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醉》月陌

2、幽语

　　秋风刮了两天，忽然一甩头将天空吹开一角，炎炎的烈日照在大地上，让人们饱尝着秋老虎的威风。
　　富丽堂皇的王府前，一身是伤的苏梓潼已经跪在一角两天有余。烈日下，女子的意识已经恍惚，可是在那哒哒的马蹄声接近中，她还是撑着自己的身体，膝行了过去。
　　“王爷，奴婢知道错了，王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女子匍匐在地上，早已是泣不成声，好事的行人远远停下，看着这一出闹剧。
　　眼看毅王燕星熠已经面色沉静地大步走过去，女子一把扑在三皇子风逸的面前，阻去来人前行的道路。凶恶的家仆上前踢打几下，女子嘤咛一声便昏了过去。已经绕行的燕风逸回身轻叹，吩咐下人将只剩一口气的女子抬了起来。两人错开的一瞬，一声低吟传入女子的耳里，“我最不喜的，便是自作聪明的人。”
　　那日之后，苏梓潼便与新近被燕星熠买进来的几名女子一起，在后院住下，每日有婆子前来调教众人，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每个人都沉默地努力学着，就这样，六个月一晃而过。
　　时值初春，梓潼在房内等着召她们去学艺的丫鬟，却不想等来个意料之外的人。三福在前面不急不缓地走着，梓潼看着许久不曾踏足的前院景色，忽然意识到日子已经过了这许多。七拐八绕地走着，两人走近一处水榭凉亭，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梓潼拜见三皇子，五皇子。”一个大礼服服帖帖地拜完，女子盈盈地跪立在地上，眼睛盯在身前一寸的地上，神情恭顺。
　　“抬头来看看。”
　　女子羽睫一颤，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头，视线上移至面前的石桌，颈间的青丝随着动作一荡，清秀温润的一张脸便展现了出来。远黛眉，凝脂肤，女子纯黑的水瞳下是小巧的玉鼻和嫣红的润唇，她今天穿着一袭湖水蓝的纱裙，头上只有三两绑发的同色发带。小小的身子映着亭外一渠流动的活水，让人心旷神怡。
　　“如何，三哥可还满意？”
　　一只手忽然伸到了面前，女子身子一颤，望向伸手的那个男子，脸色一白。
　　被那双眼睛望着，燕风逸忽然想起了夏日里微凉的湖水，心里升起一股清凉的舒适。他直直地看着望着他的女子，眉头忽的一皱，“错了。”
　　“眼神错了，虽然学会了谦卑，却还是少了少女的清澈和羞涩。”燕风逸移开视线，招手让三福搬来了一张矮凳，“你还得下功夫。”
　　苏梓潼在三皇子的示意下坐了下来，看着两人一眼。这时一旁的燕星熠忽然开口，“三日后有宴会，你到时做好准备就是。从今日起，赐名幽语，入住听雨阁。幽语，可别让我和哥哥失望啊。”
　　端坐的梓潼一阵恍惚，终于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幽语自当尽全力帮助两位殿下。”
　　“别忘了，你的妹妹还在我府上，有个万一，你那些三公六婆也会遭殃，虽然他们丧尽仁义，但是二十三条人命还是很多的。”
　　梓潼身子一紧，看着对面的男子，一字一顿，“是，幽语明白。”
　　…… ……
　　酒宴。
　　宽大的正殿里，宾客分坐两侧，席间侍女穿梭，梅红的漆桌上是珍馐美味，银质的酒樽里盛着陈年美酒。主座上的燕星熠红光满面，眼神在席间一扫，停在右下手的太子身上，“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难得哥几个聚在一起。可要好好地热闹热闹。”
　　“那是，五哥生辰，正好出外巡查的二哥和在别院疗养的八弟也回来了，这些年五哥一直在外带兵，我们五人还真是难得有聚在一起的日子。”坐在最下手的七皇子抬头看着座上的五哥，神情十分喜悦。
　　“这么说来，七弟倒是一点也不想见我了？”右边最上坐的燕风逸声音一扬，一脸受伤的看着对面的人。
　　“我可没说，三哥这不是冤枉我嘛？”清俊的少年苦着一张脸，好像生怕被冤枉般，眼眶跟着红了起来。
　　“三哥就别气七哥了，再这样下去，他怕是会哭出来的。”最小的八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座上的几人一阵笑闹，气氛欢愉。
　　“为了今天好好乐乐，我可是早有准备。”燕星熠击掌两声，便有轻衣缓带的女子鱼贯而入，四名女子形成四角拱着位中的那个起舞的纤影。
　　琴音脆响，当中的人已经舞了起来，罗带飘飞，纤纤玉手不盈一握，玉足轻点，那火红的女子在灯影下摇曳，翩然生姿。琴音婉转，抚琴的女子亦柔情妩媚，玉手轻拨，悠扬的乐音在舞者的足边起舞，一动一静。宽大的殿堂内飘起轻柔的女儿香，饶人心魂。
　　一曲舞毕，女子巧笑着盈盈一福，四个女子带着乐器也是一福，便准备退下。谁知这时，献舞的女子忽的向着一名侍在一旁的侍女示意，转身向着燕星熠深深一福，“筱烟还准备了一支舞，想要献给殿下。”
　　侍女一滞，转而出列接过身旁女子的古琴，行至筵席的一角跪坐下来，叫筱烟的女子轻笑一个转身来到场中，“繁星乾宇风撩夜，皎月城野柳如烟。筱烟献丑了。”
　　跪着的女子眉头不察觉地轻皱了一下，手上却没有停休，一串孤音响起，而后传出的却是北疆高远的异族风情，筱烟罗带轻解，露出里面的异族服饰，玉臂横陈，雪白的长腿，一室的温度不禁也高了起来，琴声高亢，抑扬顿挫，时缓时急，只见抚琴之人双手翻飞，起舞之人四肢如蛇、灵动妩媚。
　　拨出最高音，琴声忽的一滞，只听那名抚琴的女子忽的张开檀口，竟是唱起了悠扬的西域歌曲，另一边握笛的女子忽的一动跟着和起来，舞着的人舒缓身躯，忽而柔美动人。一段歌尽，女子手上轻拨，将曲子接了上去，一琴一笛一舞，最终完美收官。
　　一直安静喝着酒的太子轻轻地转头看了一眼远远跪着的女子，接着回头看向场中撩人的筱烟，率先鼓起掌来。不一会，在一众叫好声中，五名献艺的女子躬身退下，而抚琴的侍女犹自回到原地。
　　筵席继续，觥筹交错，众人欢笑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