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醉》月陌

3、星夜

　　啪！
　　一声脆响打破夜的沉静，一间不大的房间里站满了人，旁边围观的人神色各异，一个女子匍匐在地，离她不远站着一个人，竟是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三皇子。
　　“你疯了吗？竟然去抛头露面，抚琴吟歌。你明知道我留着你便是为了让你作为一个干净清丽的可怜女子接近他，你竟然自甘堕落地做出风尘模样。看来你是觉得我说到做不到了。”
　　“不！我没有。”女子一把抓住燕风逸的衣摆，不敢再多话，只是伏在地上哭泣。一众旁人大气不敢出，只有献舞的筱烟窝在五皇子的怀里，看着地上的人嘴角带笑。
　　“都滚出去。三福，去拿皮鞭来！”一声怒斥，余下的人终于如获大赦地急忙离去，侍女中一个女子担忧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随后还是跟着人流走了出去。五皇子看了一眼难得发怒的三哥，识相地带着妖娆的舞女离去。
　　过了许久，连送上皮鞭的三福也远远离开了房间，站立着的男人一把揪起地上还在哭泣的女子，瞪着那双没有半点眼泪的眼眸。“我说过，我讨厌自作聪明的人。”
　　柔软的手覆上前襟上宽大的手，苏梓潼趁着对方一个恍神退脱开来，后退两步依旧跪下，只是一张小脸仰起，看着发怒的男人，“幽语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筱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她要置我于死地，而我只是尽力地避免事情出错。小户人家的女儿会古琴并不是什么奇事，筱烟故意选了我不熟悉的曲目，也正好让人以为我只是涉猎琴艺。殿下的主意自然好，可是，我却觉得这样的方式，更自然真实。太子好音律，这样，他也会对我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燕风逸看着她，眼神深远，“既如此，就让我看看，是你自作聪明呢，还是你真的如斯聪颖。不要想着挑战我的界限。”
　　房门被忽的拉开，而后重重关上，房外男子走了许久，紧握的手心仍然留有那温润的温度。

　　次日，当初一起练习的同伴已经尽数搬入听雨阁，再一次回到后院的苏梓潼深居简出，一众人也知道她被罚，全都避而远之，反而让她得了个清净，不至于去听别人的抬高踩低之言。
　　左右无人，她便一个人来到后门，现在正是饭点，临近的房屋都是下人住的，现下前院正忙着，自是空旷。这里地方宽阔，右后处有一个不大的池塘，前院的活水便是引自此处。
　　星辰漫天，她深吸一口气，感觉浑身都是青草的香气，好久未感觉到的自由忽的让她很兴奋。
　　将绣鞋脱去，她光脚走在池塘边，对着水中的倒影，忽的跳起舞来，轻哼着不成曲的调，她旋转在天地之间，没有旁人，只有晚风，只有流水，只有浓浓的青草香，沁人心脾。
　　轻笑出声，她停止旋转，飞舞的裙摆飘曳，尾端已经湿透。
　　然而，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真好听，这歌可有名字？”
　　“啊？！”梓潼惊叫一声，身子已经先意识一步跑了起来，她回身提起岸边的鞋子，向着黑暗里跑去。
　　温暖的温度，一只男子的手已经止住了前冲的身子，坚定地扶住她的臂膀，“姑娘，我们在酒宴上见过。我叫燕宇辰，是七皇子。”月色下，少年的眉眼并不清晰，但是那样爽朗温润的气质还是感染了受惊的梓潼，莫名地让人安心。
　　她看了燕宇辰一眼，向后退开，也不急着穿鞋，蹲身一礼，将微红的脸对向地面，“奴婢见过七殿下。”
　　“刚才的歌有名字吗？”少年轻轻挥手，扶起了地上的女子，“好像山间的清风绿树一样，听着让人有自由翱翔游弋的感觉。”
　　“不过是山间的小调，哪来的什么名字，殿下见笑了。”梓潼几下穿上绣鞋，也无暇清理脚踝上的泥土，只整理了衣着，“殿下，奴婢是待罪之身，还请不要告诉别人您在这里遇见了我。”
　　女子的口气微急，隐约可见的清秀脸庞上是满满的焦急。
　　“好啊，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知道了名字，我才好叫你不是？”爽朗的笑容，漫天的星星映在面前人的眸子里，晃花了人眼。
　　“奴婢，幽语。还请殿下信守诺言。”不可以再待下去，梓潼低身再一礼，转身离开。燕宇辰，那个可怕的地方，竟也会有着这样纯净的人吗？
　　女子的身影走远，风里还带着隐隐的香气，燕宇辰笑着，在心里念叨，有趣的丫头。

　　前院，五皇子燕星熠看着许久才回来的七弟，眼里是捉弄的笑意，“七弟，你这一走，我还以为你是在我府上佳人有约呢，赶紧交代，去干吗了？”
　　一旁陪同而来的八弟品茗着茶汤，瞥一眼窘迫的哥哥，也不帮忙。
　　“有约倒不会，只是弟弟一直想要再见见那位抚琴的女子，出去碰碰运气罢了。”燕宇辰挠挠后脑，想想还是说了出来。
　　“哦？那可是见到了？”
　　“抚琴的女子？上次那个清丽侍女？”
　　两人同时发问，宇辰坐在之前的位子上，看一眼两人，讪笑着甩手，“没见到，倒是问到了名字，幽语，倒是人如其名，悠然淡雅。”
　　三人一笑，倒是没有再纠缠，来访的两位不久便告辞回府，这一夜却不再平静。在遥远的两个地方，对弈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七弟吗？倒是意料之外，不过如此一来，事情倒是更有趣了。”
　　“七弟？幽语？看来三弟要有大动作了。”
　　深夜的遮盖下，巨大的网已经撒下，而那个清爽的少年，已经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