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落芸尘

11、第 11 章

　　——这里果然很不一样。
　　——比之江南如何？
　　——各有妙处。不过，江南定然养不出你这样的侠士，这里可以。
　　——听你这书生赞我一句真不容易。
　　——谁夸你了，净上赶着给自己贴金。
　　又是幻听吗，主人家去干活了，戚归出去不知道干什么，齐城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院子里，能够听到小女孩玩耍时的笑声。
　　那个海市蜃楼的传说和那个铁匠的故事一样，在书生来到畔镇那里生生刹住，再没有后续，齐城这回却没有心思去指责他烂尾，反而有些逃避，觉得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只觉得自己在寻找一个不知道问题是什么的答案。听到那个传说的时候，他激动的情绪不是假的，戚归捏碎了茶杯，他当时又何尝不是紧张万分。
　　完全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起，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消。
　　齐城其实有些不高兴，他反应有些迟钝，平时其实也有些傻愣愣的，可是他最怕遇到弄不懂的事情，简直就像是看到电量不是百分之百的处女座。现在这弄不懂的事情实在有点多的超出他的预计了，作为一个无神论者，这种几乎鬼上身的经历都开始让他怀疑自己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到底过的对不对了。
　　他坐着戚归扎的藤椅半倚着椅背舒服的待在院子里，感觉什么都不对。
　　戚归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齐城正闭目养神，感觉到眼前的光线被遮住，睁开眼就看见戚归微笑着的脸。
　　齐城一下子坐正，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感觉，他刚才还想到戚归的事情，这会儿真人就站在眼前了。
　　“回来了啊。”
　　“啊。”戚归也不管他明知故问的古龙体对话发展，还是一副开心的表情，一把拉他起来就往门外带去。
　　“去哪啊！？”齐城挣扎着跟着走了几步，挣开他的手。戚归可能也感觉到这样有些太过亲密，没有再牵上去，停下脚步。
　　“我发现一个小院，有扇铁打的门，还有一面墙被推倒了，要去看看吗？”
　　这听起来像是那个铁匠的家，齐城当即点头表示一定要去。
　　“那由我带路。”
　　畔镇说是个小镇，其实规模并不大。他们从小镇后面绕过去又走了大约半小时就到了戚归说的那个小院。
　　院墙已经完全颓坍了，从外面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里面有间带铁门的屋子，旁边还有个简单的棚屋，放着个打铁的炉子。
　　旁边还临着一个小院，也破败的差不多了。半掩的柴扉斑斑的剥落，木头被虫蛀的几乎都快没了。
　　齐城回过身去往他们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到茫茫的黄沙，连畔镇的影子都摸不到一个边。大约就是因为这样才能让这两座明显历史悠久的院子保留至今的吧。
　　相对于铁匠的院子，齐城对它旁边的那个院落反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双手颤抖着，几乎找不到一点力气，却想推开那扇破烂了的柴门走进去。那里面好像有什么吸引着他，比之他在江南时对沙漠的向往更甚。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面向那里，双腿已经迈开了步子。
　　戚归并不阻止他，相反地，他带他过来的目的本来就是让他到这个院子里来。
　　戚归从刚刚见到齐城的时候就有一种熟悉到近乎心痛的感觉，跟他一起到畔镇来的路上他还一直在疑惑。戚归是从孤儿院长大的，身边并没有多少朋友，而跟齐城更是完全没有过交集，可是却连看到他的照片都会觉得伤悲。
　　戚归也和齐城一样困惑过，可这一切莫名其妙都在抵达畔镇的那一刻有了答案。可齐城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
　　齐城终于推开了院门进去。院子里简单极了，只放了一张石桌和两把破烂的几乎没了形状的藤椅，其中一把翻倒在地上，另一把竟然还好好的立在一旁，仿佛这数百年间的风暴都没有影响到这里的分毫，一切都还保存着它最后的样子。
　　没有预兆的，两行眼泪滑下了齐城的脸庞，齐城似乎没有丝毫感觉，眼泪却越流越凶。戚归站在他后面，只感受得到这沉重的安静。
　　——就再喝一口就好，啊，书生，再喝一口，就一口
　　——傻了才喝，你别想诓我
　　——这酒量都是练出来的，多喝点就会了，要不以后我要喝酒的时候都只能【对影成三人，独酌无相亲】了
　　——那也不管，你独酌便是
　　——可关键是……无相亲啊
　　——又不正经
　　齐城慢慢扶着墙蹲下来，头埋到胸前，白色的T恤湿了一片。
　　——说真的，这么跟我过来，想家吗
　　——想啊，可是我能怎么办，离了你可就不是想家这么简单了
　　——你这书生，好生会说情话
　　戚归跟着过来，把他的头从怀中扳出来，齐城眼睛红了一圈，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却又不是看着他。齐城双眼雾蒙蒙的，全然找不到焦距，不知道心神飞到了何处，反正是不在他身上了。
　　——我在绿洲第一次见到你的影像的时候就觉得，这辈子你就该属于我
　　——凭什么，那时候你都不认识我，万一我早已娶亲怎么办
　　——抢过来
　　戚归摇晃着齐城的肩膀，可是完全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戚归有些害怕了，打横抱起他来，往回跑。
　　——说真的，你是家中独子，这么跟我跑了出来家里怎么办
　　——都已经跑了还管这么多做什么，父亲母亲他们身体都硬朗的很，不需要我操心。至于后代，可能就要让他们失望了，你这么问难道是想……
　　——不是不是，我没什么文化，才不知道通情达理怎么写，断后就断后，反正你这辈子是我的了，别想着什么传宗接代的事情了
　　——谁想了，不是你先提起的吗，霸道也不能不讲理了吧
　　——我就霸道就不讲理了，反正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