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飞鸟水中鱼》盼岸

35、真相

　　向飞飞想到了尤太太看到求婚的报道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一回国接到的竟是姜薇的电话，姜薇约她见面。
　　“最近是不是忙着筹备婚礼呢？”姜薇的语气绝非关心，而是讥讽。
　　“我想你并不是来道贺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飞飞太了解姜薇，她一定不会轻易认输的。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看完这个再决定举不举行婚礼也不迟。”姜薇拿出手机，点开预先存在里面的视频给飞飞看。

　　画面上一个女孩跑到马路对面，她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女在追她。中年妇女刚跑到马路中间，一辆车冲了过来，将她撞倒在地。那辆撞人的车丝毫没有迟疑，以极快的速度扬长而去，车牌号码清晰可见。A 148192。
　　看完视频，飞飞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画面上的那个女孩正是她自己。五年前自己回过头来时，妈妈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这是飞飞第一次看到妈妈被撞的全过程，即使已经过了五年，这个画面还是深深刺痛着她。
　　“你怎么会有这个？当年交警大队明明说监控坏了，没有拍到肇事的车。”
　　“这个视频就是从当年给你做笔录的交警手里买到的。哦，对了，买这个的不只我一个人，还有一个人你肯定想不到，那就是你未来的婆婆，尤浩鑫的妈妈。”
　　飞飞不明白。
　　“五年前，尤太太就不惜花大价钱买下过这个视频，所以交警大队才会说监控坏了，没拍到车祸现场的画面。她本以为能够息事宁人。却没想到有个交警偷偷留了备份，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她要钱。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所以好心帮你买了一份。不用谢我。”看到飞飞在颤抖，姜薇觉得痛快极了。
　　“尤太太为什么……”
　　“向飞飞，用你那聪明的脑袋好好想想。五年前尤浩鑫为什么突然和你断绝了来往，他们一家为什么突然移民，尤太太为什么要买这个视频。这段视频里车牌号码清晰可见。我顺便帮你查过了，A 148192，车主尤立新，腾达集团董事长，尤浩鑫的父亲。”

　　向飞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尤浩鑫家的，恍惚中她只有一个信念，她要见到尤浩鑫，要听他亲口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飞飞，你来得正好，一会儿婚礼的礼服就送来了。”尤浩鑫很高兴飞飞过来找自己。飞飞没有接话，也没有往屋里走，而是愣愣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尤浩鑫察觉到飞飞的异常。
　　“我有事要问你。五年前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你们家为什么突然移民？”飞飞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仍是颤抖的。
　　“飞飞，怎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我妈她……”尤浩鑫心里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A 148192这个车牌你不陌生吧？你只需要告诉我，当年开车撞死我妈的人是不是你爸？”飞飞直视着尤浩鑫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这一天还是来了。尤浩鑫曾奢望能将这个秘密一直带到坟墓里。他宁愿饱受良心的谴责，也想获得一次幸福的机会。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他的奢望。
　　“是。”尤浩鑫无法对飞飞说谎。
　　“所以，你是知情的？五年前你就知道，所以你才逃跑了？”发生过的事情像散落的珠子，终于被串在了一起。
　　“当时我认出了我爸的车，也看到开车的人就是他，我完全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尤浩鑫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敢看飞飞。
　　“我明白了。”飞飞的声音里满是绝望，转身推门要走。
　　“飞飞，你听我解释，这五年来我……”尤浩鑫拉住飞飞的手，想向她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想保护自己的父亲，这无可厚非。可我妈呢？难道不应该有人对她的死负责吗？你每天看着我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内疚吗？”飞飞用力甩开他的手，夺门而出。正撞上来送礼服的刘伟，礼服掉在了地上，飞飞看都没看一眼。

　　飞飞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见任何人，也不接电话。尤浩鑫在飞飞家门外守了她两天一夜，而那扇房门就像飞飞的心门一样，将尤浩鑫拒之门外。尤浩鑫担心她这样不吃不喝身体会扛不住，只好向杨柳求助。
　　杨柳在门口和飞飞保证门外只有她一个人，尤浩鑫不在那里。好说歹说，飞飞才给她开了门。
　　进门后屋里漆黑一片，杨柳险些被地上的东西绊倒。她“啪”一声打开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哪里是向飞飞的房间：窗帘紧闭，衣服胡乱地扔在沙发上，鞋子东一只西一只。
　　“飞飞，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想找个人诉说，我会静静地听；如果你不想说，我就静静地陪着你。”平时嘻嘻哈哈的杨柳其实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
　　飞飞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将事情从头到尾和杨柳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杨柳若有所思，“那你有没有想过，尤浩鑫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五年后还要回来？为了隐瞒那件事，他明明应该躲着你的，为什么还要和你结婚？”杨柳理性起来脑子还蛮好使的，她冷静地帮飞飞分析。这两天飞飞也在思考这些问题，或许只有尤浩鑫本人才能回答她，但她实在不想面对尤浩鑫。
　　“有一个人想见你，他可以回答这些问题。” 其实除了尤浩鑫，还有另外一个人拜托杨柳，那就是刘伟。

　　咖啡厅里飘着阵阵咖啡的香气，飞飞和刘伟面对面坐着。杨柳跟飞飞保证她不会见到尤浩鑫，飞飞这才答应出来见刘伟。
　　“向小姐，那天我在门外听到了你和浩鑫的谈话。在我心里多年的一个疑问终于解开了。”刘伟把玩着手里的咖啡杯，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爸爸是尤家的司机，我从小和浩鑫一起长大。我知道浩鑫一直很尊敬自己的父亲，把他视为自己的偶像。但是五年前的一天，老爷子喝了酒回来后不久，浩鑫就回来了，他到家后和老爷子大吵了一架。我一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家里也不许再提这件事情。直到那天听到你和浩鑫的谈话，我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刘伟喝了一口咖啡。
　　“浩鑫并不是有意要隐瞒当年的事实。当年，他和老爷子吵架的时候，我听见浩鑫哭着求他父亲去自首，甚至威胁说自己要去警局说明一切。他是真的想还你一个公道。但是尤太太给浩鑫跪下，求他保守这个秘密，并用自己的生命威胁浩鑫，浩鑫不得不答应她。”
　　“他们硬逼着浩鑫一起移民。出国后，浩鑫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不接受家里的任何帮助。他从一个富二代变成了穷小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异国他乡，语言又不通，他一边打工一边求学，生活得很艰难。我曾经特别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我终于明白，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自己。”

　　飞飞想起尤浩鑫说过自己在国外一直是一个人生活的，所以学会了“十八般武艺”。当时她还不理解，现在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只是没想到这原因竟和她有关。

　　“一个19岁的孩子，心目中一直以来的偶像变成了肇事逃逸者，撞死的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的母亲。他的精神支柱轰然倒塌，还饱受负罪感的折磨。你能想象，那几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向小姐，浩鑫并没有错。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在浩鑫的位置上，你又能不顾一切地去举报自己的父亲吗？”
　　“他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是为了赎罪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向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从高中时候开始，浩鑫就很喜欢你。那时候他常和我提起你的事情。出事之后，他对你感到歉疚。五年来，他对你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深深的思念。他想见你，又怕见你。他一直珍藏着你的照片。在放逐了自己五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为了比赛而回国，命运安排你们再次相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应该不用我多说了，相信向小姐能够感受得到浩鑫对你的感情。”
　　“浩鑫父亲犯下的错，不应该由浩鑫来承担。”回去的路上，刘伟的这句话一直在向飞飞脑海里回响。是啊，尤浩鑫是无辜的。刘伟说的没错，换作是向飞飞，她也不能保证自己会去举报自己的父亲。想起尤浩鑫五年来在国外吃的苦，向飞飞心疼他。正想着他，没想到他就出现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