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醉》月陌

5、太子

　　房里人影攒动，一盆盆血水被侍女端出，门内大夫和丫鬟正在清理着床上女子的伤口，门外一个身影望着天空，好像已经站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刚刚来到。
　　不远的房间里，太子燕宁远看着门廊下着急等待的弟弟，心里一阵茫然，自己这个弟弟，在皇家长到十七岁依然是这个性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大哥早夭，他是长子，后宫内斗无数，四弟的死更是疑点重重，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孩子在出生前便已被夺去生命。这样的环境，他能这样开朗健康的长大，是幸运的。
　　三弟俊秀温柔，内心却阴鹜多诡；五弟人虽豪迈不羁，在军事方面颇有才华，但跟在三弟身边多年，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想与的人；八弟体弱多病，却也心思深沉，敏捷聪慧；就说他自己，表面平凡无华，在四人的才华横溢掩盖下，也是一副玲珑心肠。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他这洒脱干净的弟弟又是何其不幸。
　　父皇身子已经垂危，最近病容更甚，老三老五动作颇多，他自己又该如何应对？正想着，身边的人忽然开口，“殿下，七皇子来了。”
　　“你让他进来。”他看看窗外，天已黑了下来，“传膳吧。”
　　“二哥，你当时为何那样说？这以后，我要见她还要大老远的……”
　　“好了，你不是说你自己去的那一次没成功吗？我看着幽语姑娘的伤不能再拖了，便就直接要了来，好歹我也是太子，偶尔拿架势出来压压人有什么不好。”两人说话间膳食已经陆续摆了上来，燕宁远拉着身边的人坐下。“先让姑娘在我这把伤养好，再带她去你府上。也好腾出时间给你们俩熟悉彼此吧。”
　　“我……好吧。”燕宇辰的脸上微红，不再说话，忙碌了一天，他也着实是饿了。
　　吃完饭，梓潼那边已经收拾完毕，两人看了昏睡的人一眼，便前后出了门。送走在府上赖了一天的七弟，燕宁远与江齐两人一前一后走着，不自觉的，又来到了那个女子的门前。
　　悄声走近，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消瘦的小脸是大病后的苍白，江齐抬头看向探视着的主子，沉吟一阵道，“大夫说，还好救的及时，再过一日估计就没得救了，姑娘身上多是皮外伤，但久不医治，所以引发了炎症，要大好需要些时日。”
　　燕宁远收回目光，手不自觉地帮床上的人曳了下被子，“走吧。”
　　“殿下，为何要把这女子带回来呢？”再掩盖不了心下的疑惑，江齐问道。
　　“不能让七弟和他们两个牵扯上，就当是我不想多一个可能的敌人吧。至于她，进了我的府，要耍什么诡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三弟没那么蠢，要动手还得好些日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门，燕宁远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也不知道是说给江华听，还是给床上的女子。

　　两个月后，一年一次的秋猎，因天倾帝久病转而由太子带领众人前往，除了五位皇子两位公主也同行。难得同时聚集的几人在自由奔放的皇家猎场里，有了一次其乐融融的聚会。
　　秋猎已经接近尾声，明天便是拔营回京的日子，仆从们正在紧张地准备着晚上的筵席。太子营帐里，一身黑色骑装的燕宁远正和幕僚几人低语，“你们说三弟五弟最近几乎没有来往？五弟府上持续有官员走动？”
　　“是，五殿下日前和兵部、吏部均有接触，一直以来支持五殿下的官员更是频繁。反之，三殿下则一直不动声色，属下也不曾探查到丝毫，根据探子回报，近日三殿下不曾外出，在府里也只是呆在房里，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燕宁远的眉毛一扬，还没说话便被外面的喧闹打断，太子当先出门，只看到刚刚说到的人现在正和江齐站在一处，侍从三福和江齐正吵得不可开交。走近一听，却是为着各个皇子房里的补给争执不下。
　　看见自家主子过来，江华不再纠缠，一甩手再不理三福，向五殿下告罪一声便向着燕宁远走来。
　　“怎么了？在这大吵大闹的。”太子向着江华问话，墨色的眸子却是看向对面的五弟，正对上对方挑衅的眼神，眉头不禁一皱。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某些奴才不长眼，坏了我的兴致，派了三福过来询问一番，不想反被疯狗咬了一口，我这主子就屈尊降贵地过来看看，二哥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
　　话说到这已经没有了了解的必要，既然对方有意找茬，是与不是就没有了意义。燕宁远一个眼神，江华便上前赔礼道了歉。燕星熠看没什么便宜可讨，也就冷哼一声大步走了。
　　江华转身看向自家主子，太子一凝眉，两人便迅速地回了营帐，远处三皇子看着向回走的五弟，脸上漫过一丝了然。先行回到帐内，不久便听见了骂骂咧咧的低咒声。
　　“什么东西，小小一个奴才也敢克扣我的东西。”浑厚的声音带着些鼻音，掀开帘子走进来的燕星熠脸色稍红，带进一股淡淡的酒香。
　　“星熠，你越矩了。”
　　“三哥，是他……”
　　“他好歹也是太子，即便什么都不会，也是有个身份在那的。”
　　“不过就是比我二人长个两三岁，三哥与他不过差个月余，那样一个货色，叫我二人屈居其下，如何甘心？”
　　燕风逸看一眼自己的胞弟，忽的问道，“星熠，你有多久没有联系幽语了？”
　　被问的一怔，对面的燕星熠一抬头，茫然的看着哥哥，“三哥什么意思？”
　　“没什么，抽空和她联系下，我们要做的事情也该张罗起来了，西苑的人已经有人招了，既然燕宁远不仁，我们也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没想到我俩买下的小别院也被他安排了人手，真是欺人太甚。三哥尽管说，五弟照办就是，和我二人之力，还摆不平一个废柴吗？”
　　夜渐渐的深了，在这平静祥和的气氛里，暗流已经开始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