逸的眼神一闪，看着梓潼的神情深邃起来，身侧的拳头轻轻握起，就像将她送出三王府那次一样，他没有动，只是隔空和付知行对视一眼，悲伤地轻点头，没有说话。
　　“大人，”梓潼转回视线，看着付知行，忽的悲伤起来，“可否告知太子殿下死后的情状？”
　　“妖女，你不配知道我家主人的事情，你这个杀人凶手！”江华一下子冲出人群，身子被一旁的侍卫拦住，他狠狠地瞪着那个女人，恨不得在这里就将她生吞活剥。
　　付知行一愣，转头看一眼沉默的皇帝，随后转回头，沉吟片刻，还是缓缓说了出来。“太子殿下，脖间一刀深可见骨，一刀毙命，身上衣物整齐，并无打斗痕迹，血迹暗红，并不是中毒，想来应是暗杀高手所为。姑娘……”
　　“不能瞑目吧？以那样的方式死去。”
　　老人脸色一白，震惊中缓缓点头，看着地上神色悲伤的女子，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不用转头，她也可以看见燕风逸紧握的双手，轻闭双眼，她甚至可以看见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隐隐闪动的亮光。深呼吸，全世界都沉默了下来，好安静啊，她忽的想起窗前执笔的那个身影，他是渴望自由的吧，这样也好，那样的人还是不适合这森然冷漠的金碧辉煌，希望来世他会找到他渴望的。
　　檀口微张，她深深地呼吸，眉头轻轻皱起，有人的呼吸在慢慢加速，那双拳头在收紧，他的嘴角想必已经不为人察的轻轻弯起吧。

作者有话说

　　看书的亲，你们就这样飘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