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绝尘》玥冷烟

8、十二色夜明珠（8）

　　是夜，细细的雨顺着瓦片滑下来，打在青石板上啪啪作响，这春雨下得尤为缠绵。我心下似有一个解不开的结，却又不知到底是哪件事上结了心结，便昏昏然睡去。
　　恍惚中似乎是有谁走了进来，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身淡青色衣裳，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如同笔墨幻化出一般。我揉了揉眼睛：“你是……”
　　“我是若锦，今日来找姑娘，是想让姑娘帮我散些意念的。”她笑盈盈道。
　　我心里一惊，她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再看她一脸和善，想来只是想让我帮她并没有敌意。“不是我不帮你，你当年生下晋遥就落得魂飞魄散，只留了些意念在这锁魂珠上，散与不散又有何区别？”
　　“如今他已消散了对我的意念，这些也该散去了。它们不尽早散去，时日久了难免会化成怨念，惹些麻烦，姑娘还是帮我这个忙吧。”她微皱着眉，一脸恳求地看着我。
　　“也罢。”我取出那夜明珠，正欲施展食香术将他们散去，却又瞧见若锦留下两行清泪，便宽慰道：“你与他是兄妹，这段情到底是不被容许的。”
　　她擦拭了眼泪，强挤出一个笑：“我与他本来就没关系，哥哥没出生便死了，他不过是母后当年找的替代品。”
　　我拿夜明珠的手抖了一下：“你是何时知晓的？……他……知道吗？”
　　她摇摇头：“我早就知晓，起初为了母后的权欲我不能说，后来为了他的权欲我不想说。”她苦苦地一笑，“这秘密便以我们的过错盖过去了。”
　　我想宽慰她，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良久，我开口道：“罢，我帮你便是。只是我想代晋遥问公主一句话，当日你执意要生下他是怨念还是情念？”
　　若锦公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光彩：“我生下他，不过是出于母亲保护孩子的本能，纵使我对魔君有多少情绪，在晋遥身上都是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
　　我点点头不在说话，念了一个逐念咒，那珠子上的光彩便渐渐像四下散去，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若锦公主的身影也随着这散去的意念渐渐变淡。
　　“姑娘，晋遥将这颗珠子与你，自是将你视作重要之人，来日劳烦姑娘多多照顾他。保重。”她的面容终于在我眼前消失。
　　“砰！”我觉得一整头疼，睁开眼睛，看着红木桌面……额……好像睡着之后一头栽倒桌子上了，原来是一场梦。屋外的雨依旧下着，我打了个哈欠，是啊，逐念咒师公说过教我可还没交，我又怎么可能使用呢？一定是累坏了，好好休息一下，这样想着便站起来朝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床走去。
　　不知什么物什滴溜溜地从袖子中滑了出来，这……我细细瞧着地上的珠子，果真同魔君说得那样，清透无暇，没有丝毫的瑕疵，锁魂珠？这么说来，刚刚不是一场梦？可梦里念得逐念咒，我竟一字也记不起来，这珠子上还留着些梦境里的香气。我猜想若锦本就魂魄丧尽，又没了心性，自是不能与我相见的，而梦境是三界中唯一不受约束的地方，我才得以见她一面。至于这十二色夜明珠是如何变回锁魂珠的，我是怎么也想不通。
　　一大清早便被师父疯狂的砸门声吵醒，我带着十二分的不情愿开了门：“师父，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吗？”
　　师父一脸八卦相地瞧着我，原本雨后的空气极为清爽，师父严肃点也是可以映衬一下良辰美景的，可他这一脸表情，着实……着实让人想到了‘犯贱’二字。“清轻，后山的梅花一夜之间全开了，样子美极了，你快去看看。”
　　我把手覆在师父的额头上：“不烫啊，师父，我虽然没什么常识，但也晓得梅花不是这个点儿开得啊！麻烦你找个靠谱的理由耍我好不好？”说着便准备关门。
　　师父努力撑着门：“清……清轻……是真的，师父也在那里赏花，若我骗你，你尽管去师父那里告状啊……清轻……”
　　为了防止师父继续狼嚎，我也只能随他前往。不晓得他这一晚是怎么过的，我甚至怀疑师父这一晚是没有合眼的，不然一夜之间他哪来这么多八卦段子？
　　“清轻，听说魔界的晋容，就是调戏自己庶母的那个，被收了修行放到凡界受劫去了，唉，真是可怜啊。”
　　“……”
　　“听说仙界有一位复姓东宫的公子，极有可能就是下一届的仙君，长得那叫惊为天人啊，到时候这仙魔二界的新君……哈哈哈哈。”
　　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因为我实在不明白仙魔二界的新君与‘哈哈哈哈’有什么联系？
　　“你知道吧，就在今早，晋遥继承了魔君的位子。”
　　我停下脚步：“当真？”
　　“我的消息何时错过。”师父一脸得意得瞧着我。我将师父聒噪的几句话前前后后细细想了一番，隐约琢磨出了些眉目，之前别别扭扭的心结也渐渐明了了一些。
　　“清轻，清轻……别这么没劲，一提起那小魔君你倒是将我的话入耳了。”这句话说完我便以疯狗的状态一路追打师父到了后山。我的功力大涨的后果就是，素日里一向好脾气的师父被我追成疯狗状态。
　　师公负手站在梅林里，清雅的梅花映着他颀长的身影，柔和的阳光将他勾画的似真似幻。
　　“师公。”我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他侧过脸看了我一眼，阳光照得我有些看不太清他的样子。
　　“清轻，你瞧这梅花开得美不美。”
　　“嗯。”我接了一句，心下觉得打鼓，便将昨晚的事同师公讲了一番。
　　“难怪，难怪这梅花会在这时开。”师公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清轻，这逐念咒你已经学会了。”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师公：“我……我着实……不会。”
　　师公笑笑：“逐念咒本就是食香术练到一定程度后才可学，它是食香术中唯一不用咒语的，也是最难炼成的，清轻，这逐念咒靠的便是你的意念。”
　　原来是这样：“师公，我其实不知帮若锦公主驱逐意念，到底是应不应该。”
　　“哈哈哈哈，清轻，其实这个问题你的心早就给了你答案。”他回过身来看着我，“倘若你意志摇摆，根本就不能用逐念咒驱逐若锦的意念。清轻，一旦心给出了答案，就不要去怀疑扰乱它，天地间本就没有真正的对错，心性明了的东西便是对的。”
　　我点点头，也许我不能立刻明白师公今日说的话，但我却赞同师公这句‘心性明了的便是对的’。