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醉》月陌

6、交心

　　“哈哈哈，你骗人。”银铃一般的笑声传来，燕宁远看向院子里嬉闹的两个人，嘴角禁不住也扬起。
　　“骗你干嘛，你去问问，猎场里的那些野兽哪个不是在我面前不堪一击，三尺长的大花斑、两人高的大灰熊，那可是小菜一碟，本皇子那是大杀四方。”
　　幽语看着面前大吹特吹的少年，红润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颜，在秋日午后的阳光下，显得耀眼夺目。小嘴一撇，便嚷道，“不行，你得耍给我看。”
　　“怎么耍？”才几日不见，少年的容貌便越发的俊秀了起来，此刻的他像个小大人一般傲气地瞥着身边的女子，却在对方不怀好意的笑容里脸色一沉，“你把我当猴啊？幽语你给我站住。”
　　两人一跑一追已经跑远，自幽语伤好已经过了小半个月，当初那个谦卑安静的女子，在周围人的善待和七弟的带动下，已经成了那样明艳动人的模样。燕宁远收回目光，转身向着室内走去。
　　内室并没有多少女子专用的东西，比起闺房，这里更像是一个文雅书生的卧室。靠窗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桌，正对着院子里安静的一处景致，金桂、奇石、朱楼、红日，可是满桌的宣纸上，画着的却是高山、劲松、流水、飞鸟。
　　想起前些日子江齐的奏报，她的原名是苏梓潼，查抄贪墨案时被殃及的小户，被老五买入府不久就被处罚，在府门外跪了三日，当时也是被抬着进门的。在后院，算是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却始终逃不过争斗和非难。虽然他知道老三要动手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用自己送来的人，但是查清了这一切之后，他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主子，飞鹰又被干掉了几个。”江华几步走进房里，声音是异常的沉重，“之前消息回的便不多，如今更是……属下无能。”
　　“罢了，这些日子朝上也不太平，老五是越发地耐不住性子了，你去准备准备，既然查不到他们的消息，不如转而求其次，探探大人们的口风。”自上次猎场的宴会上燕星熠大闹了一场之后，这日子也就越发的不安静了，时事紧张，他也得开始筹划才行。
　　“是，属下这就去办。”身后的脚步声渐远，燕宁远看着窗外这小小院帷的景致，手指轻抚过手下的墨画，心里起了涟漪，思绪也跟着远了。
　　许久，直到一个纷乱的脚步声打乱这平静，燕宁远才渐渐回过神来，还未转身，一个小脑袋便出现在了身旁，一声轻呼，幽语看着太子手下自己的画卷一惊，转而才想起要行礼。
　　桌上的画是青山飞鸟，画的一角题了两句诗，小丫头看面前的人久久未有反应，抬头却看到他手握狼毫笔，笔尖正停在诗尾的两个缺字上。青山横纵处，飞鸟转……
　　“青山横纵处，”梓潼轻声地念着，眼睛随着闭起，轻轻的深呼吸，下句便婉转而出，“飞鸟啭幽啼。”
　　燕宁远一愣，随着便笑了起来，一挥手，尾句便跃然纸上。许久他才转头看向梓潼，“这么急跑回来，有事？”燕宁远问道，口气是意料之外的平和温暖。
　　“哦，七殿下要我来问问，是不是可以用膳了。”梓潼的脸色是运动后的微红，被阳光一照，像是一颗新鲜的红果。
　　“二哥，”一声轻呼传来，满头大汗的燕宇辰跨步进来，向着望过来的太子一笑，一点皇子风范也无，“我饿了。”
　　“走吧，吃饭去。”被这鲜活的气氛感染，他也一笑，上前拉住宇辰，三个人向着正厅走去。
　　座上的只有两个人，房里留下梓潼一人服侍，但饭桌上的对话却是三人交错，轻松热闹许多。
　　“二哥，幽语说她会酿酒呢，到时候把院子里那棵桂花拾掇拾掇，明年说不定就有桂花酒喝了。”
　　燕宁远看一眼身边布菜的少女，轻轻地向弟弟点点头，“宇辰，以后不要叫她幽语了，她的原名苏梓潼，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房内的另外两人皆是一顿，梓潼看向燕宁远，眉目一舒蹲身行了一礼，“多谢太子正名。”
　　那厢少年笑容更浓，吃着美味的菜肴，许久才开口，“也就是说，不能把她配给伙房的小顺了。哎呀，这可……不怕，本皇子答应，绝对给你找个好人家。”眼看梓潼的面色一红，也不再做声，一下子三个人皆是沉默，燕宁远更是轻笑了起来。
　　“啊喂，”宇辰看着转身跑出去的梓潼，好笑地回头瞥一眼二哥，“二哥这府上规矩可是越来越不像样了。这丫头这副德行，你也不管管。”
　　“还不是你惯出来的，横竖将来不在我这府上呆，正主都不管，我插手做什么？”心上倏地一紧，忽而又松开，燕宁远晃了晃神，笑容不变。
　　“二哥就是会说话，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饭桌上两人没有人伺候也不管，说笑着继续，时间便悄悄地滑过。
　　深夜，回到卧室的燕宁远坐在榻上，手上是白天见过的那幅飞鸟图，他看着画中的景致，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就那样收进了怀里。许久，他将手中的画卷收起，吹熄烛火。
　　陷入黑暗的屋子里静悄悄的，他望着房顶，脑袋里是纷繁的思绪，忽的，一个黑影袭来！尚未动作已被人封了穴道，身上绵软无力，他惊异地看着身上压制的身影。
　　院子里突地乱了起来，有人奔走呼告，人声远远的传来。当那一声“抓刺客”终于飘进燕宁远的耳朵里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心里一阵凄迷，他的心里响起一句苍白的话语。
　　他终究还是输给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