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公子》公孙九娘子

11、十一、后园小宴

　　回到府里，葛通换了一件衣服，白衫深衣，宽袍大袖，还拿了把扇子，端的是潇洒无比，完全没有穿着军装的样子。秦宫摇了摇头看他：怪不得这厮在朝中名声不好，看上去真的有可能会和清河王关系不清不楚的样子。
　　“怎么啦？不好看？我去换一件。”
　　“不、不、不，好看得紧，只是，你打扮得这么漂亮，莫不是要用美色迷惑那熊将军？”秦宫笑得贼兮兮。
　　“我这是天生丽质。”葛通正色纠正，也不生气，就是摆摆手说：“没用，熊将军不吃这一套，他家的家妓都能编成一个军营了。”
　　“只是……”秦宫绞绞手指头，一副欲语还休的神情，说：“你穿的这么体面，好歹也给我换件衣服呀。”秦宫顿觉自己身上这件土气了不少，“我好歹也是你的跟班，不能给你丢了面子是不？”
　　“没有没有。”葛通一摆手：“你骨架太小，衣服得先做，现在根本来不及，你就将就吧。”其实心里想的是：你本来长得就够惹眼了，再打扮打扮，让别人盯上怎么办。
　　秦宫就像个尾巴一样跟在葛通身后，嘴里还念叨：“别呀，咱们再商量商量。”
　　“没得商量，没得商量。”葛通一面跑一面甩。
　　“不、不、不，哎呦你别跑啊。”葛通迈开长腿，秦宫根本就追不上，一边喘一边喊：“我是跟你商量别的。”
　　“什么事？”葛通才停下。
　　秦宫又坐下，绞绞手指头，咬着下唇，张开嘴，又闭上，继续咬唇。
　　“为一件衣服你还至于羞涩成这个样子？”葛通不解。
　　“不是衣服。”秦宫又绞手指头，又咬着下唇，张开嘴，又闭上……
　　“说话！”葛通命令。
　　“是！”葛通毕竟是个将军，说话很有威严，吓得秦宫立刻立正站好，才慢慢说：“我知道可能我有点过分，也很难办，但是你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把何俊卿救出来？”
　　见到葛通沉默，又说：“不好办就算了，真的，我知道那只熊咱们不能得罪，咱们清河国的安危都系在这熊的身上了。不能为了他一个人，连累了大家。”
　　“确实不太好直接开口要人。彭将军是汉宫的人，官职又比我高，只怕我没这个面子。”葛通想了想说：“虽然彭将军待那个孩子并不好，但那孩子既不是他的心腹，又不是从小跟随，他能带那孩子来上朝，就说明关系也不一般。”
　　秦宫点点头，又笑弯了眼睛说：“我知道，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你不用在意。”
　　葛通揉揉他的头：“我只能说，到时候随机应变，我尽量吧。”
　　“到时候也不必强求。”秦宫懂事的看他说：“有机会固然好，若是没有机会就不要提起，免得把气氛弄僵了，惹得黑熊不高兴，你也有麻烦。”
　　葛通笑了，他知道秦宫，从来不会强求别人，哪怕强求自己，也不会让别人为了他身陷险境。对于秦宫，虽然他只是个孩子，葛通确实从心里敬重。

　　彭将军的宅邸乃是清河国一处接待贵宾用的行宫。修建的豪华气派，但由于清河国常年没有贵宾，所以也空置多年，听说彭将军要来驻军，清河王才命人重新打扫装饰一番。
　　葛通和秦宫刚一到，彭将军已经在门口迎接。倒是下了葛通一跳。本来，彭杞就是汉宫的人，官职又高，万没有在门首迎他的道理。彭杞带他们进入后院的园子里，园子的石凳上摆有酒菜。葛通和彭杞双双入座，秦宫就站在葛通身后。秦宫发现果然不见何俊卿在跟前伺候，也不知被这只熊藏到哪里去了。
　　那熊亲自欠身为葛通倒酒，惊得葛通马上站起来，总之两个人一通恶心虚假的谦让以后。熊一回头，对身后的小厮说了声退下，那小子就走了。
　　“有些事要和葛将军商量。”熊开口道，希望葛通也能屏退随从。
　　葛通一个回头，秦宫就乖巧的躬身行礼，“小人告退。”
　　那彭将军满意的点点头说：“真是个机灵的小子，比我手底下的人强多了。”
　　葛通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心想：机灵也不是你的，就你这幅德行，多机灵的也让你吓傻了。
　　“葛将军。”彭将军开口，“咱们都是粗人，比不得那些文绉绉的书生大夫们，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
　　葛通做了个“请”的姿势，不知道在这熊心里还有什么难办的事情。
　　“你也晓得，葛将军你年少有为，我当真是爱惜你的一身本事，才提前跟你说清楚。”彭将军的语气里还是有些为难：“你也是个聪明人，我今天只是想为你指条明路。”
　　“还请将军明示。”
　　“如今的朝廷比不得以前，你应该知道朝廷里真正掌权的是谁吧？”彭将军眼神一动，似有暗示之意。
　　葛通点点头，但没有说话，虽然身在藩国，但葛通也知道，如今皇上年幼，都是大将军梁冀把持着朝政，梁大将军的妹妹又是皇太后，先皇和当今皇上都是梁冀一手扶持上去的，两个皇上登基时都不足十岁，很明显是梁冀故意而为之，立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方便自己操控。但葛通身在藩国，没能力也不想管这些闲事，所以其中细节也不甚了解。
　　“这几天。”彭将军一脸正色，又开口：“皇上不太听话了。”
　　“什么？”葛通猛地抬头，他只是奇怪，一个大臣，只是个三品武官，怎么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前几天，就在御花园里，皇上当着诸位大人们，说……”彭将军顿了顿：“说梁大将军，是……跋扈将军。过后，梁将军找到我，说，咱们的皇上长大了。”彭将军又给葛通倒了杯酒，缓缓说：“葛将军知道梁将军是什么意思么。”
　　葛通没有说话，却感觉到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彭将军继续用一种暗示的口吻说：“梁将军又跟我说，在所有的诸侯王里，只有清河王为人最稳重，最能操持大局，可以算得上储君。但是……”彭将军夹菜：“梁将军似乎更钟爱年幼的皇帝。”
　　见葛通沉默，彭将军继续说：“几年前，葛将军随清河王入京觐见的时候，梁将军当时就非常赞赏将军英雄年少，风神俊秀，总是惋惜，这么一位英雄，只在藩国中为官，算是埋没了。我今日来奉劝将军几句，另投明主，为时未晚。这清河国，只怕你待不长久。”
　　“彭将军好意，下官心领。”葛通慌了神，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当然不会背弃清河王，只是不敢当面顶撞彭杞，“多年未见，只怕梁将军不记得下官了，下官也就是藩国小官的命数。”
　　“哎……”彭杞反驳：“将军此言差矣。不要说梁将军本就爱才，不会忘了将军。我在此给你指条明路，保准你进了汉宫平步青云。”
　　彭杞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梁将军最爱什么？”
　　葛通一脸茫然。
　　“刚刚你身边的那个小厮，年纪不大吧，相貌也不一般，只要将军你肯割爱把他献给梁将军，我保你一年之内，可以做到二品官。”
　　“什么？”葛通握拳。
　　其实，葛通握拳是听到这彭杞暗示他将秦宫献给梁冀，怒火中烧，但在彭杞听来，却像是被二品官位收买后激动不已。正在得意之际，葛通猛地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将军好意提携，但葛通命小福薄，恐怕受不起将军的大恩大德，天色不早了，葛通告辞。”说罢大叫：“秦宫，我们走。”
　　“好哇。”彭杞斜着眼睛看葛通：“将军果然真性情，你尽可以再神气几日，也时日无多了。”大喝一声：“送客！”甩了袖子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